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张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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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正则言顺

张是之 · 公众号 · · 2019-09-24 23:48

正文

文丨张是之

见过流氓，没见过这么流氓的。

有朋友留言希望讨论下最近热传「医生私收患者万元红包」视频的问题，简单了解了下事情经过，以上就是我对事件的简单判断。

当然，流氓的是患者而不是医生。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山西省洪洞县患者韩某，由于脑梗在洪洞人民医院接受治疗。由于当地医院条件限制，院方建议请北京天坛医院专家宋医生来给患者进行「飞刀手术」（就是医生飞过来开刀），但需要支付 1 万元专家劳务费。

患者及家人与院方协商后，接受付款飞刀的建议。随后，专家从北京赶来并顺利完成手术，期间患者家人将 1 万元专家劳务费交给当地医院神经外科王主任，王主任再将这些钱转交给专家。

事情的神转折在这里，手术结束后，一条明显是悄悄拍摄的视频被曝光，「医生私收患者一万元红包」，再次引发舆论热议。

随后，当地医院神经外科王主任已被停职，洪洞县卫生局介入调查。

为什么说再次引发舆论热议？因为早在 2016 年，有患者在湖南常德市第四人民医院做手术时，医生向他们额外索取七千至上万元不等的「专家跑场费」，而这笔「跑场费」则是用于从外地请教授前来执刀做手术，并且医院不能提供任何收据，也无法纳入医保报销。

此事经媒体记者曝光后，一篇《惊见医生做手术索要巨额红包经视大调查记者全程实录专家跑场费始末》的文章就在网上疯传，成为当时的热点。

同样的，涉事医生也很快被停职处理。

稍有不同的是，当年是记者暗访揭露，而今变成了患者自己的第一视角曝光。

而且更绝的是，患者一方开始是协商同意的，然后收钱的时候偷拍，手术都顺利完成了之后再曝光视频。目的可以说很明确了。

2016 年湖南经视的记者是蠢，现如今这个患者的行为那是既蠢又坏。

众所周知，由于诸多的历史原因，目前我国多数优质医疗资源主要集中在大型公立医院。

在这些医院工作的医生，则凭借自身的技术和水平，以及雄厚的医院、患者资源，占据着「头部」优势。

所以，这些大医院的专家到其他小的公立医院或者民营医院「飞刀走穴」早已是公开的事情，连秘密都算不上。

这种现象一直存在，而且很大程度上帮助了小医院人才短缺、医疗资源不够的问题。

享受不给钱，就是耍流氓。稍有经济学思维的读者，在这个问题上都不会含糊。

除了那些到达一定级别，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就可以享受高质量医疗服务的人，普通老百姓看病花钱是基本常识。

去哪个水平的医院看、准备花多少钱，这不仅是出于他们自身支付能力的考量，更是反映出他们真实意图的唯一方法。

只有患者表达出真实的意图，医院方面才可以更方便地调动资源给患者。

在诊断病情的时候，我们都知道病不背医，要如实向医生交代病情，这才有利于及时准确地治疗。

同样的，在你希望医院能够给你匹配更好的医疗资源、医术更高的医生的时候，看上去冷冰冰的价格和金钱，才是最高效、最直接和最不会骗人的。

道理我们都懂，现象也一直存在，事还是那些事，一会儿记者曝光、一会儿患者自曝，原本自愿交易、两清互利的事情，非要落得个口诛笔伐、当事人被处理的下场？

长久以来，有两座大山压在广大群众的心智之上，一个是观念，一个是政策。

观念上一直把医院、医疗作为公益事业来定位，这样的定位使得医院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公开以赚钱为目标和己任。

当赚钱不是第一要务的时候，实际上价格机制的指引作用，也就从直接转向了间接。

这个转变必然导致各种间接问题的发生，比如以药养医的问题，再比如医生以各种手段间接收费的情况。

就像原来有择校费的时候，只需要交择校费好了，但不允许收择校费，那么这部分钱就会转嫁到学区房的房价上。

医院不是不可以作为公益事业，但只有价格机制的指引，才是通向这个事业成功的唯一正确途径。

失去了价格机制的指引，无异于鼓励人们说谎话，不去表达真实的诉求。就像这位自曝的患者一样。

另外一座大山是政策，政策当然本身也是出自某些的人观念，是某些观念的具体落实。

「飞刀费」的现象一直存在，既有着积极正面的作用，于情于理也都说得通，但在政策上却找不到支持的依据。

比如《医师外出会诊管理暂行规定》中的条款：

第十五条，邀请医疗机构支付的会诊费用，应该统一支付给会诊医疗机构，不得支付给会诊医师本人。会诊医疗机构由于会诊产生的收入，应纳入单位财务部门统一核算。

第十七条，医师在外出会诊时不得违反规定接受邀请医疗机构报酬，不得收受或者索要患者及其家属的钱物，不得牟取其他不正当利益。

这样的规定，虽然在现实面前名存实亡，但却给了一些愚蠢的记者和流氓的患者作为「法理依据」的错觉。

殊不知，在错误的观念和政策指引下，非要坚持按条款来办事，最终伤害的可能还是自己。

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其实就是在不断为之前的「非法」活动正名和合法化的过程。

原来农民自己的地打的粮食自己说了不算，后来联产承包了；原来养鸭子不能超过三只，后来可以了；原来办厂子雇工人不能超过七个，现在你雇七千个都没事；原来投机倒把是刑事犯罪，现在不是任何一项罪名。

观念的进步，带动着政策的进步，政策的进步才给了民间以更多的自由，更大的市场和活力。

「飞刀费」这种事，不过就是劳务费而已，原本就不应该成为新闻。

即使成为新闻，也应该表彰医生不辞辛劳地去为患者做手术，也应该鼓励光明正大地收取和提高劳务费用。

遮遮掩掩，不如直接一点。

名正则言顺，这才是正途。

2019年09月24日

题图： Carl Holsøe，Breakfast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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