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文学青年来说,2017年足够特殊。今天,是威廉·福克纳的120周年诞辰。而9月29日,福克纳的文学晚辈、美国南方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也离开我们正好50年了。
2017年,这两位来自美国南方的作家,也都推出了全新的中译本作品。
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福克纳第一部长篇小说《士兵的报酬》已于今年6月出版,《水泽女神之歌》已于9月出版。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福克纳作品《寓言》《押沙龙,押沙龙》《福克纳随笔》将于今年10月上市。其他几部作品《小镇》《大宅》《福克纳短篇小说集》将于2018年上半年陆续推出。
从明年1月1日起,卡森·麦卡勒斯作品将正式进入中国公版领域,经美国麦卡勒斯基金会正式授权,九久读书人与人民文学出版社合作出版了6部麦卡勒斯经典作品,其中收录《心是孤独的猎手》《金色眼睛的映像》《婚礼的成员》《没有指针的钟》《伤心咖啡馆之歌》《抵押出去的心》。这是继上海三联书店的麦卡勒斯作品译介之后,国内规模最大的卡森·麦卡勒斯集中译介出版活动。
借此契机,我们邀请厦门大学外文学院教授林斌,于本周三晚20:00-21:30共同推出有时读书会,跟大家一起探讨福克纳、麦克勒斯这两位来自美国南方作家的文学寓言。值得一提的是,出版方还为此次活动提供了特别福利,我们将选出幸运读者,赠出两位作家的全新中译作品。感兴趣的读者,欢迎扫描文末海报二维码,参加此次读书会。
导读撰文 | 新京报记者 柏琳 张进
威廉·福克纳
(William Cuthbert Faulkner
,
1897年9月25日-1962年7月6日),美国小说家、诗人和剧作家,为美国文学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意识流文学在美国的代表人物。1949年,因“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福克纳
在描写美国南方历史的同时,表现了现代人的异化和孤独,主张宽容、理解和同情,最终达到人类的平等。
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福克纳第一部长篇小说《士兵的报酬》已于今年6月出版,《水泽女神之歌》已于9月出版。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福克纳作品《寓言》《押沙龙,押沙龙》《福克纳随笔》将于今年10月上市。其他几部作品《小镇》《大宅》《福克纳短篇小说集》将于2018年上半年陆续推出。
威廉·福克纳
他把他的“南方”带给了世界
今年9月25日是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120周年诞辰。他一生共写了19部长篇小说、120多篇短篇小说,其中大部分故事的发生地设在约克纳帕塔法县,构成著名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在这一体系中,包含或暗示了几乎整个美国南方——黑人和白人,两者之间如蛛丝般庞大的纠结,以及由此产生的暴力和乱伦、挣扎和苦熬。尽管生前大部分时间在美国不算出名,1949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还是颁给了福克纳。授奖原因是:因为他对当代美国小说做出了强有力的和艺术上无与伦比的贡献。“艺术上的贡献”这一说法应该更多指向他在写作形式上的创新。福克纳是意识流写作的代表,做了大量“激进式”创新,因此,从定义上来说,他不仅是个伟大小说家,也是一个文体家。当然,这虽然极其重要,但并非是最重要的。
他带给世界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他的“南方”,用库切的说法是,那“讲了又讲永无止境的南方史诗”。美国南方史诗中带有的、不可剥离的悲剧色彩源自那片土地——在那里,马匹四处奔腾,明亮阳光下,棉花房(即“产业”的代表)和黑人和白人被罪恶笼罩——但更多的是源自福克纳对现实的观察和演绎。这一特质也理所当然被后来的“南方作家们”继承了去。
五十五岁时,福克纳在给朋友的信中对自己取得的文学成就表示不解,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上帝或神明或不管是什么东西,会选择我成为这个选民”,如果必须给个答案的话(虽然这一问题并不需要答案),也许可以说,是“南方”选择了他。但迄今为止,在作品层面上“选择”他的人并不算多,也许是他的风格过于艰涩而吓到了部分读者,但他的拥趸中不乏优秀作家。仅说中国,余华、莫言都说过福克纳对自己创作的影响。至于福克纳在中国的翻译和传播,情况算不上好。读过福克纳的人大概都知道,李文俊先生在这方面几乎耗费了大半生心血,把福克纳最重要的作品如《押沙龙,押沙龙》《喧哗与骚动》等翻成中文,以飨读者。这是一项功绩,尽管福克纳远没有他的“老对头”海明威那样广为人知,幸好的是,福克纳的作品还在陆续被翻译和推广。近期,福克纳的《士兵的报酬》和《寓言》相继出了中文版,表明对他的翻译和研究还在继续,他的“被阅读”情况应该会越来越好。
(导读:张进)
福克纳作品试读
1
《士兵的报酬》
唐纳德·马洪,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回家的消息让镇上的人兴奋了九天。善良而好奇的邻居们纷纷来访——男人或站或坐,愉快地、体面地聊天:富商们对战争的认识仅限于它是总统威尔逊先生政坛起伏的产物,说白了就是美元和美分的事儿,而他们的妻子则围在马洪带着伤疤的额头附近,聊起服装的式样;几位牧师的老熟人为了显示自己的新潮,没有系领结,一脸干瘪地吞云吐雾,却执拗地拒绝摘下戴在头上的礼帽;马洪曾经认识、曾经在仲夏的夜晚跳过舞或求过欢的姑娘们也来了,有的只看了一眼他的脸,便赶紧抚着胸口躲开,再也不靠近他,有的头一次碰巧没注意,(但后来总有机会看到);男孩来了又悻悻地离开,因为他讲不出与战争有关的故事——访客来来去去,只有吉利根,他闷闷不乐的管家,不停地与他们寒暄交流。
“滚蛋,”他朝小罗伯特·桑德斯喊了几嗓子,小鬼头一心指望受伤的士兵能给他讲讲激烈的战事,好去跟伙伴们显摆。
“他要娶我姐姐。为什么我不能见他?”小罗伯特不满地说。他的处境尴尬,已经跟朋友们吹嘘过自己发现了一处金矿,现在却采不出黄金。他们嗤笑他,弄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好找吉利根求助。
“快走,滚蛋。演出结束了。快走。”吉利根关上门。鲍尔斯太太走下楼梯,问道:
“怎么回事,乔?”
《士兵的报酬》
作者: [美] 威廉·福克纳
译者: 一熙
版本: 漓江出版社 2017年6月
“这个该死的桑德斯家的小鬼带了一帮人来看他头上的疤。我们得拦住他们,”他气呼呼地说,“不能再让这些该死的家伙没日没夜地跑这儿来,把他当怪物参观。”
“嗯,就快结束啦,”她告诉他,“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就连这儿的小报都写了篇稿。‘战斗英雄返乡’,你知道的——类似这样的报道。”
“但愿吧,”他信心全无地说,“天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来过了。你知道吗,当我跟当兵的一起过日子,一起吃一起睡,从早到晚,我从来没觉得他们有啥特殊的地方,等我又成了个文明人,看到这些女人们围在这儿,说什么‘你不觉得他的脸很可怕吗,这孩子多可怜’,‘她会嫁给他吗’或者‘你昨天在城里见到她了吗,穿得几乎半裸’。哼,我觉得当兵的才是好人。你会注意到他们绝不打扰他,尤其是去国外打过仗的。他们情愿跟往事一笔勾销。他只是运气太差负了伤,但当兵的会说:‘这样的事儿,谁又能躲得过呢?’有些人走运,有些人不走运,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他们并排站在一起,望着窗外沉睡的街道。几个女人“衣着讲究”,手中撑着遮阳伞,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是妇女互助团,”吉利根说,“要不就是基督教妇女戒酒联盟的。”
“我觉得你变得愤世嫉俗了,乔。”
吉利根瞅了一眼身旁这个睿智的成熟女人,个头跟他几乎一般高。
“是说我对女人的态度吗?我虽然提到了士兵,但不是指我。我还不够格,就好比一个会修表的人,技艺肯定比不上钟表匠。当然,我口中的那些女人,指的也不是你。”
……
黑人,骡子。下午时光昏睡在街头,像一个恋爱中的女人。宁静而温暖:一切都是虚无,因为爱人已远去。树叶像绿色的水流,平整如镜,四处蔓延;树叶像用绿色纸片剪成,平整地贴在下午时光:有人梦见这些画面,又忘了他的梦。黑人,骡子。
(节选自《士兵的报酬》第四章)
2
《福克纳随笔》
密西西比发源于田纳西州孟菲斯一家酒店的大堂,朝南伸展,直抵墨西哥湾。它一路上为一些小镇所点缀,那里游荡着马匹与骡子的幽灵,早年间,这些骡马总是给拴在县法院四周那一个个拴马桩上的;而且几乎可以说,这条河只有那两个方向,也就是北和南,因为就在没多少年之前,你都无法走水路朝东朝西行进,只能靠徒步或是骑那些骡马;即使是那孩子的少年时期,要去距离三十英里的东边或是西边毗邻的县城,都是非得朝三个方向,顺着不同的三条铁路,坐上九十英里的火车,方能到达。
最初,那儿是一片荒野——往西,沿着那条大河,是一片片淤积的沼泽地,由一条条黑黢黢、几乎纹丝不动的臭水沟镶边,这里密不通风,长满了芦苇、藤蔓、柏树、梣树、橡树与橡胶树;往东,是阿巴拉契亚山脉逐渐消失处,是野牛在那里啃啮青草的阔叶林山脊与大草原;往南,是长有松树的贫瘠土地,那里还有挂满苔藓的栎树和面积更大、地更少水更多的沼泽,处处潜伏着鳄鱼与水蛇,日后,路易斯安那州将在这里开始形成。
《福克纳随笔》
作者: [美] 威廉·福克纳
译者: 李文俊
版本: 北京燕山出版社 2017年11月
在这里,最初出现的是携带着简陋器具匍匐前进的先民,他们垒起了土墩然后就消失湮没了,只留下了土墩。在这些土墩里,接踵而来有史可稽的阿耳冈昆族裔会留下他们战士、酋长、婴儿和猎杀的熊的头颅,瓦罐的碎片和斧头、箭镞,偶尔还会有一只沉甸甸的西班牙银马刺。那时,成群麋鹿不加警觉地如烟雾般飘忽而至,在矮树丛里和溪谷的底部,则有熊、狼、美洲豹以及各种小一些的动物——浣熊、负鼠、河狸、水貂和沼鼠(不是麝鼠,是沼鼠);二十世纪初,这些兽类仍在那儿出没,有些地方仍未开发,当时,那男孩自己也就是在这地方开始打猎的。但是,除了偶尔在某张白人或黑人的脸上可以寻见印第安人的一些血统之外,奇克索人、乔克托人、纳齐兹人和亚祖人都如先民一样迁走了,现在和男孩一起匍匐前进的是沙多里斯、德·斯班和康普生家的后裔,这几个家族曾经指挥过马纳萨斯、夏普斯堡、夏洛、奇克莫加这几个团,匍匐前进的人中还有麦卡斯林、艾威尔、霍尔斯顿与霍根贝克家的后裔,这几个家庭的父辈祖辈曾经充当过那几个团的兵员,匍匐的人里偶尔也会有个把姓斯诺普斯的,因为到二十世纪初,斯诺普斯家的人已经是无处不在了:不光是站立于开设在湫隘街巷主要由黑人光顾的小铺的柜台后面,而且也坐在银行董事长办公桌、食品批发公司经理办公桌的后面,身居浸礼会教堂的执事席中,他们买下许多所摇摇欲坠的乔治式住宅,把它们分隔成一个个可以单独出租的套间,而在自己弥留之际,又立遗嘱将加出来的披屋与洗礼盆捐献给教会,好让大家记得他们,不过这也许纯粹是出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