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终会变成恶龙，然后呢？

九树三花 · 公众号 · · 2024-12-31 11:00

正文

运动，其实很多人打心底里都恐惧这两个字。

这个运动，指的是马哲的支柱之一——事物是运动的。

对匮乏和贫瘠恐惧，对失去机会的焦虑，对“成为人上之人”的向往，让太多人终其一生都紧绷着神经，因而特别看重对确定感、对一劳永逸的追求，以至于有意或无意地忽视运动、否定运动。

这会使得他们对治理的理解，往往因视角静止而走向脱节。

小树在两篇提纲文《当我们谈起红蓝争斗时，我们在谈什么》《【更新版】1G、2G、3G到底是什么意思？》中都谈到了一个以运动为核心的观点，即：

上个时代拿到改革红利的改革派，必然会随着时代变迁，固化为保存守护红利的保守派，直到他们被新的改革者所取代。这是规律，更是人性。

用浪漫一点的描述，即，诛灭恶龙的骑士必然会慢慢长出鳞片獠牙，直到成为下批骑士发家致富的养分。

从来不存在对恶龙一劳永逸的诛灭，从来不存在永远在神坛上的骑士。

神坛上的，是灭龙的勇气，是骑士的精神，车水马龙的过客不过是这些宝贵品质的宿主。当宿主变质了、枯萎了，自然会有新的宿主继承这些精神，造福大众。

自然，会有些恶龙盘踞神坛，拿自己年轻时的功绩使劲浑身解数涂脂抹粉，以吓退新骑士。但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淘汰虽迟但到，从无例外。

运动，即是变化，即是更新。恐惧运动的人，往往有个明显特征，就是神话规则建设。

强调一句，这里不是说规则建设不重要，事实上，规则建设非常重要——如果有个百分比图谱，规则建设大概要占80%。但它永远无法达到100%，剩下的那20%就是留给变化的空间，留给调整规则的空间。

把规则建设的重要性神话到100%的，往往在七十年前膜拜苏联，在三十年前膜拜美国，在如今膜拜静止的自我，其本质不过是渴求有一个一劳永逸的锚，让自己从对运动、变化、更新的恐惧中脱身——

他们（因对匮乏和贫瘠恐惧，对失去机会的焦虑，对“成为人上之人”的向往而）受伤的大脑，没有能力纳入马哲框架，以至于，他们对治理的观点从来是幼稚的、情绪化的、充满偏见的。

好了，回归本文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我们该如何推动运动，让新一代骑士总能顺利诛灭上一代骑士变成的恶龙呢？

这是个特别困难的问题，甚至是古今中外治理领域中最核心的问题之一。

毕竟，私欲是人性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之一。可同时所有人都知道，运动、流动的社会才是好的社会。

这就需要80%和20%来共同完成了。前者即规则建设，后者……我暂且称之为“权谋”好了。

为什么说不能神话规则？最主要的答案即，大大小小的规则制定者们，总是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留下后门的。你永远不会比他们更懂规则。

在规则执行上他们也留有补丁，比如前浪们总是以各种借口，推动最能保护他们利益的后浪继任自己的岗位。 “团~伙~”就是这么形成的，《中县~~》就是这么写就的。

此时，这20%的权谋就很重要了，举例如下：

1、善用大矛盾。承认山头的存在，但尽力避免山头间形成合力，同时尽力促成山头间相互监督纠察。

如此，既可让山头起到筛选推荐人才的正面作用，又能借山头间矛盾不断磨洗对方有缺陷的人才，倒逼各山头认真去择选更优、更洁、更公的人才。

2、善用小矛盾。从山头举荐之人才中，优先抉择其中更边缘、更多元背景、更少山头恩泽者。另外，上述更优、更洁、更公的人才本身也相对更少依赖山头。如此，即可加速山头内纽带的代际衰减。

上述的本质，都是强化人才的原子化。更原子化的人才，才更少抱团、更易监督、更好驱使，最重要的是，向他们支付更少的额外成本——毕竟这部分的每一分钱，都是大众在出。

其他还有如善用裙带。禁止裙带从规则中获益，同时为裙带提供特殊恩遇以弥补之，继而用裙带对规则的遵守推进规则的整体约束力，等等。

若大家仔细观察这几年来的趋势，会发现教科书一般的上述案例比比皆是。

这如推恩令一般，为汉代诸侯们所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但推恩令的施展是有条件的：君权呈绝对优势、诸侯无权参与决策。此后历朝在火候不到时盲目上马者，均贻笑大方。

看到这里，你也许明白了，要想避免大大小小的规则制定者们自我固化、阻碍运动，必须有个超越规则制定者的角色来操盘那20%，利用权谋来不断抑制、分化他们。

这就是之前《君、臣、民》系列所述的君生态位。与臣生态位的天然矛盾，使得权责对等的君始终致力于驱动改革，加速新陈代谢。此处不加赘述了。

相比之下，美国和苏联都是100%困囿于规则的典型。

前者毕竟还有强制性流动的制度，因此还能够维持，但仍被大大小小的规则制定者们挖出的后门逐渐掏空躯体。而后者，只能是早早地在悲剧中收场。

除开之前提到的否定运动的人，轻视权谋者还有很多。理由一般有两个，一是认为它上不了台面，二是权谋无法形成可复制成文法。

事实上，人性的私欲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对规则五花八门的侵蚀手段也形成不了绝对约束的成文法，实事求是承认规则的相对局限性，才是相对优化问题的第一步。

最新鲜热乎的案例来自近期的杏林购销。上面定调约束他们吃肉，他们就有一百种办法名正言顺反抗、搞事儿，比如只报极端低价，甚至还能借此邀功：看，我给大众省了好多钱呢！

此时，除了那20%权谋，还有其他办法高效率地约束这些最懂规则的人吗？

摒弃对理想国的幻想吧。世界各国五花八门的探索中最成功的那个，即便分数你不甚满意，可已是这个半混沌系统所能达到的最优解了……

不过呢，运动虽然是好事，但轮转太快，你未必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