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多人之所以觉得蓝玉有这么大胆子敢干这种事很不可思议,是因为忽视了元末明初的社会环境,想象不到当时的骄兵悍将究竟有多嚣张跋扈。
当时就是这么一个武夫极其暴戾凶狠的时代,加上朱元璋一开始其实是偏袒优待武人的,对于一些非原则性的问题采取纵容态度,更加剧了他们嚣张跋扈的程度,实际上在朱元璋拿出屠刀之前,不少开国元勋对朱元璋并没有那么恭顺。
甚至可以说后来朱元璋对这明初这批开国元勋的残酷杀戮,某种程度上也有他忍了几十年积累下来一大堆怨气的因素。
具体的原因其实有点复杂,我个人觉得可能有以下几点:
01
跟元末整体的社会风气氛围有关,底层民众拿起武器以后确实变得更加的野蛮凶残了,无论是蒙元官军,还是泥腿子出身的军头武夫们,无不是杀人如麻,奸淫掳掠,都没把人当人,元末可以说是一个人吃人的恐怖社会。
正如陶宗仪《南村辍耕录》收录的一篇《醉太平小令》描述的那样:
堂堂大元,奸佞专权,开河变钞祸根源,惹红巾万千。官法滥,刑法重,黎民发怨。人吃人,钞买钞,何曾见?贼做官,官做贼,混愚贤。哀哉可怜。
当时无论元军、义军,靠着武力奸淫掳掠、霸占妇女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未几,红巾入寇,夫妇被执,见哥妍丽,将杀其夫。哥走前抱夫项大呼曰。“吾断不从汝求活!”寇并杀之。
红巾陷河朔,因避兵联城村。贼掩至,大掠。见节妇居群人中,特妍整,持刀驱之行……
蓝玉强暴或者用武力胁迫俘虏的蒙元王子地保奴之妃,跟上面这些行为其实没啥本质区别。
02
可能跟蒙元的异族属性有一定关系,蒙元统治者极其残暴,没把汉人当人,动辄屠城,那遭到以反元、推翻蒙古鞑虏朝廷为主要目标的义军的报复也不奇怪。
尽管朱元璋成势以后,有意拉拢统战蒙古人,而且素称不好杀戮:
刘辰《国初事迹》:
太祖自和州渡江,至采石,太平儒士陶安首先来见。太祖问曰:“有何道教之?”安曰:“即今群雄并起,不过子女玉帛。将军若能反群雄之志,不杀人,不掳掠,不烧房屋,首取金陵以图王业,愿以身许之。”太祖曰:“诺。”
但当时恐怕也很难扭转改变麾下将领的一些行为,实际上元末各路义军把蒙古贵族抓到后杀其满门、淫其妻女来进行报复,是一直以来的基本操作。
比如张士诚在元末诸路军头势力中,算是最温和、最不残暴的了,最初他在淮南扬州高邮一带起义的时候,元朝丞相脱脱率大军镇压,号称百万大军。
脱脱来到高邮怎么干的呢?
丞相脱脱亲总大军以擒之,众号百万,旌旗辎重,首尾千里,以为高邮刻日可平。……部将董抟霄每对脱脱言:“天兵南下,势如破竹。今老师费财,何面目归报天子?不若先攻其易。”脱脱从其言,分兵破天长、六合,贼皆溃散,所杀者悉良民。及攻高邮,堕其外城,城中震恐。
管你良民不良民,一律屠干净!
本来脱脱就是最防范、歧视汉人的,认为汉人必定都会谋反,恨不得都杀干净。
所以后来没多久张士诚攻打苏州,对元军的报复也是相当狠的。
不过搞笑的是,张士诚越是这样,统战价值还越高了,元朝多次对他进行招安。
脱因为参政,统领官军民义,捍御境上。平江达鲁花赤六十病亡,升松江府达鲁花赤哈散沙为平江达鲁花赤,领兵出战,……官军一战而败,死者过半,残兵千余。……士诚贼众才三四千人,长驱而前,……二月壬子朔也,劫掠奸杀,惨不忍言。脱因匿俞家园,自刎不死,游兵杀之。哈散沙在境外,闻城破,自溺死。
又比如叶子奇《草木子》记载红巾军倪文俊部攻陷湖广以后,威顺王妻女被掳,诸子被杀了个干净。
至正乙未冬,湖广雨黑雪。是时倪文俊陷湖广,威顺王妃主子女皆为所掳,其后诸子皆为所杀。
沔阳盗倪文俊,号蛮子,聚众从为乱。倪世以渔业居黄州黄陂,……及徐僭号,倪为伪相,用多桨船,疾如风,昼夜兼行湖江,出人不意,故多克捷,所至杀害。掳威顺王诸子,妻其妃子。庚申帝特降诏招抚,然乱端已成,俱无所及,王诸子竟为所杀。
03
朱元璋这边,我估计早期很多将领也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胡大海就是以“不杀人、不掳人妇女、不焚人庐舍”而闻名天下的。
胡大海为将,号令严明、攻必克,战必胜,体爱部曲,抚摩遗民,务尽其心。尝自诵曰:“我本武人,不读书,然吾行军惟知有三事而已:不杀人、不掳人妇女、不焚人庐舍。”故其军一出,远近之人争趋附之。
朱元璋亲征婺州的时候,元军内讧。
为此朱元璋跟对方指天发誓,保证投降的不杀,还给了对方五百个“飞”字号来作为证明。
太祖曰:“若事业成,当共富贵。”指天誓之,务不失信。给以“飞”字号五百,入城之日,于本部将帅家照证以明顺逆。既入,廉访使杨惠、达鲁花赤僧住死之。
还要让人骑着马拿着令牌严厉警告军中“勿杀人,勿掳妇女,勿烧房屋,违者依军法斩”。
太祖即命二骑士赍令牌遍告军中,曰:“勿杀人,勿掳妇女,勿烧房屋,违者依军法斩。”兵不离伍,市不易肆,开仓赈济贫民,抚处州石抹宜孙母,瘗城中犯锋镝死者尸。获台治书帖木烈思、佥事宁安庆、院判石抹厚孙。
一般越是缺啥,就越强调啥,之前杀人、掳掠妇女的行为恐怕是少不了的。
04
元末明初的明军将领确实就是相当嚣张跋扈,俘虏蒙元贵族的妻女后将其占为己有其实是一直以来大家的惯常操作,并不是蓝玉一个人这么干,甚至可能存在某种“制度保证”。
朱元璋所部有个规矩,在外将领都要把正妻留在京城老巢,所以朱元璋准许他们在当地纳妾。
太祖于国初所克城池,令将官守之,勿令儒者在左右论议古今。止设一吏管办文书,有差失罪独坐吏。将官正妻留于京城居住,听于外处娶妾。
那你说这些妾怎么来的呢?
很多可能就是霸占或者掳掠的蒙元贵族的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