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玉子》对于11年前怪兽题材的重拾并不意味着奉俊昊的自我重复,进入好莱坞大工业体系后的奉俊昊在游戏规则下掌控了新型的资本,这也就解释了与《雪国列车》相比,《玉子》以娱乐功能代替锋利的政治棱角的原因———正如玉子进入工厂后所遭遇的一系列非人待遇,外部生存环境的改变刺激了玉子的爆发,最终酿成了失败的广场秀展一样,尽管奉俊昊在戛纳接受媒体采访时,声称影片的投资商之一Netflix“并没有给我任何制作上的限定”,但好莱坞大工厂制度所制定的全球性游戏规则仍然为他带来了某种潜移默化的改变,改变的结果在为韩国电影拓宽更为广阔的全球性市场轨道时,也将韩影悖论性地推向了更为逼仄狭隘的空间:繁荣灿烂的城市经济文明消失不见,韩国成为玉子脚下的一叠山川,或是西方想象中的原生世界,而玉子进入美国后的遭遇也是寄身于好莱坞游戏规则下的奉俊昊自身的投影。
影片末尾,美子带着玉子逃离了恐怖的资本工厂,当他们经过巨大的铁丝网时,无数超级猪们对天哀嚎,它们永久性地滞留在这里,最终沦为人们餐桌上的食品。这也是好莱坞游戏规则的生动隐喻——如果说奉俊昊尚属幸运的玉子,依然能够借助韩影初创时代的强势与好莱坞建立一种相对平等的对话关系的话,那么来自其他民族的新秀导演则在游戏规则下丧失自我,过早退场。当然,逃离大工厂后的玉子并非一劳永逸获得安全,资本文明的幽灵时刻准备启动新一轮的生态改造。
在6月8日《玉子》美国纽约的首映礼上,作为制片人的好莱坞巨星布莱德·皮特惊喜献身,甚至抢夺了本该属于奉俊昊与《玉子》的风光,成为当天的头条新闻。当电影主创合影时,皮特有意隐匿于镁光灯之下,将奉俊昊与一众演员留于前方,但仍然无法挡住镜头始终聚焦于皮特的巨星光环——作为舞台前方的奉俊昊们是历经好莱坞游戏刁难之后重生的玉子,隐匿身后的皮特无疑象征了好莱坞强大的资本文明,幽灵一般躲藏在韩国主创的身后,但一旦镜头开启,他在灯光中最终将暴露出资本主宰者至高无上的掌控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