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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加尔文(Jean Calvin,1509-1564)
思想家马克斯·韦伯认为,现代人赖以生存的科学、政治和经济秩序,都与西方的新教,特别是
清教
,有着不解之缘。
如今“清教精神”已经成为很多现代人的素养。然而,清教的灵魂和鼻祖——约翰·加尔文,却始终沦为背景介绍。即便很多“加尔文主义者”,也只关注他的神学。
事实上,
加尔文
不仅是伟大的神学家,更是出类拔萃的哲学家、实践家。他的思想遗产,至少从四个方面,塑造了现代世界。
古代社会,是以血缘、人情关系缔结的熟人社会,个人属于集体。
现代社会,是陌生人分工合作的社会,个人先于集体。个人主义的文化土壤,孕育出了科学、法治、市场的果实。
事实上,个人主义并不是古已有之。完成这一文化革新的灵魂人物,是加尔文。
新教改革始于马丁·路德。他主张“
因信称义
”和“人人皆祭司”,抨击天主教的赎罪券。但天主教在经历短暂的混乱后,很快组织起反击力量。
在宗教改革即将夭折的时刻,加尔文接力改革,以清教社区的自治,将“人人皆祭司”发扬光大。
以至于马克斯·韦伯在《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
》中断言,罗马教廷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路德,而是加尔文。
相比路德,加尔文的个人主义更加纯粹和彻底。
正如《加尔文传:现代西方文化的塑造者》一书所说:
他认为,上帝对世界有绝对主权,任何集体都不能阻挡个人亲近上帝;
每个人都无法替他人得救或沉沦,都必须亲自读经、祷告,经受试炼。
为此,他不仅反对政权干预教会,甚至把教堂的圣像、乐器、装饰全部拆除……
正是这样的文化塑造,使清教徒率先脱离了集体权威的辖制,成为第一批个人主义者。
后世的曼德维尔、休谟、弗格森等人,都无法忽视加尔文对个人主义的贡献。
今天的英美,在政治、经济、科研等方面,践行着彻底的个人主义,也是加尔文思想的延续。
古人相信“万物有灵”,生活中充满巫术、迷信和禁忌。比如在传统中国,流行着画符治病、打卦算命;
中世纪西方用圣水治病,把解剖人体视为“亵渎神灵”。
而现代人认为,从来没有什么神水圣水,世界是物质的,是可研究、可改造的。思想家马克斯·韦伯,把这场古今之变称为“祛魅”。
事实上,对这个祛魅过程,加尔文也居功至伟。
首先,
加尔文明确鼓励自然科学,并赋予其宗教的价值与动力。
在《
基督教要义
》等著作中,他赞美甚至嫉妒医学家、天文学家,认为他们“展现出足够的证据,证明上帝造物的智慧和秩序”。
其次,加尔文对经文的阐释,清除了宗教对科学的限制。
他认为,
圣经的主题是上帝的启示与救赎,不是自然科学;所以不能机械地套用经文字句,限制科学研究。
这种思想,在人类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它实现了“信仰与理性的和谐”,并以信仰告白的方式,鼓励新教国家大胆地发展科学。
牛顿发表《数学原理》,甚至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时,都曾引用加尔文的思想:
人类阐释宇宙规律,就是借着造物的作为,证明上帝设计的精妙与智慧。
此后数百年,多次社会调查发现,清教徒只占西方总人数的40%,但是在科学领域的人数竟然超过80%。
今天,“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已经是举世公认的真理。现代文明国家,都普遍建立起宪法契约,将公权力关进了法律和制度的笼子。
事实上,有限政府的理念进程,加尔文也居功至伟。正如《加尔文传》等著作所揭示的:
他坚持“上帝的绝对主权”,拒绝承认自封的统治权威;
他坚持“人性全然败坏”和“君权有限”,要求限制公权力;
他认为,上帝与人立约,人民也该与统治者立约。
相比奥古斯丁、托马斯和路德,加尔文不仅热心政治,还兼具法律人的勇气、理性、雄辩和坚韧。
他因为坚守信仰立场,被法国天主教驱逐和通缉,数次死里逃生;
他的《基督教要义》名义上是向国王申辩,却喊出“教义和王冠一样重要”;
他反对政权干涉教会,暗示“人民有权反抗暴君”……
当这些极具爆炸力的政治思想,突破语言障碍传遍西方,直接引发了英国、荷兰和北美的政治革命,最终促成了三个海洋帝国的崛起。
甚至有人认为,现代政治理念的圣经——约翰·洛克的《政府论》所主张的“天赋人权”,也只是“加尔文现代政治思想的激进表达”。
如今,勤劳节俭、追求财富、精益求精、信守承诺等品质,已经是所有发达国家公认的美德。
相反,那些奉行封闭农业经济,鄙视商业和金融的国家,总是落入贫困、衰败、不公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