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最近去看了好评如潮的泰国电影《天才枪手》，很多人诧异泰国的商业片也有如此好效果。但实际上，这种泰国青春题材电影，质地并非凭空出世的，泰国电影人擅长青春题材影片，也并非一日之功。
四五年前念书的时候，应《当代电影》老师的约稿，为一个泰国电影的专题策划写了写当时几乎成为现象的“泰国小清新”电影，那是一种青春文艺片，但混杂了许多类型片的效果与元素。如今看《天才枪手》的时候就明白，其中的许多元素都仍然延续，这些元素也已经非常“顺滑”地挪移到了商业类型片的创作中。
下面是这篇文章的全文，原载《当代电影》2013年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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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泰国青春片早已兴起，然而能被称为“小清新”，即具有清新风格的文艺青春片，则要从1998 年的《Ｏ型血》算起。从这部影片诞生之后的十多年来，泰国“小清新”电影已经逐渐发展为具有一些标准构件的电影种类。本文将从主题选择、角色设定、叙事方法等方面来探究这类电影的特征。
作为一种类型的“小清新”
与中国台湾、日韩的青春文艺片常被称作“小清新”一样，泰国“小清新”电影作为一种类型，其代表的范畴可框定为泰国的青春文艺电影。
首先有必要对“小清新”一词做一番解释。《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对“清新”一词有两个释义：1. 清爽新鲜（例句：空气十分清新）；2. 新颖不俗（例句：陈设清新典雅）。【注：李行健主编《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第2 版），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语文出版社2004 年版，第1072页。】
“清新”与中国古代诗品、画论颇有渊源，苏轼论诗画，将之视作最高等之境界：“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注：[ 宋] 苏轼《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其一》，引自《东坡选集》，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第244—245页。】
将“清新”这两重论诗与画的意思与电影格调相结合，也可成立。“小清新”电影的摄影风格通常“清爽新鲜”，以天空、阳光、海等事物的色调为主，此一意境如明代马文玉诗“踏遍莎痕还碧嫩，眠余柳色转清新。”【注：[明]马文玉《春日泛湖忆旧（四首）》，钱谦益《列朝诗集》闰集第四，《傳世藏書：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6 年版，第1817页。】
“小清新”影片多讲有活力的年轻人青春故事，格调“新颖不俗”，这一意境则有“诗句清新非世俗，退居安稳卜江天”。【注：[宋] 苏辙《次韵任遵圣见寄》，引自《苏辙集》，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1581页。】
“小清新”之“小”，是已不流行的“小资情调”一词的借尸还魂。“小”的清新毕竟并不能与悠古的清新意境等同，它是消费文化发达后，针对文艺青年专门生产的类型书籍、音乐乃至一种咖啡厅式生活方式。这种文化风格被敏感的电影工业纳入生产流水线，并且要被标准化、庸常化，使之能够进入畅销的商业渠道，做大众化的传播。国人以“小清新”一词概括亚洲文化圈的青春文艺片（台湾、日韩、泰国），是以华语文化中的语汇为不同地域、然而具有相同特征的影片做一方便的概括。本文主要分析的，即是泰国青春文艺片具有的诸般特色。
泰国的青春片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初。当时一些青少年教育问题被纳入电影视野，影片《楠爱娅》介绍了如此的观念：“教育在赢得成功生活中显得更为重要。父母想让孩子进入好的学校——曼谷的大学或去国外。”而《瓶子中的时光》则探讨“孩子们如果不能在政府办的大学中求得一席之地，就被鼓励去上私立大学。至于他们是否对所去的院系或所学的专业感兴趣则无关紧要。他们只是必须大学毕业并找到工作而已”。1992 年，突然出现青少年题材影片的喷涌状态，出现十几部青春片，电影创作者们似乎突然间发现了青少年群体的观影消费能力，“电影的观众也仅为青少年。电影的风格也完全是为取悦这一群体的观众，甚至连片名也模仿青少年使用的俚语而显得毫无意义，如《忙吗》、《长大，不得不长大》”。【注：[泰] 差漠恩录·坦南望农《泰国电影百年：1900—2000》，《上海戏剧学院学报》2011 年第1 期。】
虽然泰国青春片早已兴起，然而能被称为“小清新”，即具有清新风格的文艺青春片，还要从1998 年的《O 型血》算起。从这部影片诞生之后的十多年来，泰国“小清新”电影已经逐渐发展为具有一些标准构件的电影类型。《O 型血》中，一位学校老师对学生们说：“爱情不是自己可以设计的。无法如愿以偿的爱情，就因为一开始没有设计好……有谁能设计人类的爱情？”但有同学反驳老师的观点，老师便说：“你们可以自己试试。”影片最后，年轻人们终于领悟：“老师说的对，我们无法设计自己的爱情，爱情是由它自己设计的。”——这“不设计”的台词，实在是有浓重无比的设计痕迹。而泰国“小清新”电影因青春题材而出现的“清新”感，也绝非自然天成，而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主题：友谊与爱
与其他国家的“小清新”影片一样，泰国“小清新”电影的主题局限于爱情与友情。多数为爱情，单纯叙述友情的则有《小情人》、《亲爱的伽利略》，前者讲述一对小伙伴的童年时光，后者则是两个女生一同到欧洲打工旅行的故事。另有一些友情与爱情主题夹杂的影片，它们在泰国发展出了一种俗套的叙事设定，即爱情要成为友谊的绊脚石。《荷尔蒙》中的好朋友南浦与迈德里一起喜欢上了女孩儿娜娜，两人竞赛一样地追求起来，几乎反目成仇。《初恋这件小事》中阿亮和阿拓一同爱上了小水。最复杂的是《O 型血》，五个本来最要好的朋友，因情窦顿开竟造成了四角恋爱的局面。
泰国“小清新”电影的主题在爱与友谊之间滑动，滑动之极端，即为同性恋。典型例证有《暹罗之恋》与《想爱就爱》。前者讲述男同性恋，后者讲述女同性恋，两者共同点是主角之间首先有纯挚友谊，在此基础上逐渐培养出爱情。《暹罗之恋》的第一段里，两位男主角Mew 与Tong 尚处于儿童期，作为玩伴，他们培养了深厚的兄弟情，两人一同与学校里的坏孩子们在厕所里打架，还会到公园里玩根据藏宝图找宝藏的游戏。在Tong的姐姐外出野营失踪之后，Tong 一家搬走了，两个小伙伴的友谊便暂告一段落。多年之后，二人在曼谷再次相遇，起初童年的兄弟情迅速归位，两人相处渐久，友谊的浓度不足以支撑二人关系，懂音乐的Mew 开始为Tong 写歌，并在一次派对上深情演唱，派对结束后便以吻定情。
《想爱就爱》是女同性恋的故事，采取相似的情感发展策略。小佩和小芹是入学时分入同一寝室的室友，小芹长得漂亮，性格却像男生，走在校园里，男生们会调侃她：“第一次见到比我帅的女生！”小佩起初并不喜欢小芹，甚至在宿舍贴上三八线，禁止小芹唱歌。但在相处中，小芹渐渐露出女生的可爱，两人逐渐成为好朋友。小芹会做好吃的粥给小佩，小芹怕黑，停电的时候就拽着小佩的衣角，要小佩为她点蜡烛，玩手影。这些浪漫的小情调里爱情逐渐侵入。这些同性恋电影，以循序渐进的感情发展冲淡同性恋的话题敏感度，成功地将同性恋爱纳入了包含友谊、恋爱的青春情感范畴，使这两部影片与其他“小清新”能够共享同样的主题脉络。
同性恋电影在亚洲青春电影文化中是一种经常出现的题目，台湾的《盛夏光年》、韩国的《爱的蹦极》等都是典型代表。而在泰国电影史中，同性恋公开讨论也早不新鲜。1986 年，泰国电影开始讨论“第三性别或同性恋的问题”，《我是男人，挺好》讲述了“两位想要‘走出狭小空间’的男性同性恋的故事……影片倡导同性恋者应该公开地生活在社会中”。
美角与丑角
泰国“小清新”电影选择主要角色，不论男女，决定因素只有两点：一为好看，二是年轻，没有例外。
女生角色大致分两类，第一种为干练型，典型代表是出演了《季节变幻》、《荷尔蒙》、《亲爱的伽利略》这三部电影中主要角色的楚缇玛·提潘娜特（ChutimaTeepanart），在《季节变幻》中她是有才华、却有些冒失的女孩儿；在《荷尔蒙》中，她始终以强硬的态度拒绝另一个男生的追求；《亲爱的伽利略》中，她饰演的姑娘极叛逆，因与老师冲突便自行休学，远赴欧洲。另一种女生角色为甜美型，典型代表有《初恋这件小事》中主演小水的平采娜·乐维瑟派布恩（Pimchanok Leuwisetpaibul），这部影片采用了一种悬念的手法将这位美女介绍出来，起初，作为初中生的小水，导演以化妆技巧将其装扮成一个皮肤黝黑，不修边幅，冒点儿傻气的小姑娘。随着时光推移，年龄增大，她本身那种甜美、阳光、俊俏的样貌开始显现，影片中小水的性格也由大大咧咧的小姑娘变成在心爱的男生面前腼腆、羞涩的青春美少女。
至于泰国“小清新”男生角色，没有明显的相貌分界，多是千篇一律的俊美型。典型代表有《友谊你和我》、《暹罗之恋》与《初恋这件小事》中饰演男主角的马里奥·毛瑞尔（Mario Maurer）。因为是青春戏，观众看不到刚强型的男生出现，使得这类型的男性角色有中性化的倾向。
泰国“小清新”电影因有浓重的喜剧倾向，常常会出现一个“丑角群体”。譬如《想爱就爱》中，两个女主角长相俊俏，而她们周围的姐妹们，有长得矮小丑陋的，有长得完全男生样且戴一副样式丑陋的眼镜的。《爱你24 小时》中，主角是在7—11便利店工作的一对男女生，他们的周围有三个好笑的丑角，一是与男主角阿本同住的“小萨哥”，他说话蠢笨，常常显得弱智。还有一位在便利店隔壁酒吧表演脱口秀的喜剧演员孔伯，他长得粗鲁，言行也粗鲁，喝醉了酒会穿了戏服跑到便利店来撒疯，而当女主角被已分手的男友骚扰的时候，他则会穿了警察的戏服把人吓跑。此外还有一位妓女，腰圆背厚，浓妆艳抹，店员们会从她购买安全套的数目上来跟她开玩笑，譬如：“今天只要一盒，客人很少吧？”这位大婶就会故作生气的样子。
这些丑角的安排，用意十分简单，创作者要利用她们来反衬主角的美。其中最为出名的丑角是苏达拉·布查彭（Sudarat Butrprom），她长相不好，身材矮小，但却有很高的喜剧表演天赋，2006 年开始以谐星定位涉足电影，到2010 年便同时有她出演的五部影片上映。她为泰国“小清新”电影贡献了两个老师角色，分别是2006 年的《季节变幻》与2010 年的《初恋这件小事》。《季节变幻》中她还未发挥自己的喜剧天赋，只是一味以“严厉”作为表演手段来饰演音乐老师，在排练维瓦尔第的《四季》中呵斥学生来制造笑点。到了《初恋这件小事》，她就彻底放开手脚，甚至与自己的学生一样追求起爱情，她以自己的丑陋容貌扭捏作态、装扮清纯，即刻让人捧腹大笑。
伪散文叙事
泰国“小清新”电影的主线剧情通常十分简单，最多的是“校园爱情型”，同校的男女生相互有好感，随后遭遇若干挫折，最终修得正果。如《季节变幻》、《音为爱》、《想爱就爱》、《初恋这件小事》等。其次一种类似公路片的“旅行故事型”也较为流行，如《你好陌生人》讲述泰国的一对失意男女生误打误撞搭乘同一架飞机去往韩国旅行，并在韩国再次相遇，起初两人性格之差异几乎要闹得成为仇人，随后开始在游玩中发现对方的好处，并成为恋人。《亲爱的伽利略》讲述两个姑娘从泰国飞往英国伦敦，辗转在两间饭店打黑工挣钱，随后又到巴黎游玩、找工作，最后辗转意大利威尼斯，一路上遇见各种人事与风景，两人各自收获爱情，收获成长的经历。《荷尔蒙》恒与暖的故事段落中，男主角恒乘火车游历了泰国的著名景点，并发生了一段出轨的艳遇。
然而不论哪种类型，泰国“小清新”的剧情都从未突破过分简单的单线叙事模式。剧情并非紧张严谨的逻辑推进，而是在单线剧情上摆列松散的、前后并没有明显情节推动关系的桥段。最极端的例子是《荷尔蒙》，影片将四个独立的青春爱情小品交叉剪辑，每则小品代表一种恋爱模式。但交叉剪辑并没有令四则故事之间产生任何化学反应，它们仍各自独立。而每则故事又由各种松散的桥段串联起来，譬如花痴女孩儿艾乐追星的故事，艾乐极喜欢来自中国的明星“迪迪”，他对迪迪的爱由参加中文学习班、给歌星寄信、想方设法购买演唱会的票等段落呈现。南浦与迈德同时追求女孩儿娜娜，俩男生打赌，谁先得到娜娜的电话号码，谁就可以获得追求娜娜的机会。接下来便是两个男生追女仔的各种怪主意，譬如到动物园说笑话、到寺庙里制造暧昧情绪、到KTV 中唱歌等等。在这些情节中我们只能看到噱头的堆积，情绪很难在其中积蓄，观众从中得到的感动亦是过眼云烟式的。即便是较有情节剧张力的一些影片，也很难逃脱这等窠臼。
在《你好陌生人》中，这种噱头堆积的方法导致了影片剧作结构的断裂。影片前半部分是阿旺与阿梅在韩国相遇、相识之后，冤家路窄般的斗嘴与斗气，他们打赌吃活墨鱼、在韩剧拍摄圣地互相嘲笑。关系稍微密切一点，两人便到赌场玩轮盘赌，赢了钱两人拼命购物，阿旺试穿各种女生的衣服，逗得阿梅哈哈大笑。这些制造笑料的噱头到影片中段两人互生爱意时戛然而止。自二人轻轻一吻之后，情急转直下，不再逗乐，而按照滥情恋爱情节剧发展，使一部电影产生两种完全相反的面貌。
对“小清新”电影来说，它们能够抗拒这种结构松散的指责，理由只能是青春文艺的“清新”风格有必要用这种非戏剧化、散文诗式的方法来结构。这种结构的确常见于青春片。在台湾青春片中这种叙事手段并被认为是继承自杨德昌、侯孝贤等台湾新电影运动的传统，“这些新秀新作在影像风格和艺术观念上都受到新电影传统的影响，倾向于质朴自然的纪实风格，运用长镜头、固定机位、非职业演员，选择非线性、非戏剧结构等视听手段来真实白描现代台湾边缘青少年的生活状态，探索其生命历程的艰辛和迷惘”。【注：钱春莲《多元不羁的青春书写——内地、香港、台湾青年电影导演青春片研究》，《当代电影》2010 年第4 期，第37 页。】但泰国“小清新”的剧作与其说是一种散文式的非戏剧叙述方法，毋宁说它是一种讨巧、缺乏扎实的叙事技巧的小品式粘贴，这是泰国“小清新”电影的一种通病。
情节缺少逻辑推进，就无法在深层主题上得到一种回旋上升的可能，只能在同一种情愫中不断重复。这正是泰国“小清电”影能够依靠成熟的桥段在票房上成功，但从未达到经典境界的原因。
包装“小清新”
泰国“小清新”电影的创作者们有着极为敏感的文艺嗅觉，极擅长利用各种文艺形式来包装自己的青春文艺类型，且每部电影都必会使用这些元素为爱情、友情做美好的装饰物。《O 型血》中，五个好朋友考上了同一所艺术大学，枫想学设计、开画廊；浦喜欢念诗；阿德热爱摄影，随手拿相机拍照并能以此谋生。当枫过生日时，几个朋友举行小型派对，他们放起探戈舞曲，翩翩起舞。《音为爱》与《季节变幻》都是音乐主题的影片，前者是几名中学生组织流行乐团，最初，当主角还是小学生时，会在音乐课上五音不全地唱一首流行老歌的歌词“I need you，love you”，而当主角们长成小伙子，他们胆大冒失地跑到商场的儿童活动现场唱起重金属摇滚。《季节变幻》设置在泰国马希隆大学的音乐学院，主角Pom 为了追求同校的女生Dao，背着父母考入这所学院，跟随一位神神叨叨的爵士鼓老师Yano主修打击乐；而Dao 则拉得一手绝妙的小提琴；而真正喜欢Pom 的女生Saranya，虽不谙乐器弹奏，却主修作曲，可谱出校园乐团正式演奏的交响合唱曲目。此外，《想爱就爱》中的小芹弹吉他唱歌是好手；《初恋这件小事》中定情的桥段是学生们演出话剧《白雪公主》；《亲爱的伽利略》中，两个女孩儿到巴黎遇见了一帮波西米亚式的年轻艺术家，他们住在废弃的政府公屋内，不在乎没有水电的简陋条件，在公屋里进行各种艺术创作，并进行先锋的展览，小樱的建筑设计专业在展览空间布置时派上了大用场，她也靠自己的一个幻想式的建筑设计赢得了米兰一间建筑师事务所的工作。这些元素，都足资证明泰国“小清新”的创作者们有最敏锐的意识捕捉新鲜的艺术气息。在所有的文艺形式中，流行音乐是所有泰国“小清新”电影的标准配置，每片必唱，且许多电影都使用多首流行乐在剧情发展到不同情绪的时候使用。
文艺之外的电影形式包装，最重要的是那些年轻人们都处于中产阶级的、甚至更为富有的生活状态，这几乎成为承载泰国“小清新”电影故事的最大温床。这种生活状态亦经过各种精致的设计。譬如主角常常住于豪华的宅邸（《O 型血》、《暹罗之恋》）；影片中的学校，常有豪华而优雅的校园（《季节变幻》）、敞阔明丽的宿舍（《想爱就爱》）。20 世纪90 年代初，泰国电影中家庭观念开始转变，具有农业传统的大家族向小家庭转变，影片中楼房、公寓越来越多。【注：[泰] 差漠恩录·坦南望农《泰国电影百年：1900—2000》，《上海戏剧学院学报》2011 年第1 期。】在“小清新”电影中，对传统建筑则有另一种时髦的包装策略。《初恋这件小事》中，女主角小水家将老式独院的宅子改造为一间专为旅游者开设的餐馆。《荷尔蒙》中，女孩儿娜娜的家是一个小镇上独栋的住宅，且带花园，被改造为一间漂亮的咖啡馆。这些温馨美好的生活环境为泰国“小清新”电影创造出一种幸福生活的幻象，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些爱与友谊才如蜜糖一般引起年轻人的注意。
文学艺术之外，泰国“小清新”的“国际化”包装能力也不可小觑。《亲爱的伽利略》摄制组直接深入欧洲，带观众游历英、法、意，得以窥见泰国人在欧洲的生活状态。《你好陌生人》则抓住了韩剧在泰国的火爆，将故事发生地直接定在韩国，且女主角的旅游目的，也就是为了到各个热门韩剧的拍摄地进行“朝圣”，当她抱着韩国著名男星裴勇俊的铜像深情抚摸，观众忍俊不禁之余，也能真切感受到韩国影视文化与泰国电影的一种交流。中国元素也时常出现在影片中，《暹罗之恋》里，20 世纪40 年代吴莺音演唱的《明月千里寄相思》成为贯穿影片的曲调。而在所有的泰国青春文艺片中，我们能寻找到整整三代华人的面目。【注：谢美《泰国青春电影中的三代华人形象浅析》，《电影评介》2011 年第2 期，第41 页。】
在泰国青春文艺片中，这些作为“包装”的形式元素显然是最具吸引力的，从一个类型凝聚特定观众群体的能力来看，它们显得比爱情、友谊等主题更为重要，也是“小清新”风格的重要基座。它们作为泰国“小清新”的故事背景，起到一种苦难过滤器的作用：过滤掉真痛苦、过滤掉肮脏的事情，最终的目的乃是过滤社会。这是“小清新”商业策略的充分发挥，它必将深沉的东西挤出作品，架空现实，使这些影片不解答任何问题，仅做叙事，讲情调，成为一出出青春童话的制造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