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北京事儿丨画说北京话

不着四六

对话设计/ 黄哲 

甲：灾区亟需防暑降温，结果送去大棉被皮夹克，这“温暖”送的太不着四六了！

乙：就欠给拍板的从空调屋轰出去，再拿棉被捂身痱子，也就知道怎么办人事了。

《北京人在纽约》中，姜文找离家出走的女儿马晓晴快急疯了，结果发现人跟联合国门口为非洲人民吃饭静坐呢。“怎么不想想自己能不能吃上饭？就跟美国人一样不着四六！”不难看出，这不着四六和不靠谱、不着调相近，都指办事没头没脑，结果荒唐、不着边际。

但在“不着”界，不着四六可算是最难听的了。不着调，否定的也就是能力素养和责任心。而不着四六、或者说四六不懂，则上升到做人的高度，基本上是不懂、不办人事的另一说法。

这还得从旧时儿童开蒙识字说起：进学堂第一天，学的是“天地父母”四个字，讲的是人的来历同时也是必须的敬畏——采天地之灵性，为父母所生养。

天、父是四画，地、母是六画。如果连这最基本的“四六”都不懂的话，那就是没人格。

塔儿哄

对话设计/黄哲  

妻子：你说你，正经事儿老是塔儿哄，为每场两块钱的彩票倒认真得跟高考复习似的！

丈夫：不懂了吧，兹当是咱替国足打世界杯了。这就叫民间版奥运精神：重在塔儿哄！

世界杯一来，不少平时不看球的也顶着黑眼圈，“咱这纯属塔儿哄，四年不才一回嘛！”这塔儿哄是种怎样的行为？属于起哄与掺和的交集：看个别人起了个头、有了点声势，本来没这兴趣的多数人，也就争先恐后地加入了塔儿哄的大军，甭管找没找到门道，起码咱凑了热闹、没out。

为什么是“塔儿哄”？从前生活水平低，寒门子弟如果读书不灵，就只有出家能混口饭吃。抱着这样的心态，经能念好就怪了。好在都是一群和尚一块儿在经塔前念“嘛呢叭咪”，有几个滥竽充数的也听不出来。而哄同音，又谐起哄意，这塔儿哄，堪称老北京话里“信达雅”的典型。

因此塔儿哄还有另一层“汤事儿”的意思，指做事态度糊弄，结果稀松二五眼。在休闲领域，外行塔儿哄无伤大雅，适度还有益身心；但正经“瓷器活儿”，塔儿哄可绝对不成，还得靠专业人士的金刚钻专业解决。

幺鹅子

对话设计/黄哲 

（背景：看世界杯）

甲：卫冕冠军早早出局了，屌丝队纷纷出线了，以乌龙球开始的世界杯还要出什么幺鹅子？

乙：冷门归冷门，可但凡成功逆袭的其实都不是靠出幺鹅子，只是人家实力没名气大而已。

幺鹅子，这只口语使用率很高的“神兽”，有两重身份：一是形容非常规的行为、思路，旨在出奇制胜，但多半不太靠谱；再就是由前者引申而出、指让人大跌眼镜的事实。

这词总和“出”连用，不难推断，其词源是打牌。侯宝林《空城计》中，救场的棒槌站错了边，“平时都二板，今儿怎成幺鹅了？”这二板和幺鹅都是牌九里的牌：前者对称一边俩；后者一边一点一边仨，状如鹅，因此被称为幺鹅。不明觉厉的后人，纷纷将其讹写作“妖蛾子”或“幺蛾子”了。

这幺鹅子点数很小，但凑成对却变得很大。因此堪称最让对手头疼的一张牌：吃吧，十有八九没啥用；不吃吧，又怕留给本主反祸害。所以就有了流传至今的说法。但幺鹅子一共只有两张，按概率也绝不是成功的正道，而且就算得手也仅此一回。因此，笑到最后还得别的牌也给力，只靠出幺鹅子没戏。

走畸

对话设计/黄哲 绘画/赵颖

甲：哪路神仙也没教人伤人的啊！这么走畸的“教”都能信，这帮“弟子”脑子长哪儿去了？

乙：长走畸了呗！古人云：相由心生，马路上看见眼神走畸的主儿，最好躲远点。

近年，一句歇后语常见于新相声：鸵鸟不叫鸵鸟——走畸（鸡）。但“走畸”并非是新北京话，指的也不是鸵鸟心态逃避困难。而是指严重偏离正常轨道，偏到荒唐而显而易见——即畸形的地步。比起不靠谱多用于非原则性问题或熟人之间嗔怪，走畸更附着强烈厌恶的感情色彩，基本就是对人品的否定了。唯独“长走畸了”可例外，但仅限对自己或自家孩子的自谦自嘲，万不可指着朋友。

走畸可以发生在从长相到心态再到说话办事等一切“人事儿”领域，其实，它本是木匠或藏家的行话。门窗屉柜因受潮或太干燥，抑或年久失修，都会改变原有形状，影响正常使用：看着还是这东西，却打不开了。在老北京话里，走畸也细分为“走扇儿”和“走榫儿”：前者形容年轻人不走正道，需要“修理修理”；后者则指生大病伤筋动骨，到了脱形的地步。可惜这俩词如今几近失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