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愚人节,也是一个拼智商的日子,智商需要充值的被蒙了还不能生气,必须要挤出一张笑脸。
正义的波叔不禁要问——
难道不可以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吗?
好吧,肯定是不可以的。所以凑这个日子,波叔跟小盆友们讲一枚奇葩的故事。
他喜欢骗人,给大家看看受害者名单(部分)——
马术高手徐悲鸿、
花痴陈半丁
黑画宗师黄宾虹、
考古学奠基人罗振玉
上海滩富豪程霖生
……
换句话说,要没被他骗过,首先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文化不太够。
而且,此人骗德不好,骗完人不是闷声发大财,而喜欢自己揭露真相,令受骗人有深深的被打脸感。
可即便这样,被骗的人却很少跟他翻脸。
因为这位骗子亲手画的假画,也很值钱!
这位让徐悲鸿心服口服地冠以“五百年来第一人”的就是——
张大千
张大千个子不高,留着一把大胡子,穿一身长衫,仙风道骨,一眼看上去就像个骗子。
他是中国绘画史上绕不过去的人物,是20世纪中国最具传奇色彩的艺术大师,绘画、书法、篆刻、诗词,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他这一辈子,有几大污点,每滩污点都响当当不同凡响。
1899年,张大千出生于四川内江,家有姐弟十一人,他排行第八,本名叫张爰(体贴的波叔温柔提示:这字念yuán)。
他天赋异秉,9岁学画,12岁就能画山水、花鸟和人物。
17岁那年,还在读中学的张大千,从学校回家路上,被半道杀出的几名土匪给绑了。
土匪劫财不劫色,要他给家里写信,拿钱来赎。
张大千认真地写完信。
土匪头子邱华裕看过之后,改变了主意。原来,张大千在信中并没有称他们为“土匪”,而是称“江湖好汉”。信件行文恭谦有礼,那一手字更是连土匪都觉得好看。
这小子太有才了,留着当师爷!
留下来那是同流合污,以后被抓了要留案底。张大千义正辞严地拒绝,坚持要回家。
邱华裕耐心地给他讲道理——你要是不从,老子一枪崩了你。
张大千被这样具有说服力的道理折服了,留了下来当上土匪窝的师爷。
术业有专攻,他专职负责写绑票信,令邱氏土匪团的绑票信水平提前进入21世纪。
快乐的时间过得特别快,100多天后,邱氏土匪团被当地政府剿灭,家里人托关系,把张大千捞了出来。
“百日黑笔师爷”成为张大千一生的第一个污点。
19岁的时候,张大千随二哥张善孖(这字有zī和mā两个读音,用在张家老二的名字上读zī)去日本学习染织兼习绘画。张善孖也爱画画,尤其擅长画老虎。
一年后回国,张大千来到上海,师从曾熙和李瑞清学画。这两位师父受石涛跟八大山人的影响很深,这种影响后来也延续到张大千身上。
小伙子不知不觉就发育到了娶妻的年纪。家里人给他定下亲事,可惜定了两门亲,两位未婚妻还未过门就病的病、死的死。你听说过“克夫”,见过“克妻”吗?
意识到自身先天的缺陷,小鲜肉张大千万念俱灰,决定遁入空门。
他跑到松江禅定寺请求出家,方丈赐他法号“大千”。
他潜心礼佛了……三个月,被闻讯赶来的二哥抓回家里还俗,职业道路再一次中断。
22岁那年,他终于战胜了命运,与曾正蓉结成了婚。婚后住在上海,张大千开始一门心思学画、作画、卖画。
大多数画家在成名之前,生活都是十分清苦的,张大千也不例外。
为了赚钱养家,他每日不停画呀画。可在画坛你只是个无名小辈,人家买画都是奔着画家名号去的。
既然大家都喜欢名家的画,那就……画名家的画吧。
所以模仿名家的作品就成了张大千的家常便饭,不但仿画,还仿名家的签名和印章。
他本来就技艺精湛,一整套弄下来齐齐全全,拿出去卖,行家也难辨真假。受曾李两位师父的影响,张大千最善长仿石涛、八大山人和唐伯虎的画。
20年代末,上海的收藏家程霖生以专门收藏石涛的作品而闻名。一次古董商送来一幅石涛画作,索价一万元。这价钱不低,程霖生请张大千给鉴定一下。
张大千看过,双眼闪耀着正义的星星,对程霖生说:这是我画来玩的,游戏之作,你就别买了。
程霖生大呼幸运,赶紧把画退回去。
可刚过了几天,古董商告诉程霖生:张大千找上门来,愿意出一万两千元来买。
程霖生怒了:好你个张大千,你叫我不买,原来是想据为己有哇!
二话不说,马上掏钱,交了一万三千元,买下这幅画。
唉……聪明的你一定猜到了,这是张大千和画商合演的一出双簧!
张大千后来私下对好友说:
程霖生收藏的一百幅石涛画,七八都是我画的。
别人造假都怕被揭穿,张大千得手后却喜欢自己来揭穿,这是什么道理?
你们要理解天才的心理活动——造假造得那么逼真,自己不揭穿恐怕真没人能看得出来,那就意味着他的名字和才华要被淹没了。
事情过后,自己出来招认,一来安全,谁让你走眼,技不如人,只能自认倒霉,不可能再追究;二来这么离奇的故事,人们最喜欢听,让他名气更大。
这,就是上世纪初期营销高手的水平。
成名路上使诈,伪造名画,便是张大千的第二个污点。
话说张大千卖画赚那么多钱,干嘛去了?
张大千使诈不假,可他对绘画艺术绝对是真爱。他的画笔从未停过,把卖画赚的钱都拿去买名画,一生收藏的名画价值不可估量。
到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兵荒马乱,生活都没有着落,用闲钱买画的人自然少了。但是画家一停笔功夫就等于废了。
于是1941年初,张大千带着妻子(第三任,名叫杨宛君,张大千自从治好了“克妻”怪病后,就改变了命运,一生成功结婚4次,他第二次去敦煌带的就是第四位夫人徐雯波)、孩子、侄子和门生,浩浩荡荡抵达敦煌莫高窟。
做什么呢?
临摹壁画。
敦煌莫高窟壁画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瑰宝,艺术家想以古为师,从传统中得到灵感,敦煌就是圣地。
那时的敦煌还不是门票220元的旅游热点。僻处西北,荒无人烟,黄沙漫天,条件非常艰苦,很少人去那里学习艺术。
可是张大千丝毫不以为苦,每天如苦行僧般,如痴如醉地临摹着莫高窟壁画。
他两次去敦煌历时共两年七个月,带回了临摹的276幅壁画。回到四川后,他还完成了20万字的学术著作《敦煌石室记》。
接着,他开始展出自己的敦煌临摹作品。陈寅恪评价,“虽是临摹之本,兼有创造之功”,也就是说,不是刻板的描摹,而是体会其中的意境和手法,融入自己的独特创造。
在张大千的呼吁和时任监察院院长于右任的倡议下,“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于1943年成立,除了藏经洞里敦煌文书的学术价值,莫高窟壁画的艺术价值也得到了世人的重视。
毫无疑问,张大千对敦煌是有贡献的。
然而,他在敦煌也留下一段公案,按指控方的说法,这是他人生的第三个也是最大一个污点——
破坏敦煌壁画,盗窃文物。
敦煌的壁画创作绵延千年,不是仅仅一个时代的产物,但洞窟就那么点,面积就这么大,之前的画师画满了,之后的画师往哪画?
还是往上面画,盖过之前画好的壁画。
也就是说,敦煌很多壁画有好几层,里面更早的壁画,我们是看不到的,因为要看里层就必须把外层剥掉。
指控方列举的一条证据就是张大千在《临抚敦煌壁画展览目次》里的说法——
此窟为唐晋昌郡太守乐庭瑰所建之功德窟,至宋时重修,故今壁画,俱为宋人手笔。清同治时,敦煌有白彦虎之乱,莫高窟重遭兵火,宋壁残阙,甬道两旁壁画,几不可辨。(表壁)剥落处,见内层隐约尚有画,因破败壁,遂复旧观。(内)画虽已残损,而傅彩行笔,精英未失,固知为盛唐名手也。在窟内东壁左,宋画残阙处,内层有唐咸通七年(866年)题字,然犹是第二层壁,兼可知自唐咸通至宋,已两次重修矣。
在指控方看来,这相当于张大千主动认罪,剥掉外层的壁画去临摹内层。
更狠的指控是,张大千这样做,除了要临摹内层的壁画,还有一个原因是讨好大官——
1941年中秋节,时任监察院院长的国民党元老于右任来敦煌过节,张大千陪同甘肃的军政官员搞接待,领着他们到窟里看画。于右任参观一个洞窟时,对一处外层已有破损的壁画很感兴趣,张大千就把外层的画剥掉让老于看。
于右任(左一)与张大千(左二)后面这项指控,当时一位甘肃省的陪同官员窦景椿为张大千开脱——
坏壁上面的佛像,似为清人建造。因过去信佛者修建洞壁画像,常把旧洞加以补修,改为己有,但此洞原有画像,欲盖弥彰,从上面坏壁的缝隙中隐约可见里层画像的衣履,似为唐代供养人画像。大千先生向于右老作了解释,于右老点头称赞他说:‘噢,这很名贵。’但并未表示一定要拉开坏壁一观。当时敦煌县政府的随行人员,为使大家尽可能看到底层画像的究竟,遂手拉着上层张开欲裂的坏壁,不慎用力过猛,撕碎脱落,实则亦年久腐蚀之故也。
而且,窦景椿还找了栽赃人——
适有外来的游客,欲求张大千之画未得,遂向兰州某报通讯,指称大千先生有任意剥落壁画,挖掘文物之嫌。一时人言啧啧,是非莫辩。
原来是买不到画的人打击报复。
见多了反复又反复的你们,肯定能猜到,此事还没完。是的,后来又有来头更大的指控者。
1942年12月5日,历史学家傅斯年(他当过北京大学代理校长,去台湾后当了台湾大学校长)和考古学家李济,联名给于右任写信控告张大千——
张大千先生欲遍摹各朝代人之手迹,故先绘最上一层,绘后将其剥去,然后又绘再下一层,渐绘渐剥,冀得各代之画法。冯、郑二君认为张先生此举,对于古物之保存方法,未能计及。盖壁画剥去一层,即毁坏一层,对于张先生个人在艺术上之进展甚大,而对于整个之文化,则为一种无法补偿之损失。
两位大学者是搞历史和考古的,知道证据的重要性。他们没有物证,但是有人证啊。他们找到的人证,来头也不小——西南联大教授向达,“向君为史学界之权威,其研究中西交通史之成绩,又早为中外人士所共晓”。向达参加西北史地考察组,到敦煌考察,声称亲眼见到张大千干毁画的事。
三位历史学家凑在一起,细节那叫一个丰富——
辛巳八月发现此复壁有唐画,命儿子心,率同画工口口、李富,破三日之功,剥去外层,颇还旧观,欢喜赞叹,因题于上。蜀都张髯大千。……临摹之时,于原画任意钩勒,梯桌画架即搁壁上,如何损及画面,毫不顾惜。向君认为此种举动,如尚任其继续,再过二、三年,千佛洞壁画将毁坏殆尽。
向达教授不但声称见到张大千剥掉外层的画、在画上乱涂乱画、用梯子磨损壁画,还说张大千在壁画上签了自己张大胡子的名字,完全是“到此一游”的游客既视感。
1943年4月,甘肃省政府主席谷正伦致电敦煌县长陈儒学,请他“转告张君大千,对于壁画,毋稍污损,免兹误会”。
1943年11月,张大千终于带着自己的团队离开敦煌。
他用20多头骆驼载走了所有临摹的画作。临走还留下另一段公案,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所长贺世哲说——
据我所知,张大千先生只是把张君义手交给前敦煌艺术研究所,现在还保存在敦煌研究院,其余文物张大千先生都带走了,后来流散到日本天理大学图书馆。
国宝流失,这顶帽子也不小。
这是70多年前的往事了,历史真相究竟如何,今人已无一手证据,只能凭史料争来争去,成为一段公案。
1949年,在日本军队的攻势之下,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这时日本人看上了张大千家中价值连城的收藏画作,其中就包括几十幅在敦煌临摹的古画。
为了使珍宝不致落入日本人手里,张大千匆忙带着几大箱藏品乘飞机逃到台湾。
抗战胜利后,张大千既没回大陆也未扎根台湾,而是远走异国。1956年,张大千在巴西花大手笔建成中式庄园“八德园”,开始向西方艺坛进军,随身带去的那批临摹古画就是他打响名号的犀利武器。
初到西方,张大千的创作以水墨画为主,但西方人根本不买帐。许多在西方坚持使用毛笔的画家都铩羽而归,要想混下去就得入乡随俗,张大千全力攻克西方油画技艺,最终结合中国水墨技法,创作了独特的泼彩技艺。
泼彩是在泼墨技艺的基础之上发展而来,是一种高度概括的抽象手法,而他又在画作中加入了西洋画写实的手法,这是对中国画的突破。
张大千先后到过英、德、瑞士、比利时等国家的重要城市举办画展,与毕加索会面的故事至今被人津津乐道,被西方媒体称为“中西方艺术的高峰会晤”。
人出名了,当然就不用再去画假画,他原创作品的价值超越了过去仿过那些名家的作品。
2010年,他的巨幅绢画《爱痕湖》以人民币1亿零80万元的价格成交。
这是中国近现代书画作品首次突破亿元大关,同时也创出张大千个人作品成交新纪录,成为中国近现代书画市场价格新的里程碑。
最近的一次中国嘉德2016秋季拍卖会“大观——中国书画珍品之夜”近现代场上,张大千的摹古精品《巨然晴峰图》从5800万元起拍,最终以1.035亿元成交。
这是张大千迄今为止第四件成交价破亿的作品。
张大千50岁时去了台湾。
1969年,他把敦煌临摹作品捐献给台北故宫博物院。
1976年1月,他携夫人徐雯波从美国飞抵台北,正式申请移居,亲自选定台北外双溪附近建造新居,取名“摩耶精舍”。
1983年,85岁的张大千病逝于台北荣总医院。
张大千的一生一直毁誉参半,人啊,就是这么复杂。
如果有机会,你是会选择为人们留下那些无价的珍宝,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他们开一个残忍的玩笑?
今日心情 叹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她拥有最美的肉体,征服过最好的头脑、最强的权力,却仍然找不到真爱》
《他不幸得了艾滋病,但更惨的是......》
——菠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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