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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一点小事我和十二年的闺蜜绝交了，至于吗？

三联生活周刊 · 公众号 · 杂志 · 2024-12-17 21:02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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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读者：柑橘与柠檬

之前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收到W的约饭微信。W是我相识十二年的闺蜜，按理说我应该兴致勃勃地答应，但事实相反，我全都拒绝了，无一例外。

我俩相识于高中，因为同样爱好文学而走到一起。但爱好仅仅是我俩的交汇点，除此以外，两个人的性格特质、生活习惯更像是没有交集的两个圆。她外向、漂亮，喜欢化妆打扮出去玩，打造精装朋友圈；而我恰好相反，不爱化妆，不爱出镜，朋友圈更是少发。但这些差异最开始并没有阻挡我们友谊的发展，W日常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找我约饭聊天，而说到选择约饭餐厅，又与她的个性环环相扣，形成完美闭环。

W大多偏好一些精致的、布满花艺绿植的法式餐厅或者咖啡馆——出片自然是主要因素。起初我对吃漂亮饭还是兴致勃勃的，但次数多了以后渐渐失去兴趣，因为出片代替吃饭交流成为了主线任务，而不爱拍照的我自然成为了出片的最佳工具人。

《二十不惑》剧照

从店员开始端上菜那刻，比我们味蕾更先忙碌起来的永远是手机。只拍食物的特写、远景是远远不够的，重头戏在人像。

W一般会让我先拍，我不喜欢面对镜头，一般也就僵硬地微笑、应付式地拍了几张就草草了事。但W不同，轮到我给她拍时，接过她的手机就没这么轻易能还回去。

从正脸拍到侧脸，镜头放大又缩小，W手里的冰饮拿了又放，总之就是没喝，一顿操作下来，终于辛苦出片几十张，饮料的冰早已化掉一半。等W确认优质照片数量足够多了，宣布饭菜“解禁”，我才终于吃上一口食物。

出片每次都要耗时将近半小时，也幸亏多数时候点的是沙拉——放久了也还是凉的，并不影响口感。但W会吃饭时一边翻看照片，我总疑心她会心血来潮，下半场突然说：“我们再拍一点吧？”，看着盘子里的草也顿时索然无味了许多。

可是这种不爽总会在W关心我时被我抛之脑后，她包容我内向、话少，并且见面时偶尔还会带些惊喜小礼物给我。有一次我提到上班总是无精打采，她就在见面时给我带了她爱喝的抹茶粉和咖啡粉，还说：“这些我都试过了，提神效果很不错。” 令我心里感觉十分温暖。我认为个性不同的好朋友之间总有摩擦，不都需要相互体谅的吗？我虽然不喜欢被拉着一起出片，但能理解她对拍照有追求。

《三十而已》剧照

说到追求，W对优质照片设定的门槛是：要有足够的氛围感。为了“氛围感”这三个字，所有人的“工作”从餐厅进门那刻就开始了。

有一回W迟到，我先到了约定的咖啡馆。店铺装修自然、清新，我挑了一个有巨大龟背竹盆栽的靠窗座位落座，心想：这个位置不错，光线足，有绿植，一会拍照好看。

W姗姗来迟，打招呼时，她一边走近一边笑容逐渐消失，最后直直盯着眼前的小圆桌说：“你怎么选了个桌子那么小的位置，一会吃的怎么放？那边卡座还有玩偶可以照，坐那边吧。”说着自顾自走去了卡座。

我自以为的体恤弄巧成拙，心情一下子像被泼了盆冷水，兴致也少了一半。那顿下午茶吃得并不愉悦，并且卡座光线不好，为了给W拍出氛围感图片我又费了不少功夫，但怎么拍都感觉差一口气，W看着照片也不是非常满意。

回到家后我郁闷地搜索关键词“韩女”“照片氛围感” ，发现那种雾蒙蒙质感的精髓原来在于后期调整照片参数。知道真相的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像只被戏耍的猴子，心想明明该努力的不是我啊！但作为略有些讨好型人格的人来说，我还是习惯性自我消化这些不满，维持着友谊。

直到有一次约饭，彻底打破了我对这段友谊的滤镜。

《风平浪静的闲暇》剧照

事情发生在我戴了金属牙套后，因为对于上镜的需求进一步降低，面对W的合照邀请，我总是再三拒绝。有时拒绝不了、拍了几张时也请她不要摆上网。她并不满足于两人合照只留在自己相册，有一次小声嘀咕：“别人朋友圈都有姐妹照，我也想发有你的。”

这句话一下子激起了我的愧疚感，让我意识到因为姐妹的迁就，她错过了多少本可以展示的东西。后面再度约饭前，我特地认真打扮了一番，心想：这次至少要留下一张漂亮且像样的合照让她发。见面时W夸了我的妆容，还向我要身上衣服的链接。

但巧的是，那天她一反常态没提出要拍照。觉察到她没提时，我本以为她是想喘息片刻，毕竟出片也是体力活。

直到各回各家，晚上W连续发来几条微信：“我们今天都没拍照呢！”我正打算回复“下次拍！”时，只见对面立刻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我坐在她对面，因为正低着头，精心化过的妆消失了大半，餐厅黄色顶光自上打下，照出了一头毛毛躁躁的头发。从角度看明显是偷拍，而W说，她想在朋友圈发我这张照片。

被我拒绝后，她给照片加了暖光滤镜后再一次发了出来，显得我皮肤更蜡黄了。但她夸赞“好看的呀！”并坚持想发。

《女神降临》剧照

我盯着屏幕久久说不出话，一边想拒绝丑照被闺蜜放上网，但另一边也想成全她的心愿，洗脑自己让她发吧，一夜过后不会有人记得。两种声音不停在脑海打架，最终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情感战胜理智，我同意她发了出去，心想左不过一些美食照片和我不满意的照片，文案再秀一波姐妹情。稀松平常，没什么大不了。

但我想错了。

W在我那张暖黄色的偷拍照旁，贴心地补了张她的自拍，美颜滤镜虽然让照片变得没那么高清，但这层美化令她肤色白皙，更接近正常审美里的“好看”。两张照片高下立判，美的更美，丑的更丑，像把我往油锅里烹。我盯着屏幕错愕了许久。

直到这一刻，我脑海忽然浮现一种不好的揣测：会不会自己在这段友谊里的定位是全方位的“出片工具人”？不仅是摄影师，更是对照组。

以往素面朝天、穿着随意时赴约总能碰上合照邀请，多半是因为足够潦草的我能对照出她的精致。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不忿，处在翻脸与不翻脸的边缘。而拉住我的，是另一个在心里不停盘旋的问题：为了一点小事就断送十几年友谊，你至于吗？

《我的前半生》剧照

我逼迫自己去洗了个澡。冷静下来后，内心另一个声音逐渐清晰：能让你在有十几年情谊的基础上仍感到十分愤怒的事，就不是小事。更何况理解与尊重本就是一段好关系的根基，少了它，泥土之上再怎么枝繁叶茂也只是虚假繁荣，放下这种关系没什么好遗憾的。

想明白这点后，我忽然对这段友情祛魅了。

W在意识到我的渐渐疏远后也有了新朋友。再次刷到她朋友圈，她和新朋友在昏暗小酒馆里拍了一堆照片，但不变的是，依旧只有她的单人照独美。

我离开这段不舒服的友谊后也接触了新人，遇到真正志同道合的朋友时才发现，不用勉强出片的日子里大家能更看到彼此，交流氛围也更融洽，而我也并非完全内向话少之人，只是因为之前一直没遇到能真正交心的对象。同真正合拍的挚友相处时，心底里涌现的开心雀跃根本藏不住，就像张爱玲认识邝文美后表达的那样：“许多年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天待人真好，赐给你快乐，连timing都对。”

《东京女子会》剧照

我很赞同她说的：“一个知己就好像一面镜子，反映出我们天性中最优美的部分来。”生命本就是自己的旅程，相伴而行的人不必强求，如若有，也应该像镜子照出我们的美好，并让我们生活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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