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陆怜生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她一时慌了神，满脑袋都是和李浩然的那一吻，还有那一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她感到整个身子都烧了起来，下意识地反驳：
「我…… 我没说过这话呀。
」
于凯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好吧。
」
陆怜生却仿佛从于凯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讽刺：
「好吧好吧，我说过这句话了，又怎么样啦？
我就是想和他见一面，我们是同学啊，同学见一面很正常吧！
」
于凯说：
「是很正常。
」
陆怜生：
「好吧好吧，的确是不太正常！
但我也没想到刘雪薇没来…… 我也没想到最后会发生那种事，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于凯摊了摊手：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
陆怜生：
「你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学的时候，是我去跟李浩然表白的，刘雪薇从我手里抢走了他，我不是破坏婚姻，我是，我是……」
她想起孙婷的话，于是说：
「我是替天行道！
」
她和一脸无奈的于凯对视了一下，好不容易积攒出的气势随即土崩瓦解：
「不，我不是替天行道的…… 我就是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我…… 我再也不做这种事啦！
我把他拉黑！
」
于凯之前还有些搞不清具体的状况，可陆怜生这几段话说完，他也推测出了大概，他看着脸红耳赤的陆怜生，笑着说：
「你别急，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懂，也什么都不关心。
」
然而丢脸丢大了的陆怜生却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她心虚地起身：
「我…… 我还有点事儿，我得先走了。
」
于凯犹豫了一下，也没多留陆怜生，陪她一起下楼，出了公寓，他一直将陆怜生送到街边，伸手拦下出租车后，他问陆怜生：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
陆怜生鼓足了仅剩的最后一点气势，说：
「没有，这是我自己的生活！
我不在乎你的看法！
」
出租车驶离了公寓楼。
透过后视镜，陆怜生看着于凯的身影渐渐消失于夜色。
她的心情糟糕极了，她荒废了整个下午和几乎一整晚的时间，却一无所获，甚至都没能开口去问自己想问的问题。
她忽然想到上车前于凯说的那句话：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 以及自己当时的回答。
陆怜生皱了皱鼻子：
「呃…… 我刚刚是不是领会错他的意思了……」
总之，她这回是彻底白跑了一趟，什么消息也没有得到，还很有可能还给于凯留下了一个 「不道德」 的印象。
哦，对了，也不是白跑一趟。
她轻轻地碰了一下肿起的面颊，疼得一咧嘴：
「这不是还挨了一肘么……」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着：
「于凯 - 救命恩人」。
这是刚刚于凯给他自己存在的备注。
陆怜生接了电话，对面是于凯平静的声音：
「你们做错了。
」
陆怜生这次没有急着还嘴，而是先问了一句：
「你说的，不是我和李浩然吧……」
于凯说：
「我是在说企划案。
」
陆怜生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之后才语气欢快地说：
「恩人！
请赐教！
」
对侧的于凯轻轻地笑了一声，之后才说：
「你们不需要考虑企划案的好坏，以及能不能达到宣传的效果。
你只需要考虑刘总喜欢什么。
」
陆怜生：
「关键就在于我们不知道刘总喜欢什么呀。
」
于凯：
「你们当然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
陆怜生：
「怎么可能，他又没把他喜欢什么写到脸……」 刘总大腹便便的样子忽然钻进陆怜生的脑海：
他一身唐装，摆弄着佛珠手串。
「他喜欢…… 周易？
」
…………
第二天上午，金城集团的刘总又带着自己的团队来到陆怜生的公司。
昨夜，从于凯那里得到 「场外援助」 后，陆怜生没有回家，直接杀回了公司。
她一夜没睡，熬了整个通宵，独自搞定了宣传方案。
等到今天早上上班，她把新出炉的宣传方案交给自己的组员看，所有人的脸上的表情都是：
「主管你这是又吃错药了吧？
」
坐在对面的邹正闻讯凑了过来，看到 PPT 的标题页，随即发出爽朗的、幸灾乐祸的笑声。
只有吴姐的反应还算积极：
她若有所思地咬了一会儿指甲，才说：
「行，可以一试。
」
刘总的团队全部坐好后，过来旁听的邹正关掉了电灯。
屋内黑了下来，坐在主讲位上的陆怜生却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她的手心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迟迟不敢按下开始播放的按钮。
她停滞的时间有些过长，以至于吴姐轻咳了一声，问：
「怜生，可以开始了么？
」
陆怜生的眼神四下飘荡，一不小心与于凯的目光迎面相撞。
—— 他坐在刘总的身后，朝着陆怜生投来一个温柔的笑容。
陆怜生终于定住了心神，她按下播放键，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射出 PPT 的标题页：
明堂九曲水，富贵宰相家。
XXX 项目宣传策划书
刘总身后的一众员工露出或错愕、无奈、甚至是冷笑的神情，坐在门边的邹正再次开心地裂开了嘴。
然而陆怜生明白，这些人的反应没有任何意义。
她紧盯着刘总，片刻的沉默后，靠在椅背上的刘总微微前倾了身子：
「继续。
」
陆怜生先是强调了风水学并非迷信，而是一门囊括了环境科学、水文地质、建筑学、生态学等多种学科的自然科学。
之后她就按照风水学的基本理论对该地产项目进行了全方位的分析：
整片公寓群被伦敦市内最重要的一条河流包围，而这条河的走势刚好与风水学中象征着大吉的 「九曲水」 相吻合。
陆怜生的宣传企划便是以 「九曲水」 这一概念做为核心卖点，用包括风水讲座在内的一系列活动，培养和锁定核心客户群。
她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完成了 PPT 的讲演，屋内的灯光再次亮起时，坐在刘总身后的一众员工神情尴尬，刘总却是面带笑容。
吴姐问：
「刘总，你觉得这次的企划怎么样？
」
屋内的气氛就此一窒。
片刻过后，刘总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说：
「不错，我很喜欢。
」 他说着回过头，问向自己带来的 「挑刺团」，「你们觉得呢？
小孙，你先讲讲？
」
最先发言的小孙显然是没能体会圣意，一开口就质疑了核心用户群对风水学的兴趣。
然而他还没讲几句，摆弄着手串的刘总就将他打断：
「我周围的朋友对风水学就有很大的兴趣。
」
猜错圣意的小孙尴尬地僵在原处。
而他身边的几名同事则是开始将笔记本上记得满满登登的字一一划掉。
如果让陆怜生来猜，那些应该都是他们刚刚写下的企划案的缺点。
风向自此调转，「皇家挑刺团」 换了工种，变成了 「皇家歌颂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