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这些年，总有人问我一个相同的问题：呆在国企不是挺好么？出来干什么？一直不知道怎样回答，前天我终于找到了答案。源自我在《亲历：我是这样从苹果要回账号的》一文后面和一位读者的互动。我们大屏幕一下：
虽然我离开航空业10年了，但是看看描述就能闻到熟悉的气味。这个人应该是某航的航行情报人员或者飞行签派人员，他所抱怨的应该是飞行电子包（EFB）---一个iPad上的飞行资料APP，可以把飞行手册、国内航图、性能手册等等飞行员需要的飞行资料全部电子化，随时打开iPad查阅。这要比我当年还在行内的时候方便得多，那时候是全部纸质资料。我们地面运控人员需要维护N个飞行资料箱，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各种航行图、航行通告和飞行手册。每天从结束任务的飞行员手里接收飞行资料箱，手工替换资料，然后第二天再把飞行资料箱送上飞机。
这个人对苹果和IOS大为不忿，理由是每次苹果一升级iOS系统，他们的飞行电子包就不能用了。我对于这种指责觉得莫名其妙，因为这个世界上之所以还存在一件叫做“APP”升级的事情，就是因为APP开发者要维护自己的APP，确保用户可以在最新的iOS系统上使用。而且，每次苹果要正式更新iOS系统之前很久，就会对APP开发者先行释出开发者版本，让大家在上面做测试，适应新的系统特性。我不是为苹果开脱什么，这就是苹果的游戏规则，而且全世界的开发者也是那么遵守的。
为什么我们经常会发现微博、微信等等一系列苹果手机上的APP会在同一时间更新？因为它们都在卡着点，和苹果更新iOS系统同步更新APP。这样一旦用户升级了iOS系统，无论是微博、微博还是别的什么APP，能够在新的iOS系统上顺利运转。
我在回复里向这位民航后辈做了解释，然后他的答复是：你的逻辑是苹果拉坨屎开发者都必须吃而且不能说不好吃，最后恶心到的是我们用户。这句话彻底把我给恶心坏了。我在回复里说得非常清楚，而且是用讲道理的方式表述的。他给我的回复却是横着来，说苹果是屎，开发者是在吃屎，我觉得这种表述没有问题，但是论证在哪里呢？要做这样的表达，那就需要作出能够支撑这种表达的论述。没有论述，直接开怼，那么就意味着我之前说的所有东西他都不想听，也不愿思考一下有没有道理。既然不是来讲道理的，那么大家就相互伤害好了。
最让我恶心的还不是这种民航低阶小官的蛮横口吻---我在行内见过太多了---而是他这种牛逼哄哄后面的怂。他回复我的第一句话是：我能吐槽软件供应商是Airbus和ADCC嘛，哪有得选？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都快吐了。Airbus是空客公司，ADCC是民航数据通信有限责任公司，民航总局旗下的专业数据通信公司。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这两个都是爹，他得罪不起，也催不动。所以，他只能拿苹果来泄愤。什么是怂，这就是怂。
这个后辈遇见的是什么？是个工作中的问题。有问题就去解决好了，安排你在这个岗位上不就是为了干这个的么？他知道问题在哪里，他也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并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因为这种改变对于他自己意味着麻烦和风险。所以，他在明知道我说的是对的情况下，在我面前坚持表演殴打苹果，以此证明他说的话是正确的。
他以为我看不出他那一句关于Airbus和ADCC的话背后是什么，以为我遇见这两个大头我也会和他一样立即软蛋了。问题是，我在行内的时候，最早参加了某航第一个运控中心的建设。当时，我和来自ADCC的开发团队一起熬通宵，一起做测试，完成了某行第一套飞行运行控制系统FOC。也就是在那几天，各个航空公司弄出了各自的AOC，SOC等等等等运控系统。ADCC有什么值得怕的？有什么不能说的？他们一样是开发商，一样和航空公司签合同，一样要负责售后维修。一线觉得不好用，有什么不能反馈的？
Airbus更是个笑话。无论波音、空客，还是生产发动机的罗罗，在各大航空公司里专门设点，打个响指就要立即过来看。有没有搞错，航空公司是甲方好吗？甲方不爽，要求乙方改善服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是真的佩服，有本事当爷爷最后当成了孙子，还要小声告诉我：嘘，那孙子很厉害，咱们小心点。Airbus又怎么了？贵航是免费拿它们的飞机还是怎样？
说到最后，他又用民航管理局的适航验证来说事。大概是觉得自己搬出局方来压我，我就应该怂了吧？适航验证需要时间没问题，我可以打报告啊。人在系统内，大家按照系统流程来走好了。安全大过天，我一周打一个报告，说不能及时更新资料，EFB无法正常使用，存在安全运行风险。打报告就要签收，签收就意味着我已经上报了安全隐患，未来出了任何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上报了。谁签字接收报告，谁对报告内容负责。那么，就会一层层签字上去，每签一次字就套牢一个人。最后，自然有人来解决问题。哄我呢？国企里这点小文字游戏当我全忘了？
如果真有心解决问题，在国企里一样也能找到方法。当年我们一起在一线奋战的同事，尤其是那些愿意站出来解决问题，承担责任，勇于背锅的人，N年前就基本都已经在处级。而遇见事情往后躲，随时强调不可能，做不到的那些家伙，说句难听的，连做背锅侠、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不说别的，以今天这个民航职员的说法来看，万一真出了点什么事情，出事的时候如果刚好iPad资料没更新，或者是不工作，查到飞行运控人员，他还真的能把苹果公司推出来为自己背锅么？他倒是打个电话到美国，让库克过来写检查，替他降职降级开除啊？
正因为在行内看到太多这种货色，所以我离开了。现在，说道理不听，要跟我横来，还需要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让苹果来背锅，才能满足航行情报员或者飞行签派人员的自尊心需求？
长官，对不起，我辞职很多年了。别来麻烦我，我留了整个行业给您折腾，您牛逼，请您折腾行业去吧。谢谢合作！
题图作者：Peggy und Marco Lachmann-A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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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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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以前在航空公司的时候，每到节假日，航班爆多，旅客爆满，但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工作，剩下的人都在按照国家法令休息。所以，我们在一线上班的人就经常开玩笑说：现在，我们终于知道需要多少人才能支撑一家航空公司运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