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爱吃,从遇见老冯的那一天起。
相识10余年,两个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火锅、烧烤、小吃,中西餐……后来外边吃腻了,加上生活日趋稳定,两个人改在家里吃,一到周末,便会去超市大采购,海鲜、蔬菜、面食、甜点,换着样地买,然后经由我,细细烹煮,海天盛筵一样,并着暮色渐微吞入口腹。
日久生巧,我自诩为“厨房高手”,闲暇时分最大爱好,便是洗手作羹汤,看老冯吃得心满意足。
那时候我钟爱《行行重行行》里的那一句:“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自觉人世间最深沉的情意全都在这一句话里,还有什么比关心一个人的粮食和蔬菜来得更真挚呢。
后来,我变得很忙,连给老冯做一顿早餐,都变成奢侈的事情,常常看着他风尘仆仆地来去,好恨自己不能以三餐四季来相迎。
一开始他总是抱怨,半开玩笑地说:老婆,我快被外面的饭养成胖子了,你什么才能包养我啊。
工作缠身,琐事难调,我也厌烦,会在他间或的抱怨里,怒怼一句:吃吃吃,吃个屁,没看到我忙成什么鬼样了吗?难道你就不能系上围裙,偶尔也为我做一顿饭吗?
自小娇生惯养的他,当然一开始总是拒绝的。结婚的这几年里,我俩吵得最凶便是这个无人忙家务,无人温饭菜的阶段。
他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环视四周,对着我大吼:
厨房的垃圾为什么没倒?
客厅的垃圾桶为什么不套上新的垃圾袋?
冰箱里放了几天都不吃的东西,你就不能下楼的时候,顺带扔一下吗?
而我,在忙着写了一天的文章后,看到他像个少爷一样,躺在沙发里,一小堆一小堆地制造垃圾,忍不住地跳起脚来,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指责。
终于,我们都觉出婚姻的无趣。
日复一日油腻的杯碗碟筷等着人去处理,洗了又脏,脏了再洗的衣服仿佛永无尽头,更别提一天不拖就恨不得灰尘四起的亮白色地板……
没完没了的零碎家务,喋喋不休的怨气四溢……
如果你没结过婚,你一定不能理解怎么会有这样两个明明看起来都温和礼貌的人,会为一点点小到不能再小的屁事,而吵得天翻地覆,恨不得一夜天明,直奔民政局领张结婚证。
而我,真的也差一点就这么做了。
某一日,长差归来,累到几乎散架,一堆开门,看到家里杯盘狼藉,衣服全揉成一团,垃圾堆如小山,阳台里精心培育的绿植全部枯黄。
我坐在沙发上,崩溃大哭,唯一一次,我没发脾气,而是对老冯说:“我们离婚吧。”
他难以置信,指着屋子里一堆尚未清洗的衣服说:“就为了一点破家务,你就准备放弃我们十年的感情,你是不是有病啊。”
他不懂,那一刻,他不是输给家务,而是输给了那种从不愿为我分担家务的心态。
婚姻里最无奈的是什么?是明明当年我也笑靥如花,明眸皓齿,十指如削葱,却在循环往复的一地鸡毛里,怨气生白发,哀意催人老,变成我最讨厌的那一种斤斤计较的怨妇。
而他,明明那时也胸怀宽广,温柔缱绻,却在我无休无止的唠叨里,冷言相对,渐生龃龉,翩翩风姿,永不复还。
岁月没成为那把杀猪刀,我们却将彼此凌迟。
当一个女人,被所有家务吞噬,而无心细说从头恩情,就由不得她浪漫,她天真,她葆有少女心。你怨怪她何以人面黄花憔悴损,又怎知人心凉薄家事沧桑。
所以,我才会在最脆弱的那一刻,潸然泪下地告诉老冯:“如果你爱我,不是载着我看遍十万八千里的山河壮阔,也不是在情人节又或者纪念日买一捧玫瑰说两句甜言蜜语,而是心甘情愿系上围裙,把厨房当成人生的另一个战场,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打一个看似只有数平方,却足以盛放漫天爱意的江山。”
那天以后,老冯开始渐渐改变。
某天,我下班回家,放下手里顺路买来的瓜果蔬菜,一扭头,看见老冯右手拿锅铲,左手放佐料,认认真真做菜的样子,忍不住从后面给了他一个熊抱,他轻轻回转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所想象过的关于王子和公主的传说,关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画面,都在那一个瞬间里,那是人生最温暖的一个定格。
其实,那天的饭也好简单,不过一碗鸡蛋西红柿汤面,我却吃得满足极了。
老冯笑我贪吃,他不知道,我贪的不是食,而爱,他做的也不是饭,而是浓情蜜意浑然天成。
我们仿佛都变得爱回家,不再执迷于外面的灯红酒绿,常常开着车,看着将暮未暮的天色,想到有个人,盛满一桌深情,等你归来,便不自觉,嘴角牵起一抹浅笑。
我做饭,他洗菜,他洗衣服,我擦地板,两个人嬉笑着把一床床的被子铺在阳台,看阳光一寸一寸挪进屋里,恨不得一辈子此刻忽而白头。
后来,老冯问我,十年间,哪一个瞬间我最爱他。毫无疑问,当然是在他系上围裙为我做饭的那个瞬间,他有点笨拙的样子,明明最可笑,在我心里,却帅到闪闪发亮。
又或者,不止于我。我的野生闺蜜美亚曾说,她老公最帅的一刻,是穿着西装买菜归来的样子。她想象着他在熙攘的菜场,穿着崭新的西装,皮鞋擦的发亮,头发一丝不苟,谨而慎之地挑选着她喜欢的菜式,微笑着一路拎回家……
心潮澎湃啊,神魂颠倒啊。
是啊,我们都爱着那个分享我们生活,也Share我们家务的男人,爱的不是他把家务成什么样子,而是他在婚姻里的付出感。
你以为维系夫妻感情的是什么?不就是这一点你来我往才能持之以恒的付出感吗?要不然,我日日以心血相搏,却无人怜惜,再深的爱意,也终会消耗殆尽,不如我给你一点,你还我一点,天长地久,绵绵无期。
你以为构建夫妻日常的是什么?不就是昨天应倒的垃圾,今天该洗的衣服,明天想吃的饭?处理好了这些细微而具体的琐事,才有资格,去追逐风花雪月,诗意与远方。
你还真别不信?一个女人脾气最差,便是家务缠身,老公却连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的时候。我妈就这样,年轻时,一边忙着挣钱,一边照顾我们姐妹,整日眉头深锁,动辄大发脾气,我一度以为我妈天性如此。
可是这些年,我们各自成家,家务事越来越少,加之老爸突然开窍,主动忙前忙后,我们姐妹竟然都感慨,原来我妈即使更年期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我妈也笑:“能脾气不坏呢?孩子围着你哇哇啼哭,老人等着你摆饭布菜,一茬一茬的事儿,排山倒海扔到你面前,一点儿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要用多少个无眠深夜,才能勉强说服自己不去回味那些少女时代的幻想。”
所以,海灵格才说,一个家庭的幸福维系,不是一方无止境的付出,而是夫妻双方的共同劳作。
别怀疑,当一个女人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家务全包,放弃自己也曾有过的梦想,没有什么别的理由,只不过因为她爱你。
而你,能够回报她的,不是抱怨她腰围渐粗,罩杯渐小,褐斑暗生,而是,力所能及替她卸下一部分重担,和她一起,在你们的那个小家里,有说有笑地消灭掉那些琐事,让浪漫满屋。
别和我说,给钱就够了,买买买就行了,比起你的心,我并不稀罕钱,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可以陪她一起做梦,也可以陪她一起跌进庸俗日常,那“哐当”的一下子,才最抵得住似水流年。
你连家务都不愿帮我做,还好意思说你爱我?
前几天,在朋友圈里发了条心情:什么是最浪漫的爱情。
有个姑娘给我留言说:他爱吃,也爱做饭,但我爱吃,却不会做饭。所以我说,以后你做饭,我刷碗,这就是我能想到最浪漫温馨的爱情。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为你洗手作羹汤,不论早晚,请你都要赴这一场宴,并和她一起,将杯盘狼藉还原成纤尘不染。
作者丨林宛央
90后元气小仙女
一个疯起来不要命
静下来要人命的女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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