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讨论了过年期间人们可能面临的五种羞耻感迹象，包括优绩主义审视、非自愿暴露、被迫卷入零和游戏竞争、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以及最难过的是没人真的关心你的感受。文章也给出了应对羞耻感的建议，包括为自己打造应对羞耻感的心理空间。
为自己创造心灵空间，尝试设定界限、进行情感整理、寻找情感支持等策略来应对羞耻感。
还有一周就过年了，很多人开始感到害怕。
尤其对于一个东亚人来说，越是在这样一个「团圆」的时刻，越容易感受到焦虑和抑郁。因为 TA 可能要面临来自优绩主义家庭的「审视」，被迫上演一场展示成功的「表演」。
在春节，一个人内心的「羞耻感」容易被放大。羞耻感是一种总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痛苦情绪，它涉及对「整个自我」的负面评价：「我不够好」、「我有缺陷」、「我是坏人」。
▷《怪物》
它不仅是一种个人情感，还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它是一种「与他人断绝关系」时的身体和精神反应。每个人都害怕与社会脱节、被外界否定以及无法被他人理解。当社会纽带受到威胁时，就会产生羞耻感（Lewis，1971）。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过年期间，你被催生「羞耻感」的 5 个迹象。
优绩主义强调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成就来获得社会认可。这种文化背景下，个人的价值往往与其所获得的成就高度关联。人们被社会期待所驱动，形成一种持续的外部审视。和家人吃饭的饭桌上，我们会频繁感受到这种「外部审视」：更进一步的，我们会产生一种很容易被忽略「内部审视」。即「你」想象他人会如何评价自己：家人到底会如何评价我这一年的生活状态和成就？社会学家 Charles Cooley 提出了「镜中自我」理论，他认为每个人对他人都是一面镜子，人的自我意识是在与他人的互动过程中通过想像他人对自己的评价而获得的：人们首先想像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如何；其次想像他人对自己的形象如何评价；最后根据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形成自我感（Cooley，1922）。
▷ 这张图片说明了镜中自我。图中此人看向四面镜子, 显示并反馈了自己在他人心中所呈现的形象。在优绩主义背景下，这种频繁的审视就可能变成一种自我监控(self-monitoring），导致人的「物化」——即把自己视为实现目标的工具，而非一个完整的、有情感的人。在《超越羞耻感》一书中，作者 Joseph Burgo 提到一个引发「羞耻感」的经典范式：突然以不良的姿态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或者某些私人的事情无意间遭到了公开，我们都会有羞耻感。过年期间很容易发生这种「非自愿暴露」：一个人可能要被迫展示自己的私人生活，更为糟糕的是，当有些目标未达到所谓的「社会期待」时，还有被迫面对他人的评判和反应，心理上感受到巨大的羞耻感。你可能会感到脸烧得通红，你低下头，回避和大家的眼神接触。久而久之，你可能会越来越逃离这种社交场合，保护自己免遭羞耻。越来越多人不想回家过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过年期间经常是一场「自恋性防御」的大赏。亲友之间通过或明或暗的「羞辱他人」来维持自己的自尊，我们被迫卷入「谁比谁过得更好」「谁家孩子更优秀」的竞争。「从自恋的视角看来，自尊是一场零和游戏：我通过贬低你让自己感觉更好。这就像跷跷板一样：我将你投入羞耻感的深渊才能获胜，同时害怕在你取得成就之时，我们的处境就会相互交换。」Joseph Burgo 在书中这样说道。在他看来，最有害、最自恋的竞争方式会把世界变成战场，交战双方是令人艳羡的赢家和毫无价值的输家。很多心理学家都讨论了羞耻在人际关系中的破坏性潜力，他们指出，羞耻经常带来退缩、敌意或试图控制的管理策略（Kaufman，1989；Nathanson，1992；Tangney，1995）。过年期间的红包往来、送礼开支，当面询问对方孩子的收入情况。所有形式的竞争都不可避免地与羞耻感有关：一旦有人摘得桂冠，实现自己的成功梦想，其他人就必然无法达成自己的目标。「只要我们在与他人的比较中相形见绌，我们就会认为自己未能符合某种标准，这会产生一种痛苦的失望，从而导致羞耻感和嫉妒。」（Burgo，2021）。亲友的饭桌文化可能已经让你「窒息」了，但社交媒体更加剧了你的孤独。▨ 朋友圈各种晒活动、晒风景、晒心情，仿佛全世界此刻都没烦恼，除了你；▨ 你给朋友的状态点了赞，过会儿朋友统一回复：「谢谢宝们的祝福！」让你感觉她有其他人，你不是她的唯一；▨ 虽然收到了朋友的祝福短信，但一眼看出是模板、群发；有一个术语形容叫「错失恐惧症」（fear of missing out）。表面上看，是一个人担心错过某些有趣的活动、重要的信息或社交机会。深挖一些会发现，其核心是害怕被冷落或排斥，是无法拥有爱和归属的恐惧。在过年的时候你很容易有这样一种错觉：其他人都沉浸在欢天喜地的热闹中，而你好像是全世界最孤独的那个人。社交媒体加剧了这样的窘境：我们更容易归属于群体，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更容易被群体所排斥。 在让人感到羞耻的情景中，「无回应的爱」是最基本的、最痛苦的羞耻感范式。在过年期间尤甚。在物理空间上，我们离亲爱的人最近，我们渴望情感上的关注，得到亲人爱的回应。可是我们常常发现期待落空。心理学家 DeYoung 将羞耻定义为「一个人在与失调的他人相处时感受到的自我瓦解的体验」。「失调的他人」是指：无法与他人建立情感联系、无法做出反应、无法理解他人真正需要什么的人。很有可能，「失调的人」是我们「想要信任」的人，而且确实「应该能够信任」——比如我们的父母和家人。当我们因为内心的痛苦而向这些人寻求安慰时，他们的不回应或不理解会让我们感到更糟。此刻，我们的羞耻感会伴随关于自我价值的深刻怀疑：我真的不配得到爱？东亚社会，父母亲友在这方面的能力尤其贫乏。他们没有能力「看到」你。「爱无回应」最终是一种羞耻的体验。过年期间，我们离亲人最近，但可能心理上「最远」。
▷《怪物》💆🏻
为自己打造
应对「羞耻感」的心理空间
过年期间，可能真的会放大一个人的「羞耻感」，如果你真的体验到上述经历，也请不要自责。你可以试着为自己创造心灵空间。▨ 尝试设定界限，在家庭聚会中明确自己的感受和需求。当面对让自己感到不适或羞耻的话题时，可以温和地转移话题，或是主动表达自身的感受。▨ 利用空闲时间进行情感整理，通过写日记、冥想探索自身情感的根源，在这个过程中，记得对自己温柔以待，给予自己空间去体验和释放。▨ 寻找情感支持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在聚会之余，可以与信任的朋友或家庭成员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分享彼此的感受。羞耻感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状态，而是变成了共同面对的情感经历。
▷《怪物》Scheff, T. J. (2000). Shame and the Social Bond: A Sociological Theory. Sociological Theory, 18(1), 84-99. https://doi.org/10.1111/0735-2751.00089
Leeming, D. and Boyle, M. (2004), Shame as a social phenomenon: A critical analysis of the concept of dispositional shame. Psychology and Psychotherapy: Theory, Research and Practice, 77: 375-396. https://doi.org/10.1348/1476083041839312
Lewis, Helen B. 1971. Shame and Guilt in Neurosis. New York: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Pres
【美】约瑟夫·布尔戈著，姜帆译，《超越羞耻感：培养心理弹性，重塑自信》，2021 年 1 月，机械工业出版社
播客《Speaking of Psychology》2023 年 9 月：What’s the difference between guilt and shame? With June Tangney, Ph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