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亦雯呆住了：
「你们公司总部的人啊。
难道你不知道？
」
沈浩大怒：
「总部凭什么做这种决定？
这个产品是我做的，赚不赚钱老子说了算！
谁敢说老子做的产品不赚钱？
」
何亦雯从没听过沈浩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她知道这种自己辛辛苦苦忙了很久却被人背后捅刀的感觉，不由得对沈浩有些同情，也忘了自己刚刚下定决心要不跟他说任何与交易无关的话。
她情不自禁地安慰他：
「别急，要不见面谈吧。
」
没一会儿沈浩就杀到了何亦雯的公司，秀气的脸上一团怒气，把前台 Cindy 吓了一大跳，以为沈浩来找什么麻烦。
Cindy 小心翼翼地问：
「请问您是和 Eva 约好了吗？
我之前没有收到您过来开会的通知。
」
沈浩带着怒气说：
「刚约好的，你打电话问她吧。
」
Cindy 听了这话，更觉得像是沈浩在兴师问罪。
她灵机一动，把沈浩支到旁边的小会议室，给他倒了杯茶，说：
「那您稍等，我这就去叫 Eva，只是我刚才好像看她出去了。
如果她出去了，您就多等一会儿。
」
Cindy 回到座位，压低了声音给何亦雯打电话：
「投行那个沈浩突然跑过来说要找你，一脸凶相，还说跟你约好了，有这回事吗？
」
何亦雯一怔，连忙说：
「有有有，我和他约好了。
没问题的。
」
「真的？
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Cindy 心有余悸：
「他没事吧？
」
何亦雯想着沈浩那副喜怒皆形于色的样子，心中暗笑。
她安抚 Cindy 说：
「不是冲我们，别担心。
」
何亦雯赶到会议室，看到沈浩气呼呼地坐在那里，好像一个在校长室等着告状的小学生。
见了何亦雯，他马上郑重其事地说：
「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
何亦雯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
「你倒真是擅长破案，这么快就找到凶手了。
」
沈浩恨恨地说：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大概是谁了，接下来我要做的只是搜寻证据最后确定。
」
很快事情就复盘了。
「案情」 并不复杂，也不过是职场上常见的小伎俩。
大概就是某个分部的人在背后进谗言，导致总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恰逢这几天沈浩忙于一个新项目，每天废寝忘食，根本没顾上盯这件事。
若不是何亦雯听了亚当的劝告再来联络，沈浩还一直蒙在鼓里。
沈浩义愤填膺地表示回去就要查清是哪几个混蛋干的，这笔交易他会盯到底，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
何亦雯看他实在生气，就劝他：
「如果能解决，就没必要闹太僵。
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
沈浩一副意难平的样子：
「我气的不是交易，我气的是他们说我的产品不赚钱！
这事关我的职业名誉！
总部既然看不懂就应该来问我，为什么相信那些不相干的人说我的产品不赚钱？
」
何亦雯反问：
「你为什么自己不盯着？
你怎么不自己去跟总部的人说清楚？
」
沈浩理直气壮地说：
「这个项目已经早就尘埃落定了，差不多已经完了，剩下不过是走程序而已。
我当然就去忙新项目了啊。
」
何亦雯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今年刚毕业？
」
沈浩疑惑地问：
「不是啊，上次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
「那你还这么天真？
哪有什么差不多完了？
—— 完了就是完了，没完就不叫完。
剩下的工作越简单，越不能掉以轻心，因为这时候出了问题你才会更堵心。
」
沈浩分辨：
「以前没出过问题……」
「以前没出过问题不代表以后不出问题。
也许就是你以前太顺了，这次人家才要整你。
也许你以前只是运气好。
昨天我还在骂欧洲那边一个交易员，他居然可以把买给操作成卖。
天天盯着还不能保证不出差错呢，哪有什么事是差不多就可以不管的？
」 何亦雯越说越不客气：
「你自己的项目不操心，被人搅和黄了，你说该怪谁？
」
沈浩气咻咻地问：
「你的意思是怪我自己吗？
」
何亦雯毫不留情地说：
「你自己的责任比较大。
」
沈浩想了想，依旧不服气地问：
「好吧，没盯到底是我的问题。
但是你说，他们是不是不地道？
」
「是又怎样呢？
这很重要吗？
」 何亦雯被他气笑了：
「首先你怎么证明人家是恶意？
也许人家就是笨呢。
再说，证明了是恶意，你又打算怎样？
去跟他们撕破脸？
撕破脸之后呢？
你们还做不做同事？
你要是能一举开除了他们，倒是也行。
我看你也还没这么大能耐吧。
」
沈浩呆住了，想了想，他恨恨地说：
「最起码我应该让别人知道他们有多差劲。
」
何亦雯同情地看着他：
「别人只会觉得你们互相咬来咬去，给办公室平添一段好八卦。
」
「老板心里会有数。
」
何亦雯简直要翻白眼了：
「相信我，老板比同事还爱看下属掐来掐去。
」
沈浩瞪着她，不说话了。
何亦雯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啼笑皆非：
「你瞪着我干嘛。
怎么，又改恨我了？
」
沈浩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她：
「不，我只是觉得很意外 —— 你也没工作几年啊，你怎么会懂的这么多？
」
何亦雯一怔，她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老男人当初教给她的。
原来他们虽然分开了，但他的老灵魂仍有一部分附在了她身上，成为了她自己的一部分。
她也发觉自己对沈浩说得太多，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关心他。
她站起来说道：
「这有什么，不过是些职场常识。
好了，不耽误你时间了。
你赶紧回去解决问题吧。
」
沈浩却说：
「你能不能再给我十分钟时间？
」
「还有什么事？
」
「有件事我要对你说清楚。
这些天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见面说，但是你好像也很忙，我都见不到你。
」
何亦雯听他说得郑重，又坐了下来，说：
「好吧，那你说吧。
别太久，这是我上班时间。
」
沈浩一脸凝重地说：
「我没想到钟岚是你的同事。
虽然我想她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保险起见，我得把我以前的一些事跟你说清楚。
」
何亦雯打断他：
「我已经知道了，你中学的时候追她被拒绝了，对吧。
」
沈浩说：
「不不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中间有点误会。
那时候我们刚上九年级，对了，之前我们一起在另一个学校，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之前那个学校不太好，到了新学校我们还算是比较熟一点……」
何亦雯听他越扯越远，不得不再次打断他：
「你的故事好像很长。
这是在公司，我没时间听你讲你们俩的罗曼史。
要不然我们另外再约个时间吧。
」
沈浩听她这么说，更着急了：
「不不不，我一定要今天就说清楚。
这不是小事，这是我的名誉问题。
」
「好了，九年级小孩能有什么名誉问题？
」 何亦雯安慰他：
「就算你追过她，被她拒绝了，也不算丢人。
」
「问题就在于这不是事实。
」 沈浩说：
「我从来没有追过她，起初是有误会，但我很快就对她说清楚了。
之后的谣言都不是事实，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那种人。
」
何亦雯听他说的和钟岚完全不一样，不由得愣住了，她问：
「你没有追过她？
」
沈浩说：
「没有，我对她从来就没有过那种想法。
」
何亦雯怀疑地问：
「那你那天见了她失魂落魄的？
」
「什么失魂落魄？
」 沈浩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我承认我当时是表现得不太好，走的时候都没跟你打招呼。
但你要是出去开会突然看见了不想见到的人，是不是也浑身不自在？
」
在那一瞬间，何亦雯突然就觉得心情大好。
就好像下了一整天的暴雨，恰在自己出门时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她饶有趣味地看着沈浩，心想：
真是现实版罗生门呀。
按钟岚的说法，沈浩对她一往情深。
听沈浩的口气，似乎是钟岚自作多情。
从两个人提到对方的口气来看，她相信沈浩说得更接近事实。
也许，是她更愿意相信沈浩说的话。
沈浩还要继续说下去，她打断他，轻快地说：
「好啦，十分钟到了。
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
「以后是什么时候？
今天下班之后可以吗？
我请你吃饭。
然后我把事情全都告诉你。
」
「我今天忙得要死了。
估计晚饭也在公司随便吃点了。
」
「那我晚上打电话给你。
」
「再说吧。
你先赶紧趁没下班把交易搞定。
」 何亦雯催他。
送走了沈浩，何亦雯去和亚当汇报，说：
「原来问题居然出在他们公司的内斗上。
并不是我们给的条件太苛刻了。
」
亚当点头：
「这种内耗真是所有公司都逃不过的噩梦。
」
何亦雯笑：
「沈浩简直气坏了，他来办公室的时候，Cindy 还以为他来找我的麻烦。
」
亚当原谅地说：
「年轻人就是容易这样。
我第一个工作就是因为这种事愤然辞职的。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根本没必要辞职。
」
何亦雯有点不相信地笑：
「真的？
你？
我觉得你特别沉稳。
」
亚当笑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老了。
年轻人哪有沉稳的。
」
「那你后悔辞职吗？
」
「当时不后悔，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战士。
过了几年后悔了，主要是觉得自己当时那么处理很不明智。
但是又过了一些年，倒也不后悔。
因为如果我不曾犯那么多错误，我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
何亦雯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由衷地说：
「和你谈话，我总是学到很多。
」
「谁又是生下来就懂这些呢？
不懂的人才有福呢，说明一路都很顺利。
」 亚当笑：
「这下你开心了吧？
难得见你这么高兴的样子。
你对工作的热情令我感动。
」
何亦雯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情好得如此明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