一个起风的夜晚,一条没有路灯的路。
我一个人呆呆的站在路边,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等着回家的那趟列车从远处驶来。
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依旧不知疲倦,车灯明明灭灭,像是对这座城市的繁华和糜烂,表示些许的不满。
临近年底,这大概是一群不回家,或者回不了家的人吧。我想。
忽然就变得很惆怅,起风了,下意识的打个冷战,紧紧衣衫。
是的,起风了。我跟自己说,如果你不能像蒲公英的种子那样随风飘荡,四海为家,那就努力扎根,努力生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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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一样的临近过年,一样的无奈和心酸。
我常常在想,如果人这一生是一场旅途的话,那曾经在无意间路过的,一定是最美的风景吧。不然有些事情,怎么会隔的越久,记忆反而越清晰呢。
讲一个大一那年寒假,我遇到的一个故事。
当时在一个商场的文体专柜做兼职,临近过年,广州基本变成了一座空城。所以除夕那晚,格外清闲。
外面的鞭炮声和商场里音乐声,放肆的蹂躏着我最后的骄傲。我托着下巴趴在桌子上,任落魄感一泻千里。
“你好,姑娘,我想买一个玩具汽车。”
一个腼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我跑出很远的思绪。眼前是一个农民工模样的大哥,裤子和鞋子上全是泥土,说着一口“四川话版”的普通话。
我一边帮他推荐,一边闲聊:“过年了,没有回家吗?”
他无奈的笑了笑,黝黑的脸上露出格外洁白的牙齿。
“工地比较忙,一直走不开。再说,如果我们回去,就会有更多人回不去,我们是修路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很难过。
他接着说:“过年就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啊,就算不能团聚,只要心里有爱,哪里都可以是家。对了,我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呢,所以要买两个一样的玩具,托老乡带回家。”
说到孩子,他两眼洋溢着幸福的光芒,腼腆憨厚的笑着。忽然我就很想哭,心里被暖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应该也是一个不善言谈的父亲吧,我想。他不懂得说很多爱你的话,却会用自己的双手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你之外,皆无挂碍。
他当时的表情,我一直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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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每每想到这句话,我不仅想到那个为孩子买玩具的农民工父亲,还会想起前些日子冬至,我在上班路上看到路边修路的一幕。
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科技如此发达的今天,还要动用人力去搬那么重的柱子。看着他们青筋暴起的脸,我不由得想起家人期盼他们回家团聚的双眼。
大概我是一个格外感性的人吧,所以看到这样的画面总是不自主的红了眼。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便利,我们所看到的一切现世安稳,都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用身躯筑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护我们安稳。
所以活着的每一天,我都格外感恩。
因为我知道,我之所以可以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和家人团聚,之所以可以背起行囊去想去的远方,之所以无忧的生活在如今这样一个和平盛世,都是因为有人牺牲了他们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牺牲了自己的身体,甚至牺牲了自己。
他们或许有很多不得已,或许时常孤独,更或许,时常想家。
但是他们没有办法,这世界总是要有一些安稳,要用牺牲来换。没有人生来就应该被牺牲,但是每一个人都应该生来便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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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家人团聚,朋友团聚,人人都在庆祝,人人都在祝福。
但是真的,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我们所看到的那样美好啊,人真的只喜欢表面上的富丽堂皇吗?说什么好听的祝福的话,为什么不愿意承认,永远有一些人是回不了家的。
我怎么了呢,我为什么越长大反而越反感仪式感了呢,甚至连过年,都开始讨厌。
讨厌人们在觥筹交错间,寒暄不走心的敷衍;讨厌大人们死了命的劝酒,说着“感情深,一口闷。”;讨厌全是套路的各个商业饭局,讨厌冠冕堂皇的一切。讨厌长大,更讨厌自己长成曾经讨厌的那个样子。
而我讨厌这一切,大概是因为我看不惯却又无力改变吧,我想。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承认,我是渺小且无用的。我心疼每一个不能回家过年的人,心疼每一个过年见不到父母的孩子,心疼过年见不到孩子的老人。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我连自己都管不好。
想起前段时间整理关于贵州的文案,有这样一张图一直萦绕在我心间。
“父母在外务工,勿忘家中孩子。”
每每想到这张图,我就会想到山区里那些留守的孩子,想到那年寒假为孩子买玩具的那位农民工父亲。
心里很堵,然后眼泪就来了。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有人挥金如土奢华糜烂,有人连买一包盐都要犹豫再三。说什么励志鸡汤的话,都是骗人的。我们终究们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甚至有时候,我们连自己都改变不了。
追根究底,我们都只是这个偌大世界里的普通人,时常觉得岁月蹉跎,命如蝼蚁。
人最无奈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吧,我想。但人最庆幸的应该是有机会在有生之前做出改变。
因为你是你自己的,你不属于任何人。你或许永远都不能决定风何时起,雨何时下,但是你却可以在风起的时候努力扎根,努力生存。为自己和家人买一套质量好的雨衣,在雨里挽手前行。或者砌起一堵高高的墙,将所有的风挡在外面,在港湾里享受家的温暖。
(原标题: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