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种花的经历就像索姆河战役，200来盆血统纯正、勇敢刚毅的植物被投进了水淋淋的战壕，至今年春天，仅余三蔟十来棵存活。我只好再去一趟花卉市场，每当有人问我想要啥，我就问，有没有那种杂种的，工农阶层趣味的，备受歧视的，学文科的，看着跟70后似的，不照顾也不死的特别贱的那种呢。大姐们就说了，郁金香啊，绣球啊，石斛兰啊。我真没法接话，就说，这满天星多少钱？
满天星25块钱3棵，来到了我的花园里，就是包皮大的院子的该下刀的那一圈儿。满天星这东西真是神奇，它们会绽放无数的小白花，然后花上几天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渐渐凋落，等到最后一个白点消失之后，好像一声铃响，忽然间又有新的无数小小白点喷薄而出。所以有一天我就想，这是三个微型潮汐啊。然后我又想起了我高中时候的班长。你知道有一种十几岁就满脸正气的男的吧，我们班长就是这种。你可以想象，我看见他就跟怀孕了似的，胃部隐隐抽搐，嗓子眼犯恶心。班长姓什么叫什么我已经忘了，就记得他练气功，固精锁阳，他真练这个。这是我这一辈子里见过的几万件不暗说一句“我操”就不足以纾解惊叹之情的扯淡事儿之一，你说你一个处男，大概嘴都没亲过，你练固精锁阳？班长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水房洗个头，隔多久呢，两三个月吧，所以他的头发总是经历一种神秘的演变，刚洗过是乌黑浓密的分头，几天之后会浮现几个小小的白点，然后慢慢增多，等到小白点缀满的时候他就会用力挠头，制造一场小型的暴风雪，最后他的头发会呈现出一种震骇人心的灰色，就像水泥工人刚干完活。一方面我由衷感慨周期性的律动在这地球上的存在之深，另一方面我也不得不觉得，种这三棵满天星，多少有点儿失策，让我感觉就像在花园里埋了三个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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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活下来的一簇蔷薇，我跟你们讲，三天之内，最多五天，就会开出5000朵花。 5000朵，我认真计算过，决不夸张。真不敢相信你到现在还没有目瞪口呆！5000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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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本书里我读到，在新石器时代的泰国，有个姑娘死了，人们在她的墓里放了12万颗珠子。这本书是权威著作，所以我不会质疑这个数字。我读到了不少让人印象深刻的数字，在这本书里，比如在西伯利亚的一处墓葬里挖掘出6000个猛犸象牙珠之类。可是12万颗珠子，你能想象吗？那得多少人搓多久呀？也不多弄点儿花样，就搓圆。我有点儿感慨，新时期时代的人真是没事儿干，而现在呢，人们也是没事儿干。今天大家上网看看这个玩玩那个，也就相当于早前搓珠子吧。前几天我用网页看了几分钟王者荣耀的直播，estar对哪个队，决胜局，程咬金一顿旋转，还是输了。恍如隔世，以前我还玩过这个？这真是相当无聊，我就不说弱智了。按我玩过的棋做比，按所需智力排序，围棋-国际象棋-象棋-跳棋-军棋-动物棋，王者荣耀就相当于动物棋。不过我总是隔上七八年就会玩一阵子弱智游戏，还挺起劲，然后说不玩就不玩了，再回头一想简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我深刻地反思了一下，可能是一种缺爱的表现。总之，如今人们热衷的好多事在本质上跟搓珠子是一回事儿：搓一个裂了，再搓一个圆了，如此等等。要是今天大家把上网浪费的时间都用来搓珠子，还不知道能搓多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