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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学家许钧受聘浙大文科资深教授,受聘仪式上动情落泪,他曾翻译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浙江大学  · 公众号  · 大学校园  · 2016-09-18 20:42

正文


翻译学家许钧受聘浙大文科资深教授

 回浙江寻根 到浙大“创业”



  “46年前,在浙西的小山村,有一个男孩走出家乡走向世界。46年后的今天,一直心系家乡的男孩终于回到家乡。这真是莫大的幸福!这个男孩就是我。非常感谢浙江大学!”


  913日,在“浙大欢迎您”的仪式上,62岁的许钧落了泪。


  许钧是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著名翻译家。此前,一直在外地学习和工作的他,这一天终于回到浙江,受聘成为浙江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全职加盟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许钧也是学校启动实施学术大师汇聚工程以来引进的首位学术大师。


  校常务副校长宋永华为许钧佩戴校徽,并代表学校对他的加盟表示热烈欢迎。“许钧教授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之前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贡献。”宋永华说,浙江大学培养的人才要有国际视野,更要有国际竞争力,而这离不开一流的师资队伍,学校一直在努力营造人才发展的良好生态环境,希望许钧教授加盟浙大后,能为外语学院一流学科的建设和浙江大学一流大学的建设贡献聪明才智。


  许钧国内外国语言文学学科翻译领域的学术带头人,著名的翻译家,在翻译理论研究领域有重要建树,在国内外译界具有重要影响力。近30多年来,许钧在翻译基础理论、翻译批评和翻译文化研究领域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研究,其成果多次获教育部和江苏省优秀哲学社会科学成果奖,并且在外国文学、翻译研究、翻译学科建设和翻译人才培养方面取得了丰硕成果。此外,他还积极开拓国际学术交流途径,探索人才培养国际合作交流机制, 在国内外学界担任重要学术职务,是国内翻译学界的领军人物。


  “来到浙大我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也十分光荣能和这么多杰出学者一起工作。我一直在思考,到了这个年龄为什么要换新的工作单位,我想除了家乡情之外,也是来寻根和‘创业’。”许钧说,中国学者要有中国文化之根,浙江曾出了很多翻译大家,希望此次回来能更好地传承文脉,努力让浙大的精神品格更为社会所了解,为推动相关学科的发展,为做好科研、教学和服务工作而努力。




  作为著名的翻译学家,许钧教授对于翻译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2016年的钱江晚报B0004版整版刊出了《翻译家许钧教授——从封闭到开始,从自身到他者 语言如此,翻译也是如此》的报道。




从封闭到开放,从自身到他者

语言如此,翻译也是如此

对话翻译家许钧教授


(特约撰稿 文敏)

  如果让许钧在诸多闪亮头衔中只能选择一项,他肯定毫不犹豫地在“翻译家”这一项上重重打钩。与美好的语言投契的思想相遇,然后把它转为另一种语言,在他看来简直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浪漫艳遇”。

  而关于身份,还有一个重要选项是许钧自己念兹在兹的:浙江龙游人的乡民身份。

  出生在龙游塔石镇钱村普通农家的许钧,自16岁离开家乡,46年后终于心愿得偿,回归了故乡的浙江大学,任文科资深教授,成了院士级的文科学者。

  未见许钧之前,见过他照片——气宇轩昂中有沉静笃实,给人感觉他是一个中西文化铸就的性情中人,及至见面,果真如此。

  62岁的许钧说起手头计划中的翻译大业,滔滔不能绝口,根本不屑什么年纪做什么事的老派说辞。但说到家乡父老兄弟姐妹,语气转柔表情温和。“父亲85岁,母亲82岁,身体倒还不错。今年已经回家10次了,每次回去总是待不够。”


关于“不可译”与“无需译”

从自己文化角度出发会有不同的发现


  问:对于当代翻译来说,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都很有市场。

  一种说翻译不可为,即“不可译”说,因为两种语言虽然在基础层面上可以完成交流,但在形而上的思想层面上却完全没有互通性,不可说,一说即是错;另一种说法是“无需译”,因为英语会成为通行语言,世界各个地方的人多少都会一些。请问您的看法?


  许钧: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转换存在三个层面的矛盾:可译不可译是哲学层面的;语言的异与同是文化层面的;形与神则是美学层面的。

  比如法国作家纪德,翻译家李玉民说:“纪德是少有的最不容易捉摸的作家,他的世界就是一座现代人的迷宫。”

  我们可以看到,翻译确实是有限度的,但正是种种的不可能召唤着翻译家的努力,在不可能中去追求翻译的可能性,在新的语言、文化语境中,《红楼梦》有可能产生别样的味道,在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别样的味道,让《红楼梦》获得新的生命,味道更美了。我觉得,这是就文学翻译而言,哲学意义上的可译不可译与日常普通翻译关系不大,不同的语言当然不可能有完全对等的翻译,但还是可以找到对应的沟通交流方式,比如人家说吃饭,翻译过来要看对象,西方人是吃面包,我们中国的南方人是吃米饭,陕西人吃馍,这就是对应的关系,不能机械地去翻译,要作对应的理解。

  反过来,假如设身处地让一个中国人去理解一个法国人,尤其一个有复杂思想与性格的法国人,那确实是有些难,有些“不可捉摸”。但关键是你有没有去了解他的愿望,有没有去理解他的愿望,如果有心,有尊重,你从自己文化角度出发去看,会有不同的发现。

  至于英语的流行,那是由许多因素许多合力造成的。英语的大流行也造成了它自身不可避免地被“异化”。前法国总理就曾对我说过,法语是文化性语言,英语是工具性语言。工具很实用,人人都可用,但它也因此会失去自身的文化根基。所以现在那些“chinglish”“singlish”已完全被大家接受,无所谓正宗不正宗了。

  所以在全球化文化交流相融的过程中,语言也会从封闭走向开放,从自身走向他者。翻译也是如此。


  问:说到文化沟通与交流,刚才提到了《红楼梦》的翻译,目前最著名的是杨宪益、戴乃迭的译本以及英国人大卫·霍克斯的译本。通常公认杨戴译本更忠于原著,而霍克斯采用“归化”手法更顺应英语读者的接受。其中一些文化层面的分歧很有意思。比如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遇见警幻仙子,原著对其描述的句子有“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杨戴译本直接把“龙凤”翻译出来,而霍译本则译成西方人普遍认同的神鸟,因为在西方文化中,“龙”的意象并非如中国人所指的吉祥神物,而是邪恶丑陋的象征。所以有人提议用拼音译作“long”。您的看法如何?


  许钧:我的看法是我们可以继续把“dragon”作为吉祥神物的象征,不必改动。中国文化正在越来越多地走向世界,假以时日,别人也会慢慢接受我们对“dragon”的意象,两种意象可以并存,这才是文化多元化丰富性的意义所在,而且这也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必然结果。

  现在在中国,就翻译总量而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主要是外译中,而现在,据有关统计,中文译成外语的比例是64%,而外译中则降到36%。翻译的样式也在变化。现在拼音就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英文中,而不是归化成英文的解释。比如美国CNN对于中国小吃的推介节目中,所有小吃几乎都以拼音标注。


  问:那就不会再出“童子鸡”译成“没有性生活的鸡”笑话了?

  许钧:不会了。中医的译出也按照拼音标注。比如“脉”、“刮痧”,这些名词在西医中本没有对应,所以就按拼音来翻。我认为,随着国际间交往的增多,会为翻译提供越来越多的可能性,相互了解多了,接受的可能性就多了,人们也越来越喜欢原汁原味的东西。


关于翻译的对与错

从《约翰·克里斯朵夫》的一句误译说起

  问: 今年是傅雷逝世50周年,他最近正被广泛地追忆。傅雷译的《约翰·克里斯朵夫》第一句是这样的:“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

  很多人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就是一打开书,看到“江声浩荡”这四个字,就感到一种震撼。但许渊冲说,“江声浩荡”其实是误译,英译本的“murmuring”(潺潺声、低语声)是正确的译法。而法语的grondement意思是“沉闷的声音”,考虑到小说中后一句是“雨水整天地打在窗上。一层水雾沿着玻璃的裂痕蜿蜒流下。昏黄的天色黑下来了。室内有股闷热之气。”在雨季闷热、潮湿的黄昏,多瑙河的声音更应该是“潺潺的”,而不是“浩荡的”。

  但是,错得太精彩了,有人说这句“错译”忠实反映了克里斯朵夫澎湃的一生,都胜过原文了。这样的翻译在您看来是否成立?


  许钧:咱们先撇开那些粗制滥造的翻译和语言都不过关就胡乱翻译的不说。在翻译的忠实与“叛逆”上我确实有话可说。

  傅雷在长期的翻译实践中,深切地感受到翻译所面临的种种障碍:“两国文字词类的不同,句法构造的不同,文法与习惯的不同,修辞格律的不同,俗语的不同,即反映民族思想方式的不同,社会背景的不同,感觉深浅的不同,观点角度的不同,风俗传统的不同,表现方法的不同。”这11个不同,早已超出许多翻译家一再强调的“语言”层面的差距。

  傅雷所指出的这些不同或差异,恰是构成翻译能有所创造的空间。无论在实践中还是在理论上,我们都会遭遇一个悖论:绝对地忠实于原文,对原文亦步亦趋,近乎盲目地跟着原文走,非但不能将原文的意义与神韵客观传达给目的语读者,反而会使译作与原文貌合神离了,造成对原文本质的不忠。但翻译绝对是有底线的,无论如何不能离开原文自己创造,承认翻译局限的客观存在,根据这些局限提供给译者的活动空间,以看似不忠的手段,即对原文语言的某种“背叛”,在新的文化语境和接受空间以另一种语言使原文的意义得以重生,达到另一层次的忠实,这正是翻译的魅力也是困惑所在。

  所以我至今认为“信达雅”仍可作为评判一个翻译的标准,虽然现在像傅雷那样把翻译当作一门精致艺术的翻译家已很少见了。


为许钧教授的精彩回答点zan



整合自:求是新闻网、钱江晚报

原文作者:吴雅兰 文敏

图片:卢绍庆

今日编辑:费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