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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立平:猜想:特朗普头脑中的世界图景是什么样的?

孙立平社会观察  · 公众号  · 时评  · 2025-03-19 07:30

正文

特朗普心目中的新世界
昨天,我转载了 《经济学人》的一篇封面文章中的一部分内容,这篇文章的题目是《 特朗普黑手党式的世界新秩序 》。这个题目有点太刺激,我将其改为《特朗普头脑中的世界新秩序》。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特朗普构想的) 这个新体系有一个新的等级制度。美国是头号强国。其次是那些拥有可出售资源、能发出威胁且领导人不受民主制度约束的国家。弗拉基米尔·普京希望恢复俄罗斯作为一个伟大帝国的地位。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希望实现中东的现代化并抵御伊朗。第三等级是美国的盟友,他们的依赖和忠诚被视为可利用的弱点。
当时,我给这几句话加了黑体,因为这几句话很重要。接着,我写了几句评论: 特朗普只破不立吗?打散盟友后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秩序?这个观点算是一家之言吧。三个等级的说法好像不是空穴来风。
那么,特朗普心目中新的世界格局或者说世界秩序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下面说说我的一些猜想,当然只是猜想而已。
大美国的巨型国家
特朗普重返白宫后,就不断念叨在别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几句话:让加拿大成为美国第 51 个州并将特鲁多称之为州长、把格陵兰并入美国、把巴拿马运河区收归美国等。人们在问,这是开玩笑吗?现实吗?
不管现实不现实,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到的是特朗普心目中的一个梦想: 建立一个占据整个北美大陆的巨型国家,以获取更多的资源,增强美国的实力和战略地位。 而在这个巨型国家的想象中,美洲是美国可以自由行动的“专属势力范围”。
对于加拿大,大家都很熟悉。加拿大地域非常辽阔,国土总面积998万平方公里,总人口为4000万人。 加拿大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是世界第三大矿业国,金属矿和非金属矿产储量均位居世界前列。加拿大原油的探明储量为1677亿桶,居世界第三位,仅次于委内瑞拉和沙特。
格陵兰岛。 格陵兰岛是 丹麦自治领地,面积为211万平方公里,是地球上最大的岛屿。早在2019年8月,特朗普就在推特上宣布,想要购买格陵兰岛。他说,“格陵兰岛是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而且它对国家安全至关重要。”在重返白宫后,特朗普对格陵兰岛念念不忘,前一段还派 儿子到格陵兰岛进行访问。
特朗普对格陵兰岛看重的当然也是资源。 格陵兰岛及其周边地区可能蕴藏着丰富的石油、天然气和矿产资源。美国地质调查局(USGS)估计,格陵兰岛及其周边地区可能蕴藏超过170亿桶未探明石油储量。 随着气候变化导致冰层融化,这片曾经被冰雪覆盖的土地的资源价值逐渐显现出来。
巴拿马运河 是一条连接太平洋和大西洋的船闸式运河,其扩建工程于2016年完成。扩建工程使得更多大型船只能够从这里通过。目前,这条黄金水道每年承载着全球约5%的贸易流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杂志副主编汤姆·奥康纳将特朗普的计划称为“向传统大国政治的回归”。他认为,这是一种结合了民族主义、主权主义和半球主义的外交政策。
大国共管下的分层交易
关于新三角的说法,最近甚为流行。这个说法来自美国《华尔街日报》评论员、前总编辑杰拉德·贝克。他说,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外交策略,旨在建设基于中美俄“新三角”力量平衡的世界秩序。

这实际上是一种有关大国主导的势力范围的主张。具体说, 特朗普试图打造一个美俄中 “新三角” 主导的世界格局。他 希望通过与大国进行交易,来划分势力范围,以大国间的协商来决定国际事务。
而在大国协调的格局下,则是一种分层交易。我一开始引用的那段话就是这种分层交易的一种表述: 这个新体系有一个新的等级制度。美国是头号强国。其次是那些拥有可出售资源、能发出威胁且领导人不受民主制度约束的国家。弗拉基米尔·普京希望恢复俄罗斯作为一个伟大帝国的地位。穆罕默德·本·萨勒曼希望实现中东的现代化并抵御伊朗。第三等级是美国的盟友,他们的依赖和忠诚被视为可利用的弱点。
汤姆·奥康纳在一篇文章中就暗示,特朗普对乌克兰的政策,实际上体现了他内心的一种想法:大国都有权“在其周边地区建立起势力范围”。关于欧洲受到的俄罗斯的威胁,特朗普认为那是欧洲的问题,他在乎的是美国不应继续被欧洲所“愚弄”。
有人从这里看出某种雅尔塔体系的影子。所谓雅尔塔体系,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由美国、苏联和英国三大盟国在雅尔塔会议上确立的战后国际秩序框架,其特点是由大国主导世界秩序,而小国和殖民地国家的利益被忽视。或者干脆说,他 认为其它国家和地区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新的一极,因为你手里没有牌。而这也符合 普京建立“雅尔塔2.0体系”的想法。
有人说,特朗普不是想重返亚太下一盘大棋吗?还有人问我,是拜登好对付还是特朗普好对付?我当时开玩笑地说,比较麻烦的是他们四年一变招。
但比较而言,特朗普是比较容易打交道的,因为他要的是交易和利益。重返亚太不假,但具体内涵应该是遏制,你不能超过我。这也算是他处理修昔底德陷阱的一种方式吧。 我们需要知道的是特朗普交易的原则,他要什么和不要什么。我的判断是,他要的是利益和面子,不要的是输赢和自损。
支持欧洲右翼上台,建立泛右翼的基督教国家联盟
这一段时间,最让人困惑的是,难道特朗普治下的美国不需要盟友吗?对盟友招招下狠手,打散盟友,难道特朗普不懂一个好汉三个帮吗?
我们可以看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就是特朗普就职典礼邀请的名单(邀请比实际出席更说明问题,因为实际出席可能受其他偶然因素的影响)。有人说,这是全球右翼的一次“班级聚会”。
受邀者有:意大利总理梅洛尼、英国右翼民粹主义者、改革英国党领导人奈杰尔·法拉奇、法国右翼民族主义者玛丽娜·勒庞的侄女玛丽昂·马雷夏尔、比利时极右翼政党佛兰芒利益党主席汤姆·范赫里肯、匈牙利总理欧尔班(收到邀请没有出席)、德国选项党联合主席蒂诺·克鲁帕拉和议会党团副主席贝娅特丽克丝·冯·施托希等。
特朗普团队对欧洲极右翼的支持更是毫不掩饰。万斯在参加慕尼黑会议期间,曾单独会见选项党的领导人魏德尔,但却没有与德国总理朔尔茨会面。马斯克多次在社交媒体 X 上发文,呼吁德国人投票给德国选项党。马斯克甚至以视频形式 “现身” 德国选择党在东部城市哈雷举行的一场竞选集会,称选择党是德国 “最大的希望”。对于英国,马斯克在社交媒体 X 上发文呼吁支持英国极右翼党派改革英国党,还考虑向该党捐款,以帮助其挑战英国工党和保守党。
从中可以看出,右翼保守主义是将有关盟友串联起来的一条线索。 我原来将这条线索称之为暗线,现在已经基本变成一条明线。还需注意的一点是,即使是欧洲传统的中右,在特朗普团队的眼中,至少也是属于不待见的存在。
但尽管如此,美国与盟友的关系也明显不同于以往。绑定新型盟友关系的,将是实用主义与“交易性合作”。
以利益为核心的交易型秩序
这样的一种世界秩序在什么样的规则基础上运转?概括地说,就是美国优先前提下的交易原则 ,以经济实力为基础来重塑美国在世界经济中的主导地位。
首先,是为 “美国优先”让路,于是,就需要推行贸易保护主义。在贸易政策上,他通过加征关税等手段试图保护美国国内产业,从而提振美国的制造业。
其次,实行战略收缩,尽量减少维护世界秩序的经济负担。贝克说,特朗普的算盘是这样的:美国扛了太久“世界警察”的担子,花钱无数却没捞着多少实惠,现在得把心思收回来,先管好自家那一堆麻烦事儿。于是,他打算甩掉过度输出的安全保障,不再玩地缘政治的军事博弈,也不强推什么“民主自由”套餐,转而专注经济账本和大国之间的平衡术。
所以,贝克说,美国这次真的变了,以后不是输出价值观,也不是满世界点火搞颜色革命,而是要跟其他大国坐下来喝茶聊天,分分地盘、算算利益。
问题是,特朗普只有4年的时间,谁知道4年以后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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