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衣服破了。”“拿过来我给你缝缝。”“妈,我裤子长了。”“拿来我给你改改。”“妈,我想要个新书包。”“等着,这就给你做。”小时候,在我们家总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母亲是一名裁缝,从小到大,我们全家人的新衣服,我们上学的新书包,我们玩的沙袋……只要是能用布做的东西,都是母亲用她那台工农牌的老式脚踏缝纫机给我们做出来的。
在她们那个年代,几乎大多数人家都有缝纫机。但对于母亲而言,她的这台缝纫机是我们一家日常生活的重要来源,是我们姐妹成长的依靠。
听母亲说她38岁才拜师学艺,是当时所有学徒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学费要700元,在她们那个年代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很多人一年的工资,加上母亲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姐妹都还小,需要人照顾,家里人都不同意母亲去学习,但母亲是一个要强的人,有毅力、能吃苦,她认准的事情再难也会坚持做下去。就这样,母亲跟亲戚借了700元钱,踏上了求学之路。
那一年我6岁,妹妹4岁,母亲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给我们做饭,把我和妹妹安顿好后再骑车到离家近二十里的镇上学习剪裁设计,晚上踏着星光回到家中,做晚饭、给我们洗漱、哄我们睡觉,等我们都睡着了,她就开始将白天剪裁的布料做成衣裳。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母亲一个人挑起了家里所有的重担。白天既要农忙,又要照顾我们的日常生活,只有晚上才是她和缝纫机的时间。我常常半夜一两点钟醒来还能听到外屋母亲踩着缝纫机咯哒咯哒的声音,看到微弱的灯光下母亲埋头跑针线的身影。
在我们周围的几个村子里,母亲的裁缝手艺也是小有名气的,虽然那时候周边也有其他的裁缝,但知道母亲手艺的人都会跑来找她做衣服,她们总说母亲做的衣服最合身。母亲也会在逢大集的时候去赶集出摊,每五天一个大集,每次母亲都能收到二三十件衣服订单,多的时候有四五十件,每当这时,她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这笑容的背后就是她日日夜夜的忙碌。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耳濡目染久了,我也能熟练的使用缝纫机了。不管是给缝纫机穿针引线、给空底线轮倒线,还是缝补衣服,都难不倒我。我时常会学着母亲跑针线的样子,左手扯布,右手拿改锥压着,一点一点的随着脚踩在机板上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让针脚前进。
上小学后,衣服破了,母亲就不再给我缝补了,她会手把手教我,然后让我自己尝试着去缝补。那时候我总不明白,母亲一分钟就可以用缝纫机缝补的整整齐齐,为什么非要让我自己一针一线的缝,缝的还又丑又慢,如果我嫌手缝慢,也可以用母亲的缝纫机缝,但前提也是要我自己去做。等到我可以熟练的用母亲的缝纫机自己将衣服缝补的很好时,母亲却又都给我包揽了。
后来离开家去外地求学工作,我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母亲说人必须有能傍身的手艺,缝补也好,做饭也罢,学到手才是自己的,你可以不做,但你必须要会,这样当你没有任何依靠的时候,你依然可以自己做的很好。正是因为如此,我一个人在异乡从上学到工作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随着年龄的增长,母亲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热爱的事业,她把所有的缝纫机都收进了仓库,唯独留下了这台工农牌的老式脚踏缝纫机。这台陪伴了她大半生的缝纫机,看到它仿佛还能看到年轻时的母亲,在灯光下咯哒咯哒踩着缝纫机埋头跑着针线。
到现在一谈起缝纫机,母亲还会念叨,蜜蜂牌的缝纫机是最好的,可惜太贵了,那会儿没有那么多钱买,但我这台工农牌的也很好呀,你看,我都用了三十多年了,虽然时不时的会出现各种小毛病,但给你们修改修改衣服还是好样的。
母亲又何尝不是像她这台缝纫机一样呢,坚韧、刚强,几十年为我们这个家奉献着,为我们姐妹仨付出着,在这个幸福的时代,本应安享晚年的时候,还要发挥自己的余热,为我们牵肠挂肚。
母亲用这台缝纫机充实了她大半个人生,也用这台缝纫机教会了我们成长做人。是她教会了我坚强、乐观、独立、自信,让我成为一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是她教会我人要有目标,并要向着既定的目标不断努力,不管做什么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尽力去把它做好,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年纪,只要你想,并付诸行动去做,任何事情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