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8月,华强北重金打造的商业街开放,原来的车行道被整齐美观的步行街替代,一条号称“全国最长地铁商业街”扭转了旧工业区遗迹的糟糕形象。这是深圳市近年城市更新的主要项目。
如今华强北步行街上,令人厌恶的拖车声少了,人流、嘈杂声以及月入过万的职业乞丐也少了。但是,华丽、大气却隐藏不住这条“中国电子第一街”寒意。
从2002年至2007年,华强北借助摩托罗拉和诺基亚功能手机、MP3\MP4、电子游戏机,迎来了第一个高峰期。
2007年,苹果发售第一代iPhone手机,人类进入智能手机时代,华强北浪潮再起。
但是,次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电子加工遭遇重创、出口断崖。
2009年1月7日,中国提前一年发放3G牌照,期望3G成为抗击经济危机的一支“骑兵”。
在智能手机和4G的刺激下,华强北掀起了一拨又一拨电子浪潮,进入了“狂野时代”。
那些年,全球电子商家及贸易商云集此地,整条电子街生意火爆、热闹非凡、拥挤不堪。受摩尔定律驱动,智能手机、平板电脑快速更新换代,芯片、电路板、二极管等零配件,以及手机壳、保护膜、充电宝等互补品规模快速膨胀。
这股洪流创造了一个属于中国电子市场的创富奇迹。中国三分之二的上市公司,赚得不如一个卖手机壳的多;华为工程师不如手机贴膜商赚得多;深圳白领收入不如华强北职业乞丐收入高。
2013年,国际电子市场出现波动,外贸形势严峻。同时,因深圳地铁七号线建设,封锁了华强北部分道路,电子街市场承受巨大压力。
但是,修筑地铁的围栏,挡不住时代的浪潮和华强北的好运。
2013年12月4日,工信部乘胜追击,发放4G牌照。
4G时代彻底释放了智能手机的能量,“下沉市场”崛起,华强北、互联网巨头分享了巨大的移动互联网红利。
此后,小米、华为、OPPO、vivo为代表的国产手机、无人机、LED、机器人、虚拟现实、新型可穿戴设备、比特币矿机、直播设备等再起涟漪。
虎牙、斗鱼、熊猫、快手、抖音都是4G之后涌现的“下沉市场”,他们加快了手机更新换代,给华强北带来不少拍照手机、智能麦克风、直播设备、外置音箱、镜头、屏幕等零配件销量。
但是,2017年全球手机销量进入拐点,首次下滑了100万台,报收14.72亿台;2018年下滑到14.049亿台。同时,比特币矿机、直播设备红利消失,无人机、机器人、虚拟现实尚未彻底爆发。
华强北电子市场寒意扑面而来,不少商家撤离,大量店铺空置,人气一落千丈,与崭新的地下街形成鲜明的反差。
所幸的是,5G来了。
华强北的商家们,都盼望着5G红利,能够拉动5G电子设备大更新,拯救低迷的电子市场。
2019年6月6日,工信部再次提前发布通信牌照,中国正式进入5G时代。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5G产业经济贡献》,预计2020至2025年,我国5G商用直接带动的经济总产出达10.6万亿元,5G将直接创造超过300万个就业岗位。
这一次,华强北的好运能否延续?5G时代,能否再创3G、4G奇迹,肩负起稳增长、创巨富的奇迹?
从3G到5G,移动通信牌照一次又一次地扮演“救火队长”,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其背后的经济逻辑是什么?
与5G升级类似的是,汽车业也在推行新的技术标准。中国近年出台了“国六”标准
,同时大力鼓励新能源汽车。
不过,与5G技术升级备受期待不同,今年中国汽车业可谓“冰火两重天”:一边是汽车整体销量大幅度下滑,汽车驶入寒冬;一边是互联网、房地产等造车新势力大举进入新能源汽车。
汽车业的技术升级能否激发一拨市场红利?
与汽车领域的技术标准升级类似的是,中国正在大力提升工厂环保标准、城市美化标准。各大城市正在大搞城市更新项目,即将铺开“史上最严”的垃圾分类制度。典型的案例是上海正在试点的垃圾分类,以及深圳的旧改与灯光秀。
近年,中国正在经历一场制度性升级。
通信、汽车、能源、环保、城市、卫生、安全等领域的技术、产业、产品以及公共标准都大幅度提升。很多生意人都明显感觉到——以前能这样搞的,现在都不能搞了。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日本、美国以及欧洲国家也经历了一次密集的制度性升级。产业、产品、技术标准得到提升,消费安全及福利大幅度增加。最典型的例子是汽车安全领域的召回制度以及食品农药残余标准。
如今,这场制度性升级意味着什么?
标准提升,带来的社会效益不可估量,但经济效益如何?能否在经济换档下行中拉动经济增长?是否可以提升消费福利?
边际递增 V.S. 边际递减
标准升级能否推动边际曲线右移?
中国是全球少数在众多领域都有独立标准的国家。不过,在奶粉饮品、自来水、食品农药残留、石油柴油、汽车安全、移动通讯、气体排放、垃圾处理、驾考标准、学术论文等众多领域的技术及产品标准都有待提升。
中国制度性提升这些领域的标准,最大好处应该是提升了国民的消费安全及健康指数。
从西方的经验来看,制度性升级可以倒逼企业提升技术标准,增加产业投资,促进产业升级及技术换代,提高产品质量,增进消费体验,甚至引发一场高质量的消费革命。
制度性升级,是一次多维度的经济增长方式。
新制度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认为,在决定一个国家经济增长和社会发展方面,制度具有决定性的作用。需要通过制度创新及变迁将技术成果巩固下来
。如产权制度保护专利鼓励创新,产业激励制度刺激新能源汽车发展。
中国这一次制度升级,可能是斯密式增长、凯恩斯式增长、索洛式增长、“诺斯式增长”
的结合体。但是,每一个领域,都有其不同的增长逻辑;侧重点不同,化解矛盾的方式不同,决定了增长速度的快慢。
下面对5G、新能源及“国六”、垃圾分类、城市更新,分别考察技术标准、产业标准
、公共政策、经济政策
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并解析其中的增长逻辑。
5G:考察技术标准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国六:考察产业标准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垃圾分类:考察公共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城市更新:考察经济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5G增长逻辑:斯密式增长+凯恩斯式增长+索洛式增长,以效率型增长为主
5G是斯密式增长、凯恩斯式增长、索洛式增长的合体,由技术创新驱动,前期政府投资拉动,后期消费市场刺激。
5G是一种典型的技术标准,但也是一种产业标准。
这里主要考察技术标准升级对经济增长的作用。5G通讯技术标准的提升,可以大幅度地推动边际收益递减曲线右移。技术创新
增长的逻辑如图——3G、4G和5G通信技术边际收益率曲线图
。
受边际收益递减规律的作用,2009年3G技术投入商用后,行业收益率从高逐渐走低;紧接着,2014年4G投入商用,直接将通信及相关领域的边际收益率直线拉升;到2019年通信领域的边际收益率又递减到较低的位置,政府提前发放了5G牌照,再次直线拉升边际收益率。
这是技术革命,尤其是底层技术标准升级促进经济增长的经典走势图。虽然边际收益率呈现递减规律,但是新技术可以将边际递减曲线右移,一次性拉高投资收益率,实现规模经济。如此,反复波浪式前进,经济持续递增。
预计,5G将开启一个万亿级别的规模市场。
目前,中国已部署了“环江西带”5G示范城市,预计2020年开始投入商用。5G将促进整个通讯电子以及相关产品更新换代,包括主设备、系统集成、基站天线及射频器件、小基站、光纤光缆、各类电子产品,以及智能汽车、智能医疗等。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发布的《5G产业发展前景预测与产业链投资机会分析报告》数据显示:
在直接产出方面,按照2020年5G正式商用算起,预计当年将带动约4840亿元的直接产出,2025年、2030年将分别增长到3.3万亿、6.3万亿元,十年间的年均复合增长率为29%。
在间接产出方面,2020年、2025年和2030年,5G将分别带动1.2万亿、6.3万亿和10.6万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为24%。
预计在2023年直接和间接产出的边际收益率逐渐开始递减。5G比4G、3G更具外溢性,很可能在中后期带动智慧医疗、智能汽车等相关产品增长,从而间接产出增加。所以,5G边际收益率递减的过程中可能会有短期上涨的波动。
5G增长属于良性的效率型增长,既受消费市场刺激,也受政府投资拉动,根本上是技术驱动。
2020年,运营商网络设备投资是重点,预计投资金额超过2200亿,占5G设备支出比重超过80%。2024年,设备年投资额开始下降。其中,包括不少政府投资以及政策激励,以刺激有效需求不足,拉动经济增长。因此5G增长也有凯恩斯式增长成分。
新能源及“国六”增长逻辑:产业制度升级增加私人成本,倒逼技术升级
应用性技术的缓慢进步,无法一次性直线拉升边际收益率,除非底层技术革命。
电动汽车的历史比内燃机汽车还早。在1881年法国工程师古斯塔夫·特鲁夫就制造了第一辆铅酸电池三轮车。这比卡尔·本茨制造出燃油汽车要早五年。
1900年,欧美出售的4200辆汽车中,40%是蒸汽机车,38%是电动汽车,只有22%燃油汽车。但是,此后电动汽车技术进展缓慢,电池续航能力差,成本及售价高昂,投资收益率很低,一直无法大规模商用。
反观,内燃机技术取得了革命性进步,燃油汽车技术更加稳定成熟。再加上福特发明了流水线生产,成本大幅度下降,推动了汽车边际收益率右移,吸引大量资金投产,汽车从此走进了欧美千家万户。
受环保主义及石化能源紧缺影响,如今全球汽车业的方向再次回到电动汽车。日本、韩国及部分欧美国家大力发展氢能源以及氢燃料汽车,还有一部分国家则发展锂电池以及纯电动汽车。新能源汽车能否规模递增,关键看电池技术创新、成本及商用程度。
“国六”属于产业标准,属于制度性升级,而不是纯粹的技术性升级;考察产业标准升级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国六”是指“国家第六阶段机动车污染物排放标准”,于2019年~2020年开始实施。目的是通过提升汽车污染物排放的限值,保护和改善生态环境,保障人体健康。
理论上,
制度性升级可以促进边际递减曲线右移,实现规模报酬递增
。制度性升级主要通过以下三个方式促进经济增长:
一、通过制度变迁增加私人成本
当私人成本小于社会成本时,比如汽车、工厂排污,就会造成福利损失,甚至发生公地悲剧,公共环境受到污染。“国六”出台,实际上增加私人成本,促进私人成本与社会成本平衡,以恢复市场效率,避免福利损失
。
二、通过制度创新降低交易费用
比如产权制度、专利法可以降低信息搜寻、合同纠纷、交易风险等成本。又如汽车召回制度可以降低合同纠纷、反复诉讼的成本。
科斯认为,产权制度可以解决以上庇古提出的问题。只要产权明确,在交易成本为零的前提下,可以实现帕累托最优,即效用最大化
。
三、通过制度升级倒逼技术革新
这是第一点的延伸。排污标准提升,为什么会促进市场恢复效率?
原因是,环保标准提升,会倒逼企业改进技术,提高经营效率,推动边际递减曲线右移。
新一代汽车大规模商用,实现规模报酬递增。
有人提出,环保标准提升后,很多企业因成本增加而被迫关闭。但这个锅不在环保标准的提升。
因为在低标准下,企业之所以能存活实际上是以污染环境为前提,损失了社会福利。如今提升其排放标准,实际上让其归回正常,并不是提升了他的成本。而是让他的成本恢复到本应该承担的程度。如果企业因此倒闭,属于正常的市场淘汰。成本恢复到应有的水平,短期压力会增加,但市场优胜劣汰的竞争倒逼技术创新。
所以,制度
创新、升级,与技术创新是一样,都可以推动边际曲线右移,促进经济增长。只是制度不同,效果也不同。产权制度可能带来增长率快速提升;产业制度作用相对间接,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将新能源与“国六”标准结合,可以得出一条制度升级倒逼技术创新的增长曲线
。其特点是:
第一,产业标准的提升,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是间接性的,传导机制缓慢。
与3G、4G、5G引发的效率革命不同,国四、国五标准都没有倒逼汽车爆发科技革命,只是促进汽车节能方面的技术提升。国四、国五标准对边际收益率的提升非常有限,增长率波动幅度远远小于通信及电子行业。
国六能否间接倒逼新能源技术革命?
随着国六标准的实施,国五标准汽车将逐步淘汰,车企面临“国六”的环保压力,是否会加大对新能源技术的投入?
若新能源汽车,如电动汽车没能爆发技术革命,那么增长曲线也会如国四国五一样平庸。
若氢燃料技术或其它新能源技术获革命性突破,那么收益率会大幅度拉升,大量汽车更新换代触发规模经济,引发一场汽车及新能源产业革命。
垃圾分类的增长逻辑:公共政策升级降低交易费用,但作用具有发散性及滞后性
近期,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发布了“史上最严”的垃圾分类政策。该政策要求,到2020年底,先行先试的46个重点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类处理系统;2025年前,全国地级及以上城市要基本建成垃圾分类处理系统。
垃圾分类,是一项公共政策。通过对垃圾分类的研究,考察公共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首先,公共政策有助于降低交易费用。
根据巴泽尔、诺斯的国家理论,公共政策属于公共用品,其作用是降低交易费用。这属于“斯诺式增长”。公共政策如何降低交易费用?
这个问题可以反过来理解,如果公共用品不足,公共卫生糟糕,情况会怎样?
近代欧洲,由于生育率上升,人口向城市集中,公共用品供不应求。城市自来水、公共厕所、排污系统、垃圾处理、公共卫生教育等严重不足,导致鼠疫、霍乱等传染病反复大爆发。
直到1830年代,在霍乱的威胁下,英国才成立中央卫生委员会,由查德威克
推动公共卫生改革,通过了第一个强制性的卫生法案。美国、德国等随后跟进,逐渐建立城市污水系统、公共厕所等公共卫生设施。
强制垃圾分类,升级公共卫生标准,可以降低瘟疫、疾病传播带来的风险,降低整个经济系统的交易费用,有助于营造宜居、宜商、宜创新的城市环境。当今世界,经济最发达大城市如东京、伦敦、纽约,都是公共卫生俱佳的城市。
但是,公共政策降低交易费用,对经济增长的作用是间接的、扩散性的。
其次,公共政策增加私人成本倒逼技术进步、经营效率提升。
这一点与“国六”的逻辑是一样的。提升公共卫生标准,实际上是为了避免公共环境沦为“公地悲剧”。强制垃圾分类,是通过增加个人、企业的私人成本,使之与社会成本平衡,从而避免福利受损。
由于公共卫生属于公共产品,无法通过科斯的私人产权的方式来解决,只能依靠“庇古税”,即增加税收或罚款。
中国主要生活垃圾构成是厨余垃圾,比重超过60%。厨余垃圾不但量大、且容易变质腐烂,处理起来困难,增加公共卫生的成本。强制垃圾分类后,可以降低处理的成本,同时可能倒逼酒店、超市、菜市场及相关产品的技术提升、效率改进。
例如,带包装的精品菜可能会增加,清理好的蔬菜、杀好的鱼可以大大减少城市厨余垃圾。清理厨余垃圾的技术进步,可以降低酒店、菜市场处理垃圾的成本。
这属于“斯诺式增长”叠加索洛式增长。
最后,公共政策直接拉动公共消费。
强制垃圾分类实施,大量的公共卫生设备需要更新和新建,同时清洁工人及相关人员增加不少。这在有效需求不足时,属于凯恩斯式增长。
据住建部介绍,目前,全国46个重点城市分类投放、分类收集、分类运输、分类处理的生活垃圾处理系统正在逐步建立。
这46个重点城市已配备厨余垃圾分类运输车近5000辆,有害垃圾分类运输车近1000辆。在重点城市开展生活垃圾分类入户宣传已超过1900万次,参与的志愿者累计超过70万
。
2019年将计划投入213亿元加快推进处理设施建设,满足生活垃圾分类处理需求。
所以,公共政策对经济增长的作用由公共消费拉动、交易成本下降、倒逼相关产业技术进步叠加而成的。其中,公共消费拉动短期作用明显,交易成本下降和相关产业技术进步都存在滞后性和不确定性。
所以,
公共政策对经济增长的边际收益率走势图
,
是一条存在不确定性的曲线
。整体上,
边际曲线右移时间缓慢,边际收益率提升不大;若公共消费拉动可以带来短期增长,但衰退也很快
。
城市更新的增长逻辑:混合型、复杂性
城市更新的增长作用比较难判断,更新项目繁多、花样各异,有公共消费
,也有公共投资
,也有私人消费及投资
;有凯恩斯式增长,也有斯密式增长,还有索洛式增长。
下面以修路、旧改、灯光秀为例。
修路拉动GDP,是一种凯恩斯式的共识。
修路搭桥是一种准公共用品投资,政府是投资主体。若修路搭桥是正常需求,那么政府的投资有助于经济增长,只是效率相对偏低。其增长逻辑是,城市道路作为准公共用品,其建设可以直接拉动增长,同时可以降低交易费用。
若有效投资或消费需求不足时,政府借贷投资,这属于凯恩斯式增长。这对经济增长的促进有限,前期投资拉动作用明显,后期递减迅速。
所以,公共用品的投资效率都偏低,
修路的边际收益率比较低,且波动很小;更好的道路可以降低交易费用,间接提升边际收益率,但是时间上具有滞后性
。
正常需求下的旧改,主要是房地产市场的投资及消费行为,符合斯密式增长。但是,城市旧改,基本上是政府主导,其中不少包含棚改货币化项目。货币化的加入,通过政策性银行提供棚改贷款,具有明显的凯恩斯式增长的因素。
棚改货币化的城市旧改,与短期的地方财政收入及经济增长息息相关。短期内促进增长,但投资收益率递减明显,后期增长乏力。
所以,市场驱动的旧改的边际收益率非常稳定,政策在短期内容易出效果。
灯光秀,是近年城市的特色。灯光秀与种植鲜花绿植类似,都属于公共消费品。其增长逻辑与垃圾分类公共政策类似。
灯光秀可美化城市,增加公共福利,吸引更多人才加入,降低市场交易费用,降低了企业搜索、聘用人才的成本。这对深圳这座移民城市来说是比较重要的,属于斯诺式增长。
不过,灯光秀或许也存在“索洛式增长”。灯光秀相当于政府采购,促进LED技术的进步。LED技术创新,具有扩散性,可以提高整个产业及相关产品的收益率。
早在1995年,日本松下公司就在高达634米的晴空塔
上安装了1995台LED照明灯组成的百变服饰,向世人展现了变幻莫测的灯光秀。
这套灯光秀背后的核心技术是精准控制的数字控制系统。在此基础上,松下公司对电路技术、导光技术、控制技术、散热技术等方面进行改进,然后将灯光控制系统运用到家庭消费领域。
未来几年,预计LED 技术可能用有可编程能力及固态照明
方案来改变照明市场。
灯光秀的收益率走势有可能出现两种:一种是LED及相关技术创新,快速拔高边际收益率;另一种是技术无突破,走势平庸。
城市更新比较复杂,但归根结底还得走到市场驱动技术升级这条路上来。正如华强北的旧改——建设一条靓丽的商业街,难以扭转电子市场的低迷。复兴华强北,还得看5G。
投资 V.S. 消费
何为手段,何为目的?
不过,以上的分析存在一个缺陷,那就是忽视了消费承受力。
“国六”标准提升了排放标准,降低了尾气污染,但若消费者无法承受因此带来的成本增加,导致车企滞销,消费福利下滑,同样不利于经济增长。
垃圾分类作为公共政策亦同理,若因此带来的成本增加是居民、酒店、商超无法承受的,那也会适得其反。
另外,5G、城市更新、垃圾分类都会涉及到不少政府投资,若政府需要大规模举债,依靠信贷宽松来实现,亦值得考究。
这是一个人人都懂的经济常识。但是,在经济学及经济政策中,却经常被忽视。主要原因是凯恩斯式政策常态化,混淆了经济增长的手段与目的。
凯恩斯反对节俭,认为扩大需求才能促进经济增长。有一次他在酒店故意把毛巾被褥弄乱,并打趣说,这样可以增加清洁工的就业。
实际上,凯恩斯存在三个误区:
一、忽视了消费承受能力
有效需求
才是真正的需求
,过度透支消费容易引发资产负债表危机。
二、站在“上帝的视角”——这对市场来说是致命的
经济学家分为两派,鼓励消费和主张节俭。其实,节俭或消费,不能鼓励,也不能反对,应该让个体自由发挥。节俭或消费,都是市场个体的选择,若以“上帝的视角”提供倾向性主张或政策,则容易导致市场失去博弈的活力,甚至市场失衡。
三、混淆了目的与手段
凯恩斯长期将增长看成是目的,消费、投资只是增长的手段。但实际上,消费才是目的,投资、增长都是服务于消费,促进消费福利增加。
不过,其实凯恩斯是极为灵活、实用的经济学家。哈耶克说,若凯恩斯活到七十年,他会适时改变主张,写出“供给主义”
)。现在宏观经济学的很多错误,实际上是凯恩斯追随者随意发挥、教条式坚守的结果。
凯恩斯强调他的主张是“短期”的经济政策,而非长期;是在有效需求不足的前提下,政府向社会借钱增加投资来拉动增长。
但是,后凯恩斯主义者及施政者失去了凯恩斯的“灵性”:
第一,将凯恩斯式政策常态化,长期依赖于扩张性经济政策刺激增长;
第二,将财政政策扩大到货币政策,货币宽松支持财政融资。
凯恩斯主义最伟大的贡献是极大地拓宽了经济学研究的视野,人们可以从各种宏观数据上分析经济走势。
但是,宏观经济学却严重颠倒了经济增长的目的与手段。
我们通常说,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消费、投资和出口。这种主张具有误导性。
实际上,消费是马车上的主人,投资和出口
都是拉动马车的两匹马,消费是马车上的主人,驱动马车前进,同时享受增长的成果。我们真正追求的是消费福利,即消费带来的满足感、幸福感以及成就感。
如果过度透支消费,任何方式的增长都是伪命题。
以下我们加入消费因素,考察技术标准
、产业制度
、公共政策
、经济政策
对经济增长的作用。
一、5G:技术性消费由市场决定
技术与经济之间是什么关系,谁决定谁?
1982年意大利经济学家乔瓦尼·多西提出“技术范式-技术轨迹”理论。这个理论指出,技术范式以自然科学的原理为基础,不以人的喜好为转移;
技术轨迹由经济因素决定
。
所以,5G是否如4G一样能够产生规模经济,完全取决于市场。若技术成熟,进入大规模商用,成本快速下降,可以实现规模经济。正如当年福特发明流水线之后大规模制造的廉价汽车——T型车。倘若像1900年代的电动汽车,则因技术不稳定、成本高昂而无法产生经济效益。
技术不成熟或不具成本优势,则无法快速拉高边际收益率,推动右移边际曲线右移。
5G提前一年发放牌照,未来能否如期产生规模经济,关键看5G技术的稳定性及成本。
二、“国六”:基于消费需求的产业政策根据推动力
新能源技术的逻辑与5G类似,都由消费决定。但是,新能源技术与产业政策相关,“国六”能否倒逼新能源技术创新?“国六”标准是不是消费驱动?
中国在2013年开始实施“国五”标准,到2018年才全面覆盖。然后,2019年加速“国六”标准落地,现已有部分城市实施。
从排放指数来看,“国六”的排放标准要比“国五”严格50%以上。若实施“国六”,碳氢化合物
和氮氧化合物
就要减少一半以上。
不仅如此,“国六”二阶段的排放标准甚至比欧六标准都要降低30%。目前,欧洲国家还是第五阶段标准,相当于我们的“国五”。
与国五不同,国六标准还没有实验,就直接实施。原因是,国六标准比较高,国内找不到符合国六标准的发动机。
中国市场能否承受如此之高的标准?
预计,国六标准每台车将增加5%~10%的成本,平均到车上至少超过1万元。增加的成本,或许由车主、消费者共同分担。当前汽车整体销量断崖式下跌,成本增加会向车企倾斜。如此,汽车厂商能否承担相应的成本?
汽车厂商考虑成本太高,是否会转向开发新能源汽车?
宝马研发总监弗罗里希认为:
“
没有消费者对纯电动汽车有需求。一个也没有。是监管机构对纯电动汽车有要求
。”
他的意思是当前纯电动车的市场需求是政策驱动的。如果有足够的补贴激励,他们可以在欧洲市场推出100万台纯电动车,但欧洲消费者不会买,因为欧洲不需要纯电动车。
欧洲的情况与中国有所不同,欧洲燃油车的排污指数非常低,对空气污染程度很小。不论从价格还是环保需求,纯电动车在欧洲都无法对燃油车构成挑战。这是欧洲消费者决定的。
但是,我们不能忽视产业政策即新能源补贴,对电动车的驱动。
在欧美国家,产业政策本质上是消费者借助政府之手来实现,并以此驱动技术升级。但是,根据“阿罗不可能定理”
,公开投票也未必能够保证产生合乎大多数人意愿的产业政策。
所以,产业政策对技术的倒逼未必完全是消费决定。不科学的产业政策,不但无法推动技术进步,还可能让情况更加糟糕。
例如,日本政府曾经大力扶持煤炭工业,但1973年世界石油危机导致煤炭工业濒临破产。此后,日本为了调整能源结构,大力支持核能发展。但是,2011年日本福岛核电站泄漏,日本又自我否定了这一能源方向。
此后,日本开始去核化,鼓励丰田等企业开发清洁能源氢燃料,并提出了“氢能源基本战略”。目前,日本的氢能源及氢燃料汽车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但距离大规模商用还需要一段时间。
这一次,日本押注氢能源能否成功,有待氢燃料技术进步的检验。若技术不稳定,经常引发安全事故,那么,这一产业政策将付出巨大的社会成本。
日本的能源结构转型历史,基本上由政府产业政策驱动,也有能源消费需求转型的因素。
所以,基于消费驱动的产业政策,更具有驱动力。
三、垃圾分类:在制度成本与交易费用中权衡
有人说,上海人被垃圾分类逼疯了。
强制垃圾分类,最大的争议来自对私人成本的增加,可能还是无法改善公共卫生环境
。
这实际上是一道计算题。强制垃圾分类存在制度成本,但其可以降低交易费用,
关键看制度成本更大,还是交易费用更大
。
强制垃圾分类的成本包括分类系统及配套建设费用、新增人工费用、督查费用,以及用户学习分类的时间成本、因垃圾分类带来的消费升级额外增加的费用。
日本的大城市公共卫生环境全球首屈一指,但私人承担了大量的垃圾分类及处理的成本。白天街道上垃圾桶很少,市民出行自备垃圾袋。
垃圾分类实施的前期,市民需要学习分类技能,以及改变习惯,这个阶段成本会大幅度上升。毕竟改变习惯是艰难的,教育及监督成本不低。但是,一旦习惯养成,标准化的分类,可以大幅度降低社会成本。
清洁的城市环境是宜居、宜商的基本条件,可以吸引更多人加入城市。分类垃圾的处理成本会大幅度下降,公共卫生费用如疾病滋生等也会下降。这也就间接地降低了交易费用。
所以,垃圾分类,卫生标准到什么程度适宜,完全取决于市民能够承担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