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的定义是什么?这并不是一个高深的问题,却在去年 10 月的某天被不断提起。那天,建筑师兼室内设计师 Rafael de Cárdenas 和 Daniel Romualdez、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建筑与设计高级策展人 Paola Antonelli、演员兼狂热家具收藏家 Julianne Moore、艺术家兼雕塑家 Katie Stout、《T》杂志设计与室内设计总监 Tom Delavan 等 6 位专业人士共聚一堂,在纽约时报大厦 15 层的会议室花费近 3 小时,列出了一份过去 100 年间最具影响力的家具清单。
清单的涵盖范围十分广泛,但也有所限制:每件家具必须真的被生产,即使只有 1 件原作。同时,尽管有可能微不足道,它依然需要具备一定的功能性。经过一番辩论,灯光照明设备被排除在清单之外,除非它是家具的一部分 —— 比如桌子。de Cárdenas 不情愿地接受了这条规定,他曾是一名男装设计师,在 2006 年创办了公司。
左起:Paola Antonelli、Julianne Moore、
Nick Haramis、
Daniel Romualdez、Tom Delavan、
Rafael de Cárdenas、
Katie Stout,
2023 年 10 月 12 日摄于纽约时报大厦。
该清单不限制家具的出处,作品无须由知名设计师设计,甚至不需要有明确的出处。这 6 位专家坚决避免出现 Antonelli 所描述的情形:「一个大多数是由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白人男性设计,偶有女性设计,几乎没有拉丁美洲或黑人设计,更鲜有亚洲代表的清单。」最终,清单只囊括了几位设计大师的作品(毕竟如果遗漏了 Charles Eames、Ray Eames 或 Le Corbusier 的作品,那也说不过去),但还是尽量考虑了制造商(以及材料、风格、工艺和价格)的多样性。下文清单上的作品大致按讨论顺序排列,不分先后。这里所讨论的每一件家具不仅仅代表了舒适或实用;每一种创新,从它自身的角度来说,都是一件历史文物 —— 是对它诞生的时代繁荣或动荡的回应,或者是对更高效的世界,也许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的提议。
参与清单制作的成员都要事先提交 1 份包含 10 件家具作品的清单,展现自身独特的品味和兴趣。Stout 曾在 2020 年与纽约夏克博物馆(Shaker Museum)合作策划了一场展览,她认为帽子是头部的保护套,应被视为家具(该提议已被否决)。自称极简主义者的 Moore 则提议,家具应包括由 Poul Kjaerholm 和 Donald Judd 创作的朴素大理石或木质作品。Romualdez 的选择更经典,包括 20 世纪中期法国设计师 Marc du Plantier 设计的沙发床和 20 世纪 80 年代瑞士雕塑家 Diego Giacometti 制作的一张镀铜桌,他生活在菲律宾马尼拉时,从美国杂志中看到了豪华的室内设计,受到其影响。后来,他为建筑师 Thierry Despont 和 Robert A.M. Stern 工作,并在之后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正如 Delavan 总结的那样:「Daniel 的选择最时髦,Julianne 的选择最朴素,Katie 的选择最古怪,Rafael 的选择最夸张,而我的选择最无聊。」Antonelli 的选择也许是最全面的:她创建了 3 份独立的清单,分别是她的最佳选择、候选作品和百搭选项。她表示:「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表达一种让世界兴奋的设计理念。」小组成员坐在房间内带软垫的悬臂椅上,点头赞成,然后开始认真讨论起来。
—— Nick Haramis
作为「豆袋椅」的原型,萨科椅是极少数能立即被看作经典的作品之一。它曾在 1972 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
(MoMA)
的重要展览「意大利:设计新国度」
(Italy:The New Domestic Landscape)
展出,该展览集结了超越美学和功能、迎合社会文化转变的家具设计,包括对资产阶级礼仪的摒弃。展览的策展人、建筑师兼工业设计师 Emilio Ambasz 表示:「想象一下你在舒适的豆袋椅里却拘谨地坐着的样子。」
确实,这个由乙烯基面料缝制的不规则梨形小球内填充着聚苯乙烯小球
(polystrene beads)
,贴合身体,让人享受极度放松的坐姿,也让人头疼如何才能站起来。意大利家具公司 Zanotta 一直在生产它,并称其为「人体工学休闲椅」。如今,人们已经了解聚苯乙烯对环境的危害,Zanotta 开始尝试用甘蔗中提取的生物塑料作为填充物。
滑动查看,从左至右依次为:
萨科椅原型,
1968 年由Piero Gatti、Cesare Paolini
和
Franco Teodoro
为意大利
家居
生活品牌 Zanotta
设计;
萨科椅,是 20 世纪 70 年代
反传统设计的象征,历经无数次迭代。
Tom Delavan:
就制作材料而言,豆袋椅具有革命性,因此出现了许多更便宜的仿制品。它反映了生活方式的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坐得越来越低。
Paola Antonelli:
我曾说过豆袋椅就像《印度圣经》
(Kama Sutra)
:可以变幻无数种形态。而且它是一个时代的象征,我还记得那些蓄须的革命者坐在上面抽烟的画面。它体现了一种聚在一起重新思考世界的态度,并且历久弥新。我喜欢这种椅子,它简直变化无穷,但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它的可持续性。不过除了聚苯乙烯,还有很多其他东西可以做填充物,对吧?或许蘑菇菌丝体
(mushroom mycelium)
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Katie Stout:
我希望我们现在都躺在豆袋椅上。
有些绝妙的设计灵感总是来源于家庭场景,LC14 Tabouret Cabanon 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款家具是出生于瑞士的法国建筑师 Charles-Édouard Jeanneret
(以笔名 Le Corbusier 而闻名,以下简称 Corbusier)
为他在法国里维埃拉
(Riviera)
的度假屋 Roquebrune-Cap-Martin 设计的
(据说只花了 45 分钟不到)
。
小木屋约 14.9 平方米,整体如修道院般简朴,大部分家具都是内置的。这些箱子可以用作椅子、边桌和储物箱,是一种纯粹的功能性设计。箱子由木材制成,Cabanon 凳用的是栗木,也有的用橡木,设计灵感源于 Corbusier 在海滩发现的威士忌板条箱,箱体采用燕尾榫连接,侧面有椭圆形孔洞,便于搬运。它既是模块化家具的前身,也是工业装饰中无所遁形的美学元素,是朴实无华却展示直角之美的圣坛,Corbusier 曾写道:「简单而赤诚,却可知晓 …… 既是答案,也是向导。」
家具品牌 Cassina 重建了 Le Corbusier
位于
法国 Roquebrune-Cap-Martin 的小木屋,
Julianne
Moor
e:
在工作中,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苹果箱」
(垫脚箱)
。如果我比合作的演员矮,我就会站在上面。Corbusier 创造了一件令人渴望的物品,你可以自己制作,并有无数种用途 —— 英国家具设计师 Jasper Morrison 就设计了他自己的版本。我家里有两个,是一位器械师做的,用来固定相机。一位画家曾对我说:「它们太神奇了,看上去就像 Constantin Brâncui 的雕塑作品。」这只是一个简单的物件,却能让不同的人联想到不同的事物。虽然把 Corbusier 设计的版本变成一个只可远观的博物馆藏品有点可笑,但我觉得它本身只是一个箱子这件事很有意思。
Delavan:
我不认同。你不能说是 Corbusier 发明了这个箱子。我觉得他算是在重复利用一种已经存在的东西。
Rafael de Cárdenas:
不是我想为他辩解,但我认为 Corbusier 确实重新定义了箱子。
Antonelli:
我接受你
(De Cárdenas)
的观点。我的老师 Achille Castiglioni
(意大利建筑师兼设计师)
总说,重新设计是一种合法的设计形式 —— 从世上已有之物汲取灵感,并对其加以改进。
1929 年,Corbusier 与他的表兄 Pierre Jeanneret 及其同事、建筑师兼设计师 Charlotte Perriand 一同为法国巴黎秋季沙龙
艺术展操刀了一套现代主义室内装饰。他们摒弃了当时流行的装饰艺术
(Art Deco)
中的珐琅装饰,而是推崇隐藏式灯具、玻璃桌、镜面橱柜和钢制结构的座椅,其中就包括他们前一年在巴黎郊外一栋别墅中首次制作的一款优雅的 Chaise Longue à Réglage Continu 躺椅。它采用 H 型双色钢底座,底座上的镀铬管按人体仰卧的形状设计 —— 凹陷部位贴合臀部,隆起部位支撑膝盖 —— 是有史以来最早具备人体工程学意识的家具之一。椅子的框架可调节,以改变躺卧角度,配有一款细长的黑色毛皮软垫和一个圆柱形头枕。
这款家具的设计在当时显得过于激进,且制作成本高昂,因此几十年间一直受到冷落,但当家具品牌 Cassina 1965 年开始生产这款家具时,它成了现代主义追捧者梦寐以求的标志。
Corbusier 对功能性推崇备至,他的名言是「房子是用来生活的机器」。因此,他将这款躺椅视为一台用于休息的机器也不足为奇。他的传记作者 Charles Jencks 另有见解:「身体好似被指尖托起,宛如一颗珍贵的宝石。」
Charlotte Perriand 躺在她、
Corbusier
和 Pierre Jeanneret
共同设计的躺椅上,
摄于约 1929 年,
。
Delavan:
我喜欢这把椅子,尽管它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它考虑到了我们身体的曲线。它符合人体工程学,这是其他椅子不具备的特点。每一把零重力躺椅都是它的一种变体。
Antonelli:
有趣的是,作为一件现代家具,它还很舒适。
Moore:
它还是各种变化的真实写照:工业化和金属突然闯入了人们的生活与家庭。
Delavan:
想想在 1928 年,这得有多疯狂。
Moore:
当时很多人还在使用传统家具。
Antonelli:
如果我们的清单里要有一把钢管椅,非它莫属。
如今,「活边家具」似乎随处可见,这种家具由原木切片制作而成,至少有一面保留原始粗糙的外观。而这些作品都借鉴了 George Nakashima 独创的板式茶几那原始又华丽的特点。Nakashima 出生于华盛顿州斯波坎市
(Spokane)
,父母都是日本移民,他在二战期间与家人被囚禁在爱达荷州米尼多卡
(Minidoka)
拘留营,之后成为一名家具设计师。在拘留营中,他在同狱囚犯、木匠大师 Gentaro Kenneth Hikogawa 的指导下,进一步精进了木工技艺。1943 年获释后,他在宾夕法尼亚州新希望市定居,并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为 Knoll 公司制作家具。
他认为自己的作品赋予了树木第二次生命,因此他将 Shaker 家具的朴素耐用与日本美学中的侘
(wabi)
、寂
(sabi)
和涩
(shibui)
等概念融合在一起,强调岁月和简约。这种理想的结合在「板式桌」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板式桌」的桌面由一片美国黑胡桃木或樱桃木制成,偶尔会加入一些功能性元素,如稳定的蝶形连接。Nakashima 并未剔除木材上不规则和不完美之处,而是选择突出它们,这在当时是一种激进的做法。每张桌子都是树木本身和木工技艺的独特结合。这位家具设计师推崇感性,而非控制,认为这才是卓越设计的关键,这与装饰风艺术的华丽装饰以及战后的工厂美学形成鲜明对比,后者认为机器象征着人类的胜利。
Nakashima 位于新希望市的起居室,
由设计师
在 20 世纪 40 年代中期建造。
Moore:
我对手工艺非常着迷,我认为 Nakashima 是第一个将手工艺带入主流话题的人。我在想他是如何从拘留营中走出来并开始制作家具的。你可以去新希望市告诉他「我想要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张床」,他就会为你制作。他以艺术家的身份表达自我,并引入了有机现代主义的理念。
Delavan:
这张桌子启发了许多手工艺人,让他们觉得「我也可以做一张」。
De Cárdenas:
也有很多版本略显庸俗。很多家具设计都将自己定义为高雅文化,但这种家具非常接地气。
Antonelli:
我喜欢它的一点是,它启发了人们去创作自己的奇妙作品。
早在古希腊时期,人们就制造出了弧形靠背椅,但直至 20 世纪 70 年代,工业设计师才开始热衷于研究人体工程学,即研究工作场所中的人,以提高效率和福利。当时,Herman Miller 公司聘请了美国设计师 Bill Stumpf,他曾在威斯康星大学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攻读研究生期间与医学专家合作,结合 X 光和延时摄影,对人体的理想坐姿进行研究。1976 年,也就是文字处理开始在微型计算机上使用的那一年,Stumpf 发明了可旋转的 Ergon 办公椅,它可以朝任意方向转动,座椅采用布料包裹的枕头状泡沫软垫制成
(背部和底部各一块)
,还配有气压升降杆控制高度和倾斜度 —— 这对女性来说是个好消息,因为当时投身工作的女性人数创下了历史新高,而她们在职场工作的舒适度却遭到早期设计师的忽视。
但 Stumpf 并未止步于此,而是与 Don Chadwick 合作,在 1994 年首次推出了 Aeron 座椅,这款座椅的特点是靠背较高,由一种名为「薄膜」的柔性织物包裹。后续经过一两次调整,时至今日,这种椅子已成为那种无处不在、不会让人注意到或特意想到它的家具之一。或许只有当同事抢走了你的椅子,你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
1976 年 Herman Miller 公司介绍 Ergon 椅的宣传册。
Delavan:
Ergon 椅是最早的可调节办公椅之一。它出现的一部分是因为女性开始进入职场,需要适合女性尺寸的椅子。Paola,你提名的 Aeron 椅很棒,但我觉得 Stumpf 的想法是从 Ergon 椅开始的。Aeron 是 Ergon 的改进版。
Antonelli:
我住在洛杉矶时,看到过 Aeron 座椅的生产过程,我记得它曾出现在世贸中心
(World Trade Center)
的大厅里。它是我开始在现代艺术博物馆工作时为那里购置的第一件家具。但我更喜欢 Ergon 这款,因为它出现的时间更早。还有 Ettore Sottsass 为 Olivetti 公司设计的那把黄色椅子,但我并不在意,因为这把可能更实惠,而且它到处都能买到。
设计界的「高科技」时代始于 20 世纪 70 年代初,随着越来越多纽约艺术家搬进苏豪区
(SoHo)
废弃的铸铁建筑中的阁楼,并用从医院、办公室、仓库和餐厅供应商处淘来的功能性家具装饰这些阁楼。在这些开放式住宅及效仿的建筑中,你可能会看到白色墙壁、裸露的管道、轨道照明、Metro Super Erecta 工业线货架和不锈钢商用冰箱。
1980 年末,意大利建筑师兼设计师 Gae Aulenti 推出了带轮子的桌子,这是一块厚重的斜面玻璃,安装在大型橡胶轮脚轮上。Aulenti 在米兰 FontanaArte 设计工作室担任艺术总监,这款桌子的灵感就源于她们工作室的工厂用于搬运重物的木制手推车。这张桌子具有 Marcel Duchamp 风格的俏皮和诗意,预示着玻璃将成为接下来 10 年间最流行的室内装饰材料之一。在整个 20 世纪 80 年代,玻璃越来越多地以厚重半透明体的形式应用于室内装饰中。1993 年,Aulenti 在此设计的基础上进行改良,推出了带自行车轮的升级版 Tour 桌。
Aulenti 用厚重的斜面玻璃对工厂手推车的木架
进行了重新设计,推出带轮子的桌子。
De Cárdenas:
我知道它只是一块装上了脚轮的玻璃,但我认为它超越了阶级、风格和时代。
Moore:
你知道它还代表了什么吗?它还代表了高科技设计。
Daniel Romualdez:
如果我们要考虑高科技设计的作品,我认为应该把 Metro 货架也列入清单。
Moore:
不行!这样的话就得把 Dieter Rams 的设计淘汰了。
德国功能主义设计师 Dieter Rams 并不是模块化设计的发明者,但作为家具品牌 Vitsoe 606 通用搁置架系统
(606 Universal Shelving System)
的创造者,他可以说是模块化设计的早期完善者之一。该系统的结构非常简单,将铝制 E 型轨道安装在墙上,无须使用额外工具,用插销即可让搁板、橱柜甚至桌子挂在上面。可调节和可定制的特性使其广泛适用于各种空间、需求和美学。当搁板上摆满物品时,这些由粉末涂层、激光切割钢制成的纤薄而坚固的架子几乎消失在视野中。
Rams 是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早期倡导者,该装置将他在 20 世纪 70 年代提出的 10 项设计原则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第 1 项:好的设计是不断创新的;第 5 项:好的设计是安静的)
。但这一装置数十年来备受推崇的真正原因可能在于其无与伦比的耐用性
(第 7 项:好的设计是历久弥新的)
。现在购买的零件都还能与 1960 年首次投产的零件互换使用。
606 通用搁置架系统的精细配置。
Moore:
我投 Dieter Rams 一票。我非常喜欢「系统」这个概念,尤其是在 20 世纪,人们的生活节奏变快,由此出现了一些可以折叠或堆叠的轻便设计。把它买回家,你可以按自己的想法使用它,用于归置书籍、唱片或衣服。我对工业设计非常感兴趣,其中有很多作品让人总觉得不像是被设计出来的,而像是凭空出现,这个架子也让我有这种感觉。
Antonelli:
虽然我很喜欢 Metro 的钢制储物货架,但如果我们的清单里要加入一个货架系统,Dieter Rams 也应该榜上有名。
Moore:
他可是重量级人物。
Stout:
就算这张架子上放一个「扭扭乐」游戏,我也会觉得很和谐。架子的每一层看上去都无比和谐。
Moore:
老实说,我很喜欢 Vitsoe 的产品目录,看着很舒服。
Faye Toogood 的 Roly-Poly 象腿椅首次亮相于 2014 年。它不仅是一件开创性的设计作品,还极具幽默感。关键在于它那欢快的大肚皮椅面和四条矮胖的圆柱形椅腿,令人联想到卡通动物,这与它骄傲的姿态形成反差。这把椅子是母性力量的有形象征;Toogood 曾表示,它的圆润形态源于自己怀孕时的灵感。「当时我长胖了。」产品发布时,她对一家建筑杂志如是说。
事实上,这把椅子坐上去会让你不想起身,抛开虚荣心,沉浸在永久的舒适状态中。它没有坚硬的边缘,既巧妙地保护了儿童的安全,又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力,能让人联想到泡泡字母、大象和气球。尽管 Roly-Poly 是设计师根据自己身体的变化而设计的,它却体现了一种更为普适的概念,即对极简主义的一种更柔软、更天马行空的诠释。近年来,极简主义正从严肃的尖角变为圆形和拱形等更有机的轮廓。
Toogood 用天然玻璃纤维制作的 Roly-Poly 象腿椅。
Delavan:
在这场一切突然变得柔软的运动中,Faye 走在了前列。
Antonelli:
而且是柔软且庞大。
Delavan:
她改变了轮廓。
De Cárdenas:
我对她 2011 年在米兰的发布会印象深刻。发布会上供应煮久了有点发黑的鸡蛋,还有摆在木炭片上的奶酪。然后就是家具,家具才是整场发布会的关键。有的人就是擅长此道,而大多数人则无法掌握。但我认为是她开创了这一切。当时所有的设计都是光滑且方正的,突出的是工艺,但她的作品全然不同。
Delavan:
感觉像是她雕刻出来的。
Moore:
最令人兴奋的是它足够新颖。
有些家具极不显眼,就像隐身的变色龙一样,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它们是经过设计的。帕森斯桌就是这样一种家具,它最大的特点在于比例:无论桌子的尺寸如何,它那与桌面四角齐平的四条桌腿的宽度,必须始终与桌面厚度相等。据说,它是 20 世纪 30 年代初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
(Parsons School of Design)
巴黎分校完成的一个设计项目的产物,由当时在该学院任教的法国贵族装饰家 Jean-Michel Frank 主导。
(美国设计师 Joseph B. Platt 也常常被认为参与了此项设计。)
Frank 以他为时装设计师 Elsa Schiaparelli 和作曲家 Cole Porter 打造的宏伟华丽的空间设计而闻名,但他抛开了自己一贯对鲨鱼皮和黑曜石等奢华材料的偏爱,向学生提出挑战,要求他们设计出一张元素丰富的桌子,无论怎么涂装,都能保持其基本特征和完整性。
帕森斯桌,约1936至1940年。
Romualdez:
在讨论前,我让 ChatGPT 给我列了一份具有影响力的家具清单,结果让我大失所望。我想选择那些对我个人有影响的作品。我在菲律宾长大,只能通过杂志看到一些东西,比如上世纪 60 年代 François-Xavier Lalanne 的绵羊雕塑。在 Valentino Garavani 的小木屋、Yves Saint Laurent 的图书馆和阿涅利家族
(Agnellis)
的米兰公寓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Moore:
不幸的是,Lalanne 的绵羊雕塑只是巨大财富的象征。
Romualdez:
是的,但在我把鼻子贴在玻璃上看这件雕塑时,我开始思考:「是什么让它变得如此高贵?」人们都可以拥有成群的绵羊。虽然帕森斯桌如此简单朴素,但当 Julianne 和我讨论,问我「你最喜欢的餐桌是什么?」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它。
De Cárdenas:
清单里不可以没有帕森斯桌。
Romualdez:
我的朋友 Deeda Blair 曾告诉我:「你不可能买到一张 18 世纪的茶几,现代世界就是如此虚荣。」我喜欢帕森斯桌,正是因为它是对大多数人的豪华客厅的反衬。
尽管意大利建筑师兼设计师 Ettore Sottsass 设计的这面散发着粉色光芒的波浪形电灯镜比社交媒体的出现早了 40 年,它却以某种方式预示着自拍时代的到来。Sottsass 在 20 世纪 80 年代领导了以疯狂著称的米兰设计师团体孟菲斯团体
(Memphis Group)
,他制作这面镜子,很明显是向女性致敬,镜子上的波纹据说参考了女性飘逸的头发和身体曲线。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可能有物化女性的嫌疑。
尽管如此,这面镜子的魅力毋庸置疑,它在社交媒体上极高的活跃度赋予了它第二次生命。音乐人 Frank Ocean 和模特 Bella Hadid 等人都曾在这面镜子前自拍,就宛如现代的纳西瑟斯
(Narcissuses)
。这面镜子的魅力显而易见:它诱人、俏皮且令人心情愉悦,在这个浮躁不安的时代,仿佛是一种抗抑郁的装饰品。或许 Sottsass 本人最能解释为什么这面流光溢彩的镜子会受到大家的喜爱。他曾说:「当我年轻时,我们听到的全是功能主义。这还不够,设计还应该是感性的、令人兴奋的。」
滑动查看,从左至右:
Sottsass,1974 年由照明和家具设计师
Bruno Gecchelin 拍摄;
Ettore Sottsass 设计的 Ultrafragola 波浪镜照亮了
Superstudio 的 Sofo 地毯,Superstudio 是一个
成立于 20 世纪 60 年代、不落窠臼的意大利设计工作室。
Stout:
Sottsass 并不是我的最爱,但这件作品确实影响深远,尤其是它对市场营销和孟菲斯集团
崛起的影响巨大。尽管它是 20 世纪 70 年代的作品,却似乎是为 Instagram 时代量身打造的产物。他和意大利建筑师兼设计师 Gaetano Pesce 对整整一代设计师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Antonelli:
我认为没有必要把 Pesce 也列入清单。
De Cárdenas:
Pesce 一直是小众设计师,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排除在设计话题之外。现在,他的作品又让人觉得很有意义。
前一直是一种较为私密的家具,它只出现在维多利亚时代的闺房里,这类无扶手的座椅为穿着宽大裙撑和紧身胸衣而无法弯腰的女性提供了便利。但在 20 世纪 50 年代,美国装饰大师 Billy Baldwin 将这种略显臃肿的椅子从化妆间抽离,打算用于鸡尾酒会。他去掉了原有的锦缎提花与荷叶饰边,换上更加简洁现代的设计,给这款矮脚的高靠背座椅罩上百褶椅裙或紧身椅套,使下摆耷拉在地板上。Baldwin 认为,裸露太多的椅腿会让房间显得「杂乱」。
然而,Baldwin 的客户群包括 Jacqueline Onassis 和 Nan Kempner 等社会名流,所以这款椅子还是没有完全脱离以往上流社会的生活。他曾为 Diana Vreeland 设计无扶手矮椅,采用撞色印花设计,以搭配这位时尚编辑位于公园大道的公寓中猩红色「地狱花园」房。关于这款短腿椅所对标的欧洲大陆「文雅风」,Baldwin 曾表示:「我们得承认并对欧式风格给予应有的赞誉,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品味。」
Billy Baldwin 与他设计的无扶手矮椅,
1974 年前后
摄于他在纽约的公寓。
Romualdez:
我可能是这间屋子里最传统的装饰家。但我认为我们需要讨论的是那些不起眼但无处不在的平凡家具,那些甚至让人觉得不经设计的家具。我在上学时对 Billy Baldwin 的这款椅子很着迷。它很迷你,但非常舒适。而且我喜欢它的「笨拙感」。毫不起眼,但用途十分广泛。
Moore:
美国每家家具店都有这种椅子。
De Cárdenas:
我曾在一个项目中用到过它。当时客户很喜欢一种面料,但我们不知道如何将其融入房间。我就想:「干脆做一把无扶手矮椅吧。」它在每个装潢项目中都能起到不同的作用。
Nick Haramis:
我成长在一个相当简朴的环境中,但我所在社区的每个家庭都有一把这样的椅子。
Delavan:
最初,无扶手矮椅应该是在闺房里使用的,是 Baldwin 把它带到了客厅。
Romualdez:
我还喜欢他的美式品味,当时大多数和他同社会阶层的人都痴迷于法式风格。
欧洲和美国的现代设计在很大程度上是对此前浮夸风的一种反击,尤其体现在皇室和其他贵族家庭中。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大奖章扶手椅是旧式褶边风格的标志之一,因深受这两位 18 世纪法国君主的青睐而得名。这种扶手椅的靠背呈圆形凹陷状,扶手则是开放式的,就像一辆敞篷车,比封闭式的法式 Bergère 扶手椅轻巧得多。
200 多年后,法国工业和室内设计师 Philippe Starck 通过向单个模具中注入液态聚碳酸酯,制作出了新版扶手椅,聚碳酸酯这种材料硬化后会变成一种透明、轻质且耐用的塑料,也用于汽车和战斗机。虽然 Starck 去掉了大奖章椅的装饰元素,但保留了其丰满的轮廓,并未脱离当代设计理念。
除了完全透明的版本外,Starck 的椅子还有黑色、
白色和其他 5 种透明颜色。
Moore:
我非常讨厌这种椅子。
Romualdez:
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喜欢它。
De Cárdenas:
我们是因为它太普通才讨厌它吗?
Antonelli:
不,我们讨厌它是因为它太「80 年代」了。不过它的影响力却不容忽视。
De Cárdenas:
我很喜欢 Philippe Starck,以及他对家具史的那种不屑一顾。你们看过《坚强的我》
(Unbreakable Kimmy Schmidt)
吗?其中有一集在说 Jacqueline 没钱,家里没有任何家具。Kimmy 拜访她家的时候说:「你一件家具都没有。」Voorhees 则指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这儿摆着 Philippe Starck 的幽灵椅。
一战后,德国法兰克福发起了一场以建造经济实惠的现代化公共住宅为主题的大规模公民运动,以应对日益严峻的住房危机。奥地利建筑师 Margarete Grete Schütte-Lihotzky 是红色维也纳社会民主改革的激进支持者之一,曾为独居职业女性设计公寓,并与建筑师 Adolf Loos 和 Josef Frank 一同为退伍军人和残疾人设计住宅区,她负责为这些新型法兰克福公寓设计厨房。
Schütte-Lihotzky
(享年 102 岁)
在规划配套厨房时,目标是为城市工人阶级打造一个干净卫生而体面的住处。她参考了劳动效率研究的研究成果,采访了家庭主妇和妇女团体,并从极其高效的铁路餐车厨房中汲取灵感,最终设计出一个配有燃气灶、内置橱柜和瓷砖防溅板等创新设施的厨房空间。按照今天的城郊居住标准来看,这个房间很小,长约 4 米,宽约 2.1 米,但 Schütte-Lihotzky 的设计推动了将厨房作为当今家庭生活的中心这一理念的诞生。
维也纳应用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Applied Arts)
的
法兰克福厨房还原版。
Delavan:
我不认为房间是一种家具。
Antonelli:
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我们认为房间也可以算作一种家具。或许可以说这是一种家具系统或组合,至少在美式厨房出现之前,法兰克福厨房确实影响了人们对厨房的设计,就像设计一艘船一样,将所有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
De Cárdenas:
在此之前,厨房只有炉火和桌子吗?
Antonelli:
那之前的厨房有几件东西,但都是松散的。这与「生存最低限」
(一种为应对 20 世纪 20 年代德国住房危机而出现的概念)
相吻合。新客观主义的建筑师试图将尽可能多的东西塞进公寓,调整家具方向,在太阳的帮助下增高温度,保证更健康的生活。这几乎和 Vitruvius
(公元前 1 世纪的罗马建筑师兼工程师)
的理念不谋而合,认为自然可以帮助城市和家庭变得更清洁、健康和高效。
De Cárdenas:
从宜家到高级定制厨房,基本上都秉持着这一理念。
Patrizia Moroso 是意大利北部一家以她姓氏命名的家族家具公司的创意总监。她受托举办一场展览,展示来自历史上一直为西方设计界所忽视的大陆 —— 非洲的创造力和工艺,其中一款引人注目的作品就是达喀尔夫人椅。设计师 Ayse Birsel 和 Bibi Seck 在纽约、巴黎和达喀尔
三地奔波,设计了这款椅子,大胆的图形既着眼于未来,又尊重过去,激发了人们对非洲设计和技艺的兴趣,也引发了对非洲未来主义的狂热。
这款手工编织的室内室外两用的家具由家具品牌 Moroso 位于西非国家的工厂生产,为致敬塞内加尔人的传统,该设计采用了用于制作渔网的塑料线,编织成人字形图案,然后像吊床一样悬挂在厚厚的、叉开的钢腿上。
为了致敬塞内加尔人(Senegalese)的传统,
达喀尔夫人椅采用了以渔网塑料线为材料的手工编织元素。
Antonelli:
这件作品很美,但它有影响力吗?
Moore:
它曾有过一个高光的时刻,但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Stout:
我认为我们应该把它列入清单里去。
Antonelli:
我同意。Bibi 在达喀尔度过了青年时代,他与非洲编织工人合作,制作了这样一张不带任何怀旧情绪的椅子,只为歌颂当地熟练工匠的心灵手巧带来的巨大潜力。
设计史也充斥着偶像品牌 —— 这个偶像设计的餐具柜,那个偶像设计的动物形间接照明地灯 —— 其中许多偶像品牌以「授权」复刻品的形式存续下来,作品售价高达数千美元,而其他人只能凑合着用大众市场的仿制品。这款一体式塑料椅是这种设计界偶像崇拜风的解药,它只是一块挤压成型的白色塑料,不受潮流和狂热崇拜的影响。由于它的历史实在难以考证,所以它既是原版,也是仿制品,且生产成本极低。仅用一块材料制造一把椅子对设计界而言可谓圣杯一样的存在,而在塑料技术进步的推动下,这在 20 世纪中叶变得更加容易实现。
Verner Panton 的潘顿单椅和 Vico Magistretti 的 Selene 扶手椅等早期大规模生产的椅子都过于精致或太过太空时代风格,难以普及。1972 年,法国工程师 Henry Massonnet 打造的 Fauteuil 300 座椅常被认为是最接近一体式塑料椅原型的设计,尽管它还是比这款塑料椅更精致。
(还有一个可信的说法是,加拿大设计师 D.C. Simpson 在 1946 年设计了一个更早的版本。)
根据每个人对实惠性和可持续性的不同要求,一体式塑料椅既可以是一种民主设计的胜利,也可以是一次性大众消费的乱象,就像椅子界的一次性外带杯。无论如何,它常被称为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家具 —— 它可以出现在比洛克西
(Biloxi)
的野餐会,也可以出现在雅加达郊区的路边酒吧。除了喇叭形的椅腿和扇形贝壳状的椅背外,它没有任何装饰,称不上好看,但人们对它很熟悉。
这把椅子也许是世界上最常见的椅子,
由一整块塑料制成。
Moore:
这是谁设计的?
Antonelli:
其实我们不知道。在世界各地,你都能看到这些椅子。
Romualdez:
我们刚搬到纽约蒙托克
(Montauk)
的房子里就有这些椅子,有些人对此不屑一顾:「我真不敢相信你们有这些丑陋的椅子。」但它们真的既实用又舒服。
Antonelli:
它们的确丑。但我也相信美的反面不是丑,而是懒惰。
Romualdez:
我提名了 1971 年的一把 Philippe Hiquily 扶手椅,因为那是我见过最丑的椅子之一。他只为诸如罗斯柴尔德家族
(Rothschilds)
的人做家具。但就像 Miuccia Prada 的衣服一样,被评价「丑陋」的设计也可能对你日后的审美产生影响。
「平板包装」这个词可能会让人想起某种痛苦记忆 —— 照着令人费解的说明书,用一把脆弱的六角扳手组装家具。这和前沿的室内设计毫不沾边,但到了 20 世纪 90 年代,宜家与多位顶级设计师合作,其中就包括丹麦大师 Verner Panton,他主导设计了这款反重力的惊艳作品。这把椅子由中密度纤维板
(MDF)
制成,表面覆有宜家常用的三聚氰胺涂层,椅背与椅腿板呈斜角,用螺钉固定在一起,整张椅子看起来似乎稳稳立着都困难,更不用说承载人体重量了。
Panton 最出名的是他的太空时代设计,包括 1967 年用舌状塑模材料制作的 S 形潘顿单椅,以及他为酒店、餐馆和私人住宅设计的迷幻内饰。然而,Panton 在这把椅子上做了出人意料的尝试:使用硬边设计,即便这仅仅是出于实用性的考虑。Vilbert 椅是对 20 世纪早期荷兰风格派运动
(de Stijl)
设计师 Gerrit Rietveld 设计的 Zig-Zag 椅和红蓝椅的致敬,同时也致敬了 20 世纪 80 年代孟菲斯团体的万能工匠美学,影响了约半个世纪的风格。
Verner Panton 1992 年为宜家设计的 Vilbert 椅。
De Cárdenas:
我曾经买过这把椅子。
Moore:
你为什么把它处理掉了?
De Cárdenas:
有段时间我家装修非常有孟菲斯风格。后来我在拍卖会上把这些家具都卖掉了 —— 当时是这种纤维板层压板家具唯一可能比较值钱的时候。它是宜家的高端设计,但在当时太超前了,还无法商业化。
Delavan:
它以平板包装的形式出售,真酷。
De Cárdenas:
是的,这是最有意义的一点。
Delavan:
这也是它相对便宜的原因。
「Butaque」是墨西哥人对拉丁美洲部分地区流行的一种低矮、倾斜的 J 形木制躺椅的称呼,这种椅子起源于 16 世纪,是殖民时期西班牙传统髋关节扶手椅和前哥伦布时期泰诺人
(Taino)
使用的 duhos
(通常是指加勒比海土著泰诺文化中用来与神灵交流的硬木祭祀座椅)
结合的产物。19 世纪初,墨西哥港口城市坎佩切
(Campeche)
是 Butaque 椅的生产地,也是这种椅子销往美国的主要出口城市。室内和家具设计师 Clara Porset 出生于古巴的一个富裕家庭,曾在纽约和巴黎接受教育,因参与古巴抵抗运动,在 20 世纪 30 年代中期作为政治难民移居墨西哥,她可能从那时起就开始制作 Butaque 椅了。
Porset 以包豪斯的视角重新诠释了 Butaque 椅,用红木、藤条和皮革等当地材料设计了多种版本,并将椅子结构简化出最基本的形态。1957 年前后,Porset 对 Butaque 椅进行了现代主义的重新诠释,这是她最经久不衰的设计,椅子采用层压木材和藤条编织而成,整体呈曲线形,高靠背座椅稳稳立在半月形的椅腿上。墨西哥建筑师 Luis Barragán 定制了几个不同版本;Albers 也痴迷于墨西哥美学,制作出了自己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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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 Luteca 设计的 Porset Butaque Clasica
2020 年再版;
Clara Porset 坐在她设计的
Butaque 椅上,
约摄于 1950 年。
Antonelli:
Clara Porset 作为在墨西哥工作的古巴设计师,将一种传统椅子变成了一件艺术品,与意大利建筑师 Gio Ponti 在 1957 年设计的那把 Superleggera 椅很像。但这是一把拉丁美洲椅子,坐上去非常舒适。
De Cárdenas:
虽然她出身富裕家庭,但她反对古巴的阶级不平等。我相信她去墨西哥是因为早年间那里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运动,这也解释了她如何成为 Diego Rivera 圈子的一员。我认为这把椅子设计的初衷就是为了少惹人注意 —— 优雅,但不抢眼。
荷兰设计师 Hella Jongerius 设计的 Polder 沙发是对这个崇尚素雅精致的行业的一种巧妙反抗,这件巨大的作品自豪地展示其不完美,将自身的缺陷标榜为优点。正如我们 2009 年指出的那样,在承认这款沙发精湛的构造与时髦的审美之间存在矛盾的同时,「我们对它的感情如同对一张破旧的沙发一样深厚。」
沙发上大小不一的方形坐垫和凹凸不平的靠背以渐变的大地色
(黏土红、苔藓绿、海洋蓝)
装饰,点缀以奇特、略不协调的珍珠母、牛角或木头纽扣,从各个角度看都很有趣。Polder 沙发的名字源于荷兰一种低洼农田系统的名字,这种田地由堤坝和排水渠围垦而来,Polder 也是 Jongerius 写给郁郁葱葱的家乡及其巧妙自然工程的一封情书,同时亦是对舒适家居生活和日常生活之美的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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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a Jongerius 设计的模块化 Polder 沙发,
呈锈橙色和罂粟红色调;
Jongeriuslab 和 Studio Likeness 为家具品牌
Vitra 的宣传视频手工制作的 Polder 沙发模型。
Antonelli:
我认为我们应该把 Hella Jongerius 的设计纳入清单。清单里还没有荷兰设计师,而她确实是最重要的设计师之一。
Delavan:
但这个沙发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Antonelli:
它给人一种非常随意的感觉。比如上面随意装饰的纽扣。这是她就任家具品牌 Vitra 的色彩和材料艺术总监之前的作品。而且它是 Piero Lissoni 设计的 Extrasoft 沙发的一个美丽且更具当代色彩的前身。
Living Divani 品牌创意总监 Piero Lissoni 在 2008 年设计了这款 Extrasoft 沙发,他还曾为家具品牌 Kartell、Cappellini 和厨房制造商 Boffi 等设计过作品。Extrasoft 沙发将过去半个世纪的几大设计趋势融于一体:趋于简洁的几何形状;愈发贴近地面;大量柔软物填充、有些过于臃肿的造型。但这款沙发最大的特点在于其模块化设计,这是对早期分段式设计精华的提炼,早期的分段式设计包括 Mario Bellini 为当时的 C&B Italia
(现为 B&B Italia)
设计的圆圆胖胖的 Camaleonda 沙发
(1970)
以及 Hans Hopfer 为 Roche Bobois 设计的色彩丰富的麻将沙发
(1971)
。
Extrasoft 沙发由大小不一的正方体通过隐藏式挂钩连接,可延展出多种造型,既是家具,也是一种互动艺术。由于主要是往水平方向铺设,Extrasoft 沙发可以铺展到几乎任意空间,人们可以在上面休息、社交甚至睡觉,让人联想起巨型平台床或 20 世纪 70 年代出现的那种舒适的下沉式对话空间。
Piero Lissoni 设计于 2008 年的 Extrasoft 沙发。
Antonelli:
Piero 的沙发、Faye 的椅子和达喀尔夫人椅,有趣的是我们还没找到一件比较近期的作品。
Delavan:
我也曾试图找出一个更近期的重要作品。
De Cárdenas:
可以移动它的想法确实很奇妙,但我觉得 Piero Lissoni 并不需要这样的宣传。
Haramis:
我认为知名度不该成为被排除在清单之外的理由。
Antonelli:
说得对,我们讨论的是作品的影响力。
少有设计师能比 Charles Eames 和 Ray Eames 这对在洛杉矶生活的夫妻更能唤起战后美国的现代主义和乐观主义。二战期间,这对夫妇用胶合板为海军开发新的夹板,并改进成型技术,日后又将该技术应用于家用设计,其中就包括单椅 —— 椅腿由钢丝制成,类似埃菲尔铁塔的格架,椅腿上安装着简单的椅背外壳。
单椅兼具生物形态和工业风格,如今经过大量模仿和重新设计,在高档餐厅和布鲁克林联排别墅中也出现了它的身影。它最初由玻璃纤维模制而成,呈灰色,现在则采用后工业化回收材料。这把椅子也许比 Eames 夫妇的任何其他作品都更能充分展现他们的创作原则:略显呆萌,但不失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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