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海勒(Joseph Heller,1923-1999,以下简称“海勒”)是美国杰出的后现代主义作家,在其取材于现实生活的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Catch-22 1961)中,他运用“黑色幽默”(black humor)的独特艺术手法,揭露和批判了美国社会现实的荒诞和混乱。《第二十二条军规》也成为“黑色幽默”和“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的代表作之一,它的发表在美国文学史上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鉴于此,国内学者对海勒的研究也大多针对他的长篇小说《第二十二条军规》,却忽视了他的短篇小说也很好地体现了“黑色幽默”和“后现代主义”的特色。本文从不确定的叙事原则、非线性的叙事结构和反讽的叙事语言三个方面探究了海勒的后现代主义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中的黑色幽默叙事艺术。
一、不确定的叙事原则
在美国文论家伊哈布·哈桑 (Ihab Hassan,以下简称“哈桑”)看来,“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根本特征之一”,“正是不确定性揭示出后现代精神品格”[1]。因此后现代主义文学中也充斥着“不确定性”(indeterminacy),“不确定性原则具体体现在主题、形象、情节和语言的不确定性四个方面”[2]。海勒的后现代主义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因此成功地取得了“黑色幽默”效果。关于主题的不确定性,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意义”只不过是“语言符号”构建的结果,因此,对该短篇小说意义的解读完全是读者参与、重构的过程。这样一来,海勒消除了二元对立,解构了小说对终极意义的追寻。关于情节的不确定性,海勒打破传统的叙事模式,采用非连续性的叙事结构,跳跃叙述,使读者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进行仔细的阅读和思考,而这样的思考产生于对罗格夫、士兵们、约塞连等人物及事件的一个又一个小“碎片”(fragmentation)的“拼贴”(collage)。下面,笔者将着重论证该短篇小说中语言的不确定性和形象的不确定性。
(一)语言的不确定性
语言的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作品的根本特征之一,是“语言游戏”(language play)的一种。所谓“语言游戏”实际上“是把语言当作游戏的一种类比”。
海勒在《约塞连幸免于难》中多次运用了语言的不确定性来构建“反讽”(irony),他在其中大量运用不确定性词语便是这一点的体现。该短篇小说描写的是一位叫罗格夫的体育教官,他讲述运用体操训练和其他健身运动来为格斗和求生做准备。小说在前半部分对罗格夫的描写中,频繁使用了“似乎”“仿佛”“似的”“好像”这类不确定的词语,这让读者读起来感觉海勒本身对罗格夫这一人物就持有模糊的态度。这也是“黑色幽默”的特点之一,即嘲笑讽刺表现得很含蓄,带有寓言性质,作者并不明确地做出道德、政治的评价,而是让读者通过艺术手法的表现来自行领悟含蓄的寓意,真正地参与到混乱中来。海勒在《约塞连幸免于难》中没有对人物及事实进行单一化的叙述,从而可以让读者对该短篇小说的内容有更多样化的解读,这样的解读也具有了不确定性,也因此该短篇小说蕴含了更多的可能性,具有了永恒的生命力。这一点也体现在该短篇小说的标题上,小说全文并没有表述任何关于“难”的内容,而标题却是“约塞连幸免于难”,这种对主题的隐喻式表现,更加突出了主题。
另外,该短篇小说中反讽的叙事语言本身就具有游戏、不确定性的特征,正如哈桑所认为的,“在范式的基本原则缺席的情况下,我们转向游戏、相互影响、对话、会话、寓言、反省——简而言之,转向反讽。这种反讽呈现为不确定性、多义性;它渴望明晰,解神秘化的明晰,缺席的纯洁光亮”[3]。士兵们只是“知道了俯伏和仰卧之间的区别”便觉得“收获甚丰”(114)①,认为“棒球是一种极具爱国心和尊奉道德准则的运动”,从不讲“有关棒球的大逆不道的话”(118)。他们像“训练机器”一样,“互相面对面排成横排”,“不做任何身体接触”(115),只会机械地回应罗格夫“嗨呦,嗨呦,嗨呦,嗨呦”(114)。反讽手法下,海勒并没有对士兵们的言行作出确定的评论,读者从字面上感到荒诞可笑,内心却产生了悲痛的情感,士兵们在专制的官僚制度下失去了自由和创造力,任凭上级摆布,道德和情感极度缺失,毫无自我思想,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心正在遭受的残害,读者感受到了海勒对美国当局的讽刺及其无奈。
(二)形象的不确定性
在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里,海勒用了大量的反讽塑造人物形象,他利用反讽的叙事语言,使人物抽象化、模糊化,既不肯定也不否定,而是让读者自行去感悟理解。海勒让他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充满了不确定性,从而避免了读者把人物简单地解读为某种道义的承担者,但他无疑流露出了一种对荒诞现实的无可奈何感。
“后现代主义小说形象的不确定性,使得每一句话都没有固定的标准,后一句话推翻前一句话,后一个行动否定前一个行动,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自我消解形态。”[4]如罗格夫认为“嗨呦,嗨呦”是“做事勤勉的人所发出的声音”,是“了不起的如珠妙语”(114),而自我意识觉醒的约塞连却对此嘲讽道:“让人屈尊降格、堕落为令人轻侮的畜生——渴切的海狸”(120)。海勒用这种反讽营造喜剧的搞笑氛围,可前后的矛盾也让读者疑惑。“形象的不确定性使读者感到本文与现实世界一样模糊不清,无法分辨”[5],读者不禁思考为什么,最后在脑中结合自己的理解重构罗格夫的人物形象。又如,罗格夫坚信“柔道是一个斗士所具有的最佳天然武器”(115),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匆忙而窘迫”,“好像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甩掉似的”(115),当他的说法受到冠军和士兵的质疑时,他也是“用哽在喉咙里的带着歉意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解释”(117)。罗格夫的言行严重不协调,荒诞可笑,其实,训练的功效于罗格夫毫无意义,这只是他千方百计用来维护自己官僚权威的手段而已,否则他怎么会觉得预备动作笨拙,又怎么会在士兵们机械地回应他“嗨呦,嗨呦”时如此激动、感触良多呢。
罗格夫的身份也是不确定的,可作双重解读。一方面,作为官僚的一分子来看,罗格夫身上有着资本主义制度下官僚的专制、虚伪和奸诈。另一方面,作为独立的个体来看,罗格夫也同那些普通的士兵们一样,也是美国资本主义社会异化、精神危机爆发的受害者和体现者。他艰难地寻求实现自我价值,却也受到压迫,那些“卑躬谄媚的上校和将军”(116)在冠军来时将他挤下讲台,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也成为了“异化人”,内心空虚,“他觉得很难与他人谈话交流”(113),精神上遭受着痛苦,行为愈加荒诞。
二、非线性的叙事结构
(一)碎片化
雅各布·科格(Jacob Korg)在《现代文学中的语言》一书中说道:“实验性作品常常看似毫无形式,倒像由断裂的碎片构成。”显然科格说的“实验性作品”指的就是后现代主义作品。[6]而《第二十二条军规》作为开美国“黑色幽默”小说先河的作品,是后现代主义小说的代表之一。
在《约塞连幸免于难》中海勒采用了漫画式手法和幽默的笔调来刻画罗格夫这一人物形象,描写了许多围绕他发生的事件。因为该短篇小说是海勒从《第二十二条军规》原稿中删除的一部分,所以我们理应将其与《第二十二条军规》结合起来,从整体角度探究其叙事结构。将《约塞连幸免于难》算在内,《第二十二条军规》描写了众多的人物和事件,但海勒并没有按照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来叙述,也没有拘泥于事件的前后因果关系,而是随意地想到哪写到哪,有时候把正在叙述的事情放到一边,偏执地追踪某一个细节。海勒将这些事件打乱了,跳跃叙述,让这些事件好像零散杂乱的“碎片”一样充斥在小说中,它们相互独立,不按照某一顺序进行线性排列。
零散的碎片式叙事结构打破了传统的线性叙述结构,让小说就像一张张漫画式人物素描和荒诞事件描写的杂乱“拼贴画”或“七巧板”。碎片式叙事结构所创造的“拼贴”效果正是后现代派小说的显著特征,“碎片”已经成为后现代小说家们爱好的艺术手法之一。在海勒看来,美国当时的社会状况已经毫无理性可言了,是混乱非理性的,所以他故意用碎片式的叙事结构给读者带来一种零散、杂乱的感觉,让读者感受到当时美国人内心的非理性与社会外部现实的荒诞性,海勒从内容兼形式上为读者展现了一个荒谬可笑的美国现实世界。
(二)螺旋式
传统小说一般有着完全的故事结构,按照“开端,发展,高潮,结局”这样的情节线索叙述,而且情节的发展具有内在的逻辑关系,但海勒在《约塞连幸免于难》中,也就是在《第二十二条军规》中,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方式,采用了非线性的叙事结构。
海勒曾说过:“我试图避免……常见的小说结构;我试图给它一种能够反映和补充这本书本身的内容的结构,而这本书的内容取自我们目前的氛围,即一个混乱不堪的氛围……《第二十二条军规》在我的心目中并不是一本远离常规方式的小说,同时在我的心目中,它也不是一本没有章法的小说。如果有什么值得一提的话,那便是它实为一本一丝不苟地刻意构思成表面上毫无章法的小说。”[7]
由此看来,虽然海勒在《约塞连幸免于难》中采用了非线性的碎片式叙事结构,但这些“碎片”并不是无意义的堆砌,而是他精心的设计。放眼全篇,我们也不难发现,这些“碎片”无形中不断推进小说的发展,该短篇小说的整个结构呈盘旋上升的态势。众多的“碎片”虽相互独立,但某种意义上它们又相互联结,这是海勒刻意构思成的毫无章法,象征着社会现实的混乱和荒诞,是为更加突出主题、强化读者对作者意图的反应服务的。
“小说具有其独特的放射式结构和螺旋型发展模式。这种螺旋型的情节陈铺,依照的不是事件发展的时间和事物的常理,而是依托人物的心理感受与想象的变幻,是以人感觉到的某种意识错觉为线索的”[8]。正如钱满素教授指出的“犹如一块石头扔进水里所激起的一连串同心圆,其中最小的圆圈便已经包含了以后发展的所有方向”。[9]后现代主义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以人的心理时间为线索,围绕罗格夫的人物形象这个圆心展开,叙述了一个又一个零散的片段,而同时这些片段呈螺旋式推进,使罗格夫虚伪异化的人物形象越来越清晰。罗格夫的人物形象这个圆心使整篇小说中散乱的片段构成一个整体,形散而神不散。
三、 反讽的叙事语言
(一)言语反讽
“言语反讽——这种表达方式的特征是表里不一,即‘言此即彼’。语言所传达的信息包括表层信息和深层信息,两者之间相互悖谬,语言的接受者需要透过表层含义的悖谬去思考文本背后的深层含义。反讽的语言往往刻意扭曲现有的语用表达习惯来达到夸张、讽刺的效果。”[10]语言上的反讽就是经作者有意的扭曲变形而发生的语言错位,即文本的叙述语言与文体、观点、人物、情境的不协调,读者需要联系上下文的语境来理解作者的真实意指。这样的手法可以成功地使读者透过语言错位之间的缝隙洞察到隐藏于字面意义背后的真实含义和事实真相,从而启发读者的心智,引起读者对原本司空见惯的现象的关注和深入思考,作者也就达到了揭露、批判、鞭笞荒诞的社会现实的目的。
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的开篇写道,约塞连强健的体魄应该“归功”于“清白正派”的体育锻炼、伙伴们的“精诚合作”以及他“良好的”运动员精神,“就因为他脱离了这一切,才生平第一次得病,跟这家医院打上了交道”(113)。
而通读全篇后,我们知道,只有体育教员罗格夫对于健美操和柔道操练的功效毫不置疑,认为“柔道是一个斗士所具有的最佳天然武器”(115),而拳击冠军则说“左刺是一个斗士所具备的最佳天然防御武器”(116),对训练各有各的说法,各自都是一面之词,由此可见,哪种可以对士兵们在战场上求生来说“有功”,并没有明确的答案;棒球和篮球运动中,士兵们并没有精诚合作,至少约塞连内心中是很抵抗这些运动的,他想方设法地破坏和逃避,如此,约塞连“良好的”运动员精神又从何可见呢?约塞连一心想逃离战备学校里的一切,他同意叫救护车去医院,只是因为罗格夫的话提醒了他,他可以整天在那儿休息,不用参加什么训练。所以,海勒在这篇短篇小说的开篇第一段的遣词造句,表面上看是褒扬、赞赏和肯定,实则是运用了反讽的手法,揭露并嘲笑讽刺了军事训练的迂腐,军事官僚的虚伪,甚至整个社会的荒诞混乱,虽创造了引得读者发笑的幽默效果,但更表达了对“黑色”现实无可奈何的悲观情绪。
这样的言语反讽在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中还有很多,例如描写罗格夫主持训练,他“热情迸发”,当他对一列列“面有菜色,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说“嗨呦,嗨哟”时,士兵们也会立刻以“嗨呦,嗨呦,嗨呦,嗨呦”回应他,然后“双脚开始在地上碾磨,胳膊肘紧贴身子两边猛烈摆动”,当他示意士兵们停下,他们才停下来,“他仿佛被深深感动”(114)。显然,我们读后可以感受到,与字面意义不同,海勒实则对资本主义制度下以罗格夫为代表的美国官僚的虚伪嘴脸满是嘲讽语气。在官僚主义专制下,“强权即真理”,普通人的个性受到了严重的压抑和扭曲。士兵们生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受官僚控制,毫无自由,如“机器”一般重复着单调荒诞的训练,情感极度缺失。同时,海勒作为客观的第三者将这荒诞的训练方法进行了冷静的描述,使读者们深深地感受到它对士兵们的摧残。海勒欲擒故纵,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隐藏于字里行间,让读者自己去心领神会。他克制平静的叙述和轻描淡写的态度与士兵们悲惨痛苦的生存状态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由此引起读者心灵的震撼,这样的反讽叙事语言让海勒的批判更有威慑力。
(二)逻辑反讽
“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违背逻辑的现象也十分普遍。由于人们对它习以为常,形成‘自动化(automatization)’。为了达到‘突出化(foregrounding)’效果,海勒充分运用逻辑错误的语言形式:概念、判断、推理、论证等方面的逻辑错误,使各种反逻辑语言现象充塞于他的作品之中。违反逻辑规律的语言运用在小说中随处可见,形成‘非熟悉化(de-familiarization)’或‘使陌生化(estrangement)’。”[11]
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接近最后时,罗格夫对等救护车的约塞连提议道:“等救护车时,别光是躺着,做做俯卧撑吧。”担架员说,“要是他有力气做俯卧撑,他就有力气走路了。”而荒诞的是,罗格夫以专家的口吻解释道,“做了俯卧撑他才有力气走路的”。(122)
在专制的、丧失人性的官僚制度下,官僚们普遍蔑视逻辑,显然,罗格夫的话语具有逻辑错误,而违反逻辑规则,就有可能产生让人发笑的幽默效果,读者是在以逻辑规则为标准的前提下进行阅读的,当短篇小说中的人物话语违反这一规则,在读者看来该人物形象就会异常可笑。同时,海勒将做俯卧撑只会消耗体力这一人们习以为常的逻辑道理陌生化为做俯卧撑可以提供走路的力气,故意将其进行了变形,以此让读者不能停留于语言表面的幽默,而为一种荒谬感所包围,从而深入思考话语的隐含意义和隐藏于表面幽默背后的事实本质,这里读者可以感受到海勒意在控诉军规束缚了人性以及社会的荒诞。这样一来,现实本质愈发突出,读者愈发恐慌,感受到了幽默背后无穷无尽、浓浓的黑色正一步步逼近,从而作品取得了“黑色幽默”的特殊艺术效果。
(三)夸张反讽
“‘黑色幽默’的核心是荒诞隐喻真理,即运用夸张到了荒谬程度的幽默、嘲讽等手法,通过扭曲现象揭示现实世界的本质。”[12]《约塞连幸免于难》中海勒对人物的动作进行了大量的夸张描写,特别是在塑造罗格夫的人物形象时,夸张手法使他的行为滑稽搞笑,收到了幽默嘲讽的效果。
有时,“他会呼地跳到地面上,好像讲台着了火似的,直冲到”营房里,然后,“从里面又疾冲而回”(115);训练时他的嗓门又高又尖,有时“会直接从一个高八度骤升到另一个高八度,然后用假声痛苦地、一点点地挤出”数字,“这让他脖子、前额上的筋脉和肌腱都可怕地突了出来”(115);约塞连装病时,罗格夫在营房和训练场地之间来回窜跑,“跳了起来,又猛地转了个身,飞奔进营房”,“咚咚咚地下楼”,“又咚咚咚地上楼”,“红通通的脸比甜菜还要红”,“慌慌张张”(121)。他就像舞台上的小丑一样,进行着各种搞笑的表演。海勒对罗格夫的行为进行夸张的描写,使其违反待人接物及社会的常理,这样便可以使人们嘲讽以罗格夫为代表的官僚人物,从而揭露和批判社会现实。海勒是运用“黑色幽默”艺术手法的大师,他使得文字成为放大镜和哈哈镜,将可怕荒诞的社会现实放大、扭曲、变形,使其更加荒诞可笑,然而,这令读者往往在一笑而过后陷入沉思,感受到表面的喜剧性背后向其侵袭而来的失控的黑色社会现实,最终感到惊愕和恐惧。
海勒笔下的罗格夫夸张到如漫画书上的形象一样,有着长长的鼻子、大腹便便、手老是背在身后。漫画是“用简单而夸张的手法来描绘生活或时事的图画,一般运用变形、比拟、象征的手法,构成幽默、诙谐的画面,以取得讽刺或歌颂的效果”[13]。海勒使用的艺术手法与漫画的表现手法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他幽默地讽刺了军事官僚虚伪腐败的丑恶嘴脸,批判了美国军事官僚制度以及整个社会日趋恶化的荒诞性,控诉了社会对个人的摧残,有力地对美国当时的社会现实进行了批判和嘲讽。
结 语
“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基本特征可以概括为三个方面:不确定性的创作原则、创作方法的多元性、语言实验和话语游戏”[14],“黑色幽默”是一种绝望的幽默,属于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范畴。海勒在后现代主义短篇小说《约塞连幸免于难》中运用独特的“黑色幽默”叙事手法,描述了一系列荒诞的人物和事件,既不缺乏技巧,也不缺乏形式。他遵循不确定的叙事原则,运用非线性的叙事结构,从形式和内容都反映了现实社会的混乱与荒诞,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强化了批判的效果。他还使用反讽的叙事语言创造了表面的幽默喜剧效果,却将背后冷酷的现实传达给了读者。《约塞连幸免于难》中的黑色幽默叙事艺术充分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的“不确定性”,在引人发笑的同时,也使得读者参与到文本当中自行进行意义的解读,解构了单一的纯粹事实,体现了反抗一切权威,反对一切中心、本质、真理的后现代特征。整个短篇小说,着重批判了资本主义官僚制度,控诉了专制的官僚制度对人的压迫,使人成为各种“机器”,失去了自由和创造力。更广泛地说,该短篇小说描述了整个荒诞社会“有组织的混乱”和“制度化了的疯狂”,表达了对人类处境所感到的困惑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