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个不靠谱少年,年少无知时跟着金属乐一路摸爬滚打,面目那叫一狰狞歇斯那叫一底里,没折腾几年,中国摇滚乐势力死在沙滩上,朋克接过接力棒,异军突起扯大旗,扯得自己趾也高了气也扬了勒里勒特鼻涕一把一把尽往别人身上噌了,玩呗,闹呗,蹦跶呗,马上就没劲了,来得猛死得快,效率突出,跟劣质电池有一拼,好在马不停蹄,英伦病人迎头赶上,锛儿都不打改头换面颓不好瞎颓废不好乱废神经焕发病得那叫一稀里糊涂,时局变换,胡主席八荣八耻,咱不能扯组织后腿,忙给自己抹黑,什么黑金、旋金、死亡金,旋律死、残忍死、技术死,一律死拉死拉地,那叫一范儿正,那叫一腔儿圆,就巴不得哪个月黑风高夜找个坟堆把自己埋里边了。
年少无知时总情愿给音乐赋予很多意义,站人堆里总希望二逼的是别人,牛逼的是自己,站在鸟不拉屎的高高山岗,昂头,挺胸,目光如炬,气定神闲,左手握拳,右手高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革命小手频频挥舞,用一口非常不标准的湖南话高呼:摇滚万岁!群众实在看不过去了,真有胆大的,上前,书写四个大字:你丫装逼。
自己还侨情,还不服,还打肿脸充胖子,对着一轮明月,反复念叨明明白白我的心,明月都听不下去了,要不是离得真有点远,明月说我一脸麻坑砸死你小样的。
很多唱片,买回家,就听一遍,压根没听的就不提了,忙跑出去找人围观,临了临了还上赶着来一句:牛逼吧?牛逼都哭了,说长这么大阅人无数你是第一个真把我吹上天的。
自己一听立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就觉得天怎么变窄了?就觉得地怎么变小了?就觉得哪都容不下自己个了,迎着炙热的紫外线,用半圆仪量好角度,四十五度看谁——谁都比自己矮一矬。
要说还是时间牛逼,说灭谁就灭谁,一个波浪牵动又一个波浪,浇我一盆透心凉接一盆透心凉,那些所谓的意义所谓的真理所谓的光芒,全不知给冲哪去了,冬季特产四六级东北风呜呜地吹,我很尴尬,但我不怕,我还可以歌唱:上当了吧,傻逼了吧,从此搁儿屁着凉大海棠了吧。
我这才知道自己是个不靠谱少年,打着摇滚旗号四处招摇撞骗,比较业余,骗来骗去就把自己一人骗了。看我看一眼吧,看完请再看一眼吧,让青春吹动了我的乱发让它调侃我的梦,飞来飞去的满天的飞絮全是我傻乎乎的笑脸。
从此立志成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没那么固执了,没那么狭隘了,没那么偏激了,没那么信誓旦旦了,庞龙也是能听的,杨臣刚也是可以接受的,周杰伦也是可以口头表扬的,有人说媚俗,我说这叫为人民服务,我真不觉得把音乐上升到理论高度有什么可值得忽悠的,音乐毕竟是用耳朵听的,好不好耳朵知道,有没有被打动自己明白,摇滚也好,流行也罢,不要把什么都扯进音乐里,那是亵渎。
听音乐这么些年,最后能剩下的,只有货真价实的感动,至于赋予上边的那些慷慨陈词,那些所谓人生宣言,那些形而上的来路不明的各种意义,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那些爱上高楼的,抄块板砖拍死你,你可以批评我的热血都拿去喂狗了,毕竟我也上了些年纪,虽说还未熟透,只能言,你有你鄙视的权利,我有我无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