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共计
2554
字，建议阅读时间
8
分钟。
有个相声段子，逗哏演员和年长的捧哏演员开玩笑：
“您今年多大年纪啦？”
“六十七啦。”
“呦，那您多活了七年。”
“怎么个意思？！”
“您是赶上现在了。要是赶上秦始皇那时候，六十不死就活埋……”
据我所知，秦始皇那时候并没有这种法律。不过，在古代一些地方，确实有过因为无法养活而抛弃老年人的情况。在有文字记载的文明时代以前，由于生产力低下，这些情况可能还很普遍。据说有的地方有那种山洞。老年人到了一定岁数，就自己走到那个山洞里去绝食而死，免得拖累家人，反正留在家里也没饭吃。
如果生产力水平很低，食物匮乏，必须饿死一些人，那么应该优先保障年轻劳动力和儿童，这样，种群才有未来。
不过，在这种发展阶段，人能活到老年的恐怕也不多。
但是，老人毕竟是父母长辈。亲情所系，不到万不得已，谁又能忍心抛弃。所以，只要生产力水平有所提高，超过基本生存线，抛弃老人的现象就会从社会中消失。不但消失，这种现象还会遭到道德的严厉谴责、乡规民约的制裁，甚至被国家立法打击。在古代中国，别说抛弃老人，儿女忤逆不孝都会被官府严办。
儒家传统孝道中，父母去世，子女要守孝三年。这个规定对官员尤其严格，称为“丁忧”。
不管多大的官，父母去世，必须立刻辞职回家，守孝三年。然后才能复职继续当官。明朝首辅张居正父亲去世时，正是他推行新政的紧要时刻。回家三年，新政很可能因之失败。不得已，皇帝下旨“夺情”，让张居正继续在京城当首辅。夺情引发官员士子一片哗然，成为当时政坛上一件大事。
对丁忧制度的目的，有多种解释。众多解释中没提到但我想应该有的用意之一就是，这种制度让官员必须竭力尽孝、善待父母。想想看，好好伺候爹妈，他们长寿，你的官当得也踏实。否则，父母一旦去世，你就得辞官回家三年。官场上，你离开三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损失可大得很。想要避免这损失，就得让你爹妈健康长寿。别当了官就忘了爹娘。
传统社会的生产力水平比现在低得多，经常会有灾年、疫病和战乱。对不少人来说，吃饱饭是例外，挨饿是常态。人们的生活要艰难得多。即使如此，因为亲情所在，也因为舆论和道德的压力，大多数家庭都能做到同甘苦共患难。好日子大家都好过。赶上灾荒战乱，大家一起受苦逃难。
会有那种贫穷困苦的时候，极端时，甚至出现过局部的人口大灭绝。但是，
养老从来没有单独成为一个社会问题。
养老水平的高低，只受到整体生产力和社会秩序的影响。大灾荒来了，大家都吃不饱饭，老年人当然也好不了。乱兵来了，青壮年都辗转死沟壑，老年人只会更惨。但在正常条件下，老年人都会得到家人的照料和赡养。不会大规模出现那种大家生活都很好，唯独老年人老无所养的情况。
吊诡的是，这种荒唐的、不可思议的情况却很可能在生产大发展、物资极度丰裕的现代社会出现。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就在于：
当代人愚蠢地想要借助国家摆脱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结果却是，这种愚蠢造成的恶果以加倍的沉重最终还要返回到人们身上。
扶老携幼，是人必须承担的生活责任。
拒绝这个责任的人群只有灭亡这一个结局。当然，扶老携幼并不一定全部在家庭内部，可以借助各种专业机构、商业组织来完成，但从责任的角度来说，始终都在家庭内部——
人类之所以会有家庭这种组织方式，就是为了在互相扶助中携手承担生活的种种责任。
你把子女送到幼儿园，不等于放弃了养育责任，只不过是在可控范围内委托给幼儿园一部分而已。同理，老人当然可以去养老院生活，但子女对老人的赡养义务始终都在，养老院只不过是代行部分职责而已。
当代人的愚蠢就在于，他们看到国家力量的强大和国库貌似取之不竭的财富，就认为国家可以帮助他们卸掉那些有时会很沉重的生活责任。他们终于可以解放了，可以尽享人生的轻松愉快了。
所谓社会养老、国家养老就是这种愚蠢念头之一。
其实，国家所能做的，无非也是一种代行、受托而已。但是，在商业机构那里责权严格对应、各自承担财务责任的代行、受托，在国家那里却变成了一团模糊。商业机构的经营模式可能很复杂，但再复杂的商业模式，也可以分解为个人之间清晰的责任链条。相反，国家举办的养老计划，数额巨大，但最终却没有具体人承担财务责任。人人都是经办人，负责人到底是谁，却不得而知。
没有责任约束的权利一定会被滥用。
这是不可改变的人性。操办养老体系的官员，经常大发慷慨，收买民众的欢心。民众看到有国家兜底，也认为尽可放心，不必谨慎管理自己的生活和收入。老了自有国家来养老，何乐而不为。
结果就是，在生产力水平低得多的时代，由于人们精打细算、承担责任、重视家庭，虽然整体生活水平不高，但养老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社会问题。可是，在物质丰裕得多的当代，各个国家操办的养老计划，不分穷国富国，纷纷陷入难以为继、乃至濒临崩溃的状态。越来越高的生活水平和老无所养的悲凉局面，奇异地结合在一起。
低和超低生育率就是人们放弃责任以后的胡闹行为之一。
在当代人看来，既然有社会养老、国家养老，我又何必在年轻时辛辛苦苦地养育后代呢？我何不趁着年轻尽情享受人生呢？就算国家养老靠不住，我有钱照样可以购买养老服务嘛。
如果这种放弃生育责任的行为大规模出现，所谓的社会养老、国家养老在未来必然崩溃。钱不能直接给人提供服务，钱换来的人才能提供服务。当越来越多的钱争夺越来越少的服务时，你攒下的那点钱会像大热天阳光下的冰块一样迅速融化。
社会养老、国家养老是一个愚蠢观念推动的错误试验。这个试验只进行了几十年，就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当代，凭空制造出一个生产力水平低得多的古代都不存在的严重社会问题：
大量人口面临老无所养的危险。
今后，“六十不死就活埋”
可能变成现实——或许更老一些，或许手段比活埋更高科技一些。要知道，世界最富裕国家之一的日本的财政大臣都在抱怨老年人的医疗费用过高，“希望他们能够快一点死，不这样考虑的话问题无法解决。”
除非人们尽快认清事情的真相，放弃愚蠢的幻想，重新承担起人生和家庭的责任，否则，未来必定会出现那种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荒唐局面：物质非常丰富、生产能力经常过剩，人们生活水平很高，各种消费品都堆积如山，唯独养老却成为难解的社会问题。大量老年人被遗忘、抛弃，甚至不得不以自杀作为“最终解决方案”。
更荒唐的是：
对这种荒谬可怕的局面，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可以责备的人。
看上去谁都无辜、谁都无责。大家都没办法，都很无奈，都在摇头叹息。
到底谁是责任者呢？
2016/8/9
关注铅笔经济研究社公众号，并回复以下数字，或点击以下链接，查看精彩铅笔社文章。
回复“201”，
国家存亡的意义
（令人惊奇的大格局精彩长文）
回复“202”，
伊斯兰问题还是阿拉伯问题
（寻找现代伊斯兰恐怖主义的根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