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4日,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学界失去了一位无可替代的巨星。
南开大学讲席教授、著名诗词学者叶嘉莹先生与世长辞,
享年100岁
。
从北平的书香四合院到加
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从战乱动荡的离散人生到重归祖国讲学,她的一生,是诗词生命力最鲜活的见证。
弃医从文:只为传承中华诗教
1924年,叶嘉莹出生在北京察院胡同的一个书香门第,幼时便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
家中进士第的牌匾、院中蝉鸣读书的氛围、亲人的轻声慢语,塑造了她深厚的文化根基。
然而,乱世之中,这位天生“华丽”的女孩却注定要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磨难。
七七事变爆发,她在求学路上目睹难民流离失所的悲惨景象;17岁时,母亲因病离世,让她体会到国难与家破双重痛楚的分量。
原本立志从医的她,在抗战岁月里选择了辅仁大学国文系,
因为她相信诗词的力量能给人以精神的滋养。
从1945年毕业后,她站上讲台,开始了长达70余年的教学生涯。
“我平生志意,就是要把美好的诗词传给下一代人。”
她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
叶嘉莹的丈夫赵钟荪
,是她英文老师的堂弟——“他从他堂姐那里看到我的相片,然后就打听到我。”
她对这个年轻男孩没有特别热烈的感情,两人平静地交往了两年后,
1948年结了婚。那年冬天,这对年轻夫妻一起去了台湾。
年轻时的叶嘉莹
她和丈夫的姐姐、姐夫住在一起,条件十分艰苦,生活也颇多操劳。
幸有一位老邻居介绍她去中学教书,20多岁的叶嘉莹就这样走上了教书育人之路。
生活尚未安定,
“白色恐怖”已席卷了他们
:赵钟荪被抓进监狱,一关就是将近三年。
三年里叶嘉莹带着幼女苦苦度日,还要面对周围人狐疑的目光——
“她的先生呢?”她怕一说出实情,自己就要丢掉工作。
“如果说女人是花,那么我很早就凋零了。”
她说,“少年时代那些美好的梦我已经不再期待了。”
从年轻到年老,多少年里,叶嘉莹一次次梦见过回到自己在北京察院胡同的老家,但梦中的院子总是空空荡荡,每个房门都进不去。
熟悉叶嘉莹的人都知道,她的婚姻并不幸福。
在许多人眼中,赵钟荪性格孤僻,脾气也差。叶嘉莹在外辛劳教课,回家依然要操持家务,
还要面对丈夫不时的挑剔甚至责备。
理解叶嘉莹的人则叹道:
赵钟荪也是个不幸之人。
早年遭遇牢狱之灾,出狱后又失掉工作,靠妻子养家。
就是到了国外,也始终没能找到自己在社会上的一席之地。
身为一个有着浓重男尊女卑旧意识的“大男子主义者”,在没有收入也没有地位的现实面前,赵钟荪依然放不下一家之主的强势姿态,
这让他面对极有才华又是家中顶梁柱的妻子时,不可能不显得拧巴。
以诗为灯:传播中国诗词于世界
20世纪60年代,叶嘉莹受邀到美国、加拿大多所高校讲学。
她不仅将中国古典诗词的美传递给海外学者,还以其
深厚的中西文脉贯通能力,开创性地用西方文学理论阐释中国诗词
,成为一代学界的翘楚。
她是加拿大皇家学会唯一的中国古典文学院士,也是将唐宋诗词之美传播到西方的重要使者。
然而,命运再次降下重击。
1976年,她的大女儿与女婿在一场车祸中双双罹
难。
这场锥心之痛让叶嘉莹一度几近崩溃。
但她从诗词中汲取力量,毅然决定将余生奉献给祖国与诗教。
她写下长诗《祖国行》表达归乡之志,并在197
9年回到南开大学讲学
,成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归国执教的海外学者之一。
回归祖国:诗词的种子开
花结果
回到南开大学后,叶嘉莹用诗词的美与力量感染了无数学子。
从1979年的第一课开始,她掀起了一股学习古典诗词的热潮。
阶梯教室内座无虚席,窗外甚至挤满了站票与“挂票”的学生。
她的课程成为一代文人心中的灯塔。
上世纪80年代,叶嘉莹在南开课堂上
不仅如此,叶嘉莹还倾其所有,陆续捐出3500多万元积蓄,设立“迦陵基金”,支持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研究。
她用行动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要把中华诗词的精髓传承下去,让它在人们心中开出一池茂盛的荷花。”
“弱德之美”:人生坎坷中的诗意坚守
叶嘉莹先生一生多舛,却始终用诗词践行
“弱德之美”
。
她提出这个概念,用以描述在被压抑中坚持信仰的品德。
2016年,叶嘉莹先生在南开大学东方艺术大楼演讲
对于她来说,诗词不仅是学术研究的对象,更是她面对苦难、超越苦难的精神支柱。
她在苦难中找到生命的意义,将个人的痛楚转化为对文化传承的使命感。
“柔蚕老去应无憾,要见天孙织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