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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是黑的,心里是晦暗的、曲折的,泛着酸的。
表弟的话像是一颗一颗接连着发射的子弹,一枪一枪地朝着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击中。
不能说是没有恻隐的吧,哪怕只是一个普通认识的男生喜欢了你这么久的时间。
在这样的一个深夜,两个人听着他将他的心思一点一点剥落开,一寸一寸摊开给你看。
句句都是喜欢你,句句都是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
盒子忍不住地有一点心疼,有一点替他难过,有一点在想。
“怎么回事啊,我的小表弟,这些年你过得累不累啊。”
盒子没有想流眼泪的冲动,只是约莫是屋里太暗,没有顾虑,眼睛有些涨得难受。
他把这归结在今天这一天太累了,眼睛才会发酸。
“恩,是他给我发的消息,他说他要离开北京了,约我吃个饭。”
“那你去吗?表哥?”
“我还不知道,可能会去吧。”
“恩,表哥,你喜欢他吗?”
这一句话的语气明面望去是平淡的是无所谓的是坚硬的,只是坚硬的外壳龟裂了。
从龟裂的每一寸缝隙里都淌着害怕。
我的表弟啊,你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我要真喜欢他,又何必到现在搬来和你住在一起了呢?
“不知道吧。”
“恩,其实他人也挺好的。”
他人挺好的,然后呢?然后你是想我去和他吃饭吗?还是不想我和他去吃饭呢?
有些人说话从来都喜欢说一半,但这从不是因着他们有这个习惯,而是怯意让他们不敢表达。
怕问题真问出来了,可能会彼此伤着,可能会表现出逼听话的人。
“你刚说的话我都听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承认会替你有点难过,但我不能给你啥回答。”
“恩,我都懂。”
“你懂就好,以后你好好当我弟弟,我当你哥哥,我们就真兄友弟恭地过呗。”
盒子说话的语气里故作玩笑,甚至说着自己都稍微笑出了声音。
只是那笑听在表弟的耳朵里又会是什么意思呢?这一点盒子不清楚。
“恩。”
表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声地恩了一下当做已经听到,屋里的黑四面八方地笼罩着两个人。
盒子想了想说。
“我跟你说吧,我以前也很喜欢过很喜欢过一个人,就前两年的事情吧。”
“后来呢,你们为啥没在一起了?”
“是我的错吧,我做错了一些事情,让他太失望了。”
“你出轨了?”
“就怎么说呢,其实我不算一个很好的人吧,不过这不是我想跟你说的点。”
“那你想说的是什么?”
“你知道那种感觉吧,我和他感情很好,但我发现我没那么喜欢他的时候没说。”
“你就自己在外面乱搞了。”
“在一段很久的恋爱里,一旦发现自己不喜欢对方,其实很难说出口我不喜欢你了。”
“恩?”
“因为总觉得说出了口好像自己就背叛了这段感情,尤其是对方也没做错什么事,可就是不喜欢了。”
“恩?”
“就会有一种感觉吧,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废物,居然自己都会变心,很渣。”
“然后呢?”
“然后,我就想说,你现在说出口也好,憋着可能会成执念,说出来了说不定还能过去。”
“哦。”
“真的,自私地说吧你告诉我你喜欢男生,我有点烦。”
“烦什么?烦我是同性恋可能以后家里你更不好面对?”
“是的,有点自私但我真是这么想的,可你说了,我也知道这不能改,我也就希望你好好地。”
“恩。”
盒子原本想说你可能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可不知道怎么都说不出口。
算了吧,不说了,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让沉默在暗里发酵。
“表弟?”
“恩。”
“快睡吧,不要想多了,明天你还得上班吧。”
“好。”
盒子翻了个身,面朝着表弟,发现他一直睁着一双眼睛盯他,两颗小眼珠子在黑暗里发光。
那光很微弱,仿佛一吹就会熄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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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将手机从枕头下面拿了过来,打开微信,进入到与隔壁男人聊天的界面。
“好的,那就明天吧,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你看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就好。”
有时候渣男渣真不要紧,如果渣男能渣得彻底,渣得绝情,被渣的人会痛到一个点死而后生。
最怕,最怕的就是像盒子这种心软的渣男,总是一步一回头。
一面望着其他的人,一面又对身边的人牵牵扯扯,弄得鸡飞狗跳。
这些道理盒子不是不明白,他知道在当时发现没那么喜欢大壶的那一刻应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