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注:本文转自:深圳共同成长梧桐山学苑微信公众号。
根据Ben老师
与共同成长梧桐山学苑家长们的对话整理
热身:BEN老师带领唱歌《Mountains in star light 》
【Ben老师:】现在可能有些人会想,我们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来唱歌呢,有那么多重要的话题要讨论呀?因为你们给了我一个问题清单,上面有many、many、many、many问题。我来告诉你们,唱歌时我们的大脑是得到滋养的。我们都知道,右脑负责艺术部分的工作,左脑跟逻辑思维相关。但在音乐里面左右脑是共同工作的。右脑会让我们唱得更动听并且学会倾听他人,而左脑会让我们清晰我们在做什么,跟上节拍,唱对音符,保持中心感。音乐可以消除焦虑,让大脑更好的工作。圣贤孔子是个音乐家。如果我们就从问题开始的话,我们那迟钝的大脑会使得今天上午很糟糕。当我想到大脑的结构,还是决定从唱歌开始。
现在回到正题。有个问题是,过去的这几天我对学校的感觉如何?我非常高兴回答这个问题。如果两年前被问起,答案是不一样的。大家都知道,我们学校在这两年经历了很多。我听说最初这栋楼的状况非常糟糕,难以想象。可是当我来到这里,一个班级、一个班级地看过去,真是让我觉得非常吃惊,完全跟我听到的不是一回事。
华德福教育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育呢?是关于人的发展的教育,而发展意味着改变。华德福教育跟别的教育不同的是,它不仅仅是学术教育,更加注重的是一个全人的发展。对于头、心、手同时发展我们可以做些什么?如何使人的头心手同时发展这一主题贯穿在每一个年级的课堂里。当我在这里走动,看到彩绘墙上温暖、强烈、明亮、闪着光的颜色,以及外面和每个教室里具有同样品质的色彩;看到你们不仅仅在整个空间中,充分利用了窗户、墙面的直线,也非常大胆地发挥了曲线的力量。这里的彩绘使得这面墙似乎消失了,虽然我知道这画后面原本是黑暗丑陋的墙面,你们使得它有了呼吸。当我们看到这墙是能感受到自由的呼吸的,这是一个艺术化的过程。这个过程直接跟心相连,与呼吸紧密联系。中国文化传统中是深深地尊重艺术的,但是在现代化生活的压力下我们忘却了。
外面的世界需要我们是什么样的,家长的这种焦虑在六年级会开始明显起来。在昨天的全体教师会议上,谈到现在大陆二十五、六所华德福学校都升到了6年级,甚至有的学校超过了6年级,家长们都很焦虑。我非常理解。
我们的焦虑在哪儿,焦虑是什么?我们都知道,当我们睡着的时候不会感到焦虑。很多家长选择华德福是因为它看起来很美很特别。但是当到了六年级,不得不醒来。在大陆很多华德福老师在走进华德福教学时也比较梦幻,以为像天堂般美好,但是地球上没有天堂。我们必须要面对现实,至少到了六年级要面对现实。
那么对于华德福教师来说,观察到孩子的成长很有趣。看到孩子们从低年级到高年级,随着年龄增长,班级的升高,教师们的内在也在变。12岁的孩子,前脑容易兴奋,5年级尾6年级初的孩子发生巨大的变化,提出各种问题,发出各种挑战,身体越来越沉,每天四肢都在变长变得强壮,身体逐步成熟具备生育功能——他们的童年结束了。5年级初的孩子也许仍然是懵懂的状态,6年级结束——最晚到7、8年级时身体内部变化提醒他们,我不再是一个孩童了。
从我的经历我发现,现在大陆的华德福教育已经到了家长的集体焦虑期,就好像孩子的青春期焦虑。这个时期的孩子们更多考虑的是外面的世界并被其影响着。与此相应,家长们也是如此地被影响着。他们会问,5年或者10年后孩子变得怎样呢?送到华德福学校是否正确选择呢?大陆的华德福学生能适应现实吗?不仅对于家长而且对于老师,这都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大家会自问,我能面对现实世界吗?这个时代的现实世界又是如何呢?比如高考是很现实的,如何面对?
我发现,目前对家长来说,考上最好的大学就是现实世界。对我来说,现实世界远远不止考上最好的大学那么简单,当然它包含了后者。这是所有的华德福高中家长都要面对的同样的问题。当家长、老师们在孩子上高中之前就深入地考虑调研这个问题,看得更远,我们就能更加清楚要选择什么样的高中。如果家长和老师们的前期工作做得好,孩子的高中生活就会变得不那么困难。但是如果家长老师们有着某些期待,总是想知道将来孩子会是什么样,那么孩子的高中也会变得很困难。华德福教育高中是从9年级开始,之所以这样设置是因为华德福学校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儿童的发展。14岁的关键时期,是非常重要的时期,是人格改变的时期。家长发现原来那么可爱的孩子现在如此陌生,这是因为我们忘记了我们经历过的青春期。如果当我们能够真正记起曾经在青春期的我们自己,记起我们所经历的那些突然的、剧烈的、内在和外在的巨大变化时就能够理解了。就像潮汐,当潮汐涌到窄窄的海湾的入口时,海面的潮汐涌到岸边,水面下的潮汐涌出来,连绵不断,就像呼吸。当海浪翻滚起来时是非常危险的。这就像我们的华德福高中教育,也是非常困难的时期,这是老师家长和孩子都要面对的时期,就像孩子的出生。在华德福学校,与这个阶段孩子的发展工作要以一种新的方式展开了。我们要和这些年轻个体的内在一起工作。我是老师,我是权威,我要教你怎样,这么做已经远远不够了,家长也是一样。我前面说过,面临的现实远远不仅是接受高考。
华德福教育的重点是让孩子在他们未来的生活里找到他们自己的位置。即便在我们老时,教育也是永不止息的。如果我们认为教育仅限于学校教育,把参加高考进入大学当成教育的终极目标,那么教育到此也就终结了。如果孩子在华德福学校,这么想的家长日子一定不会太好过。华德福教育的远景要大得多,远得多。
现在我来跟大家说说我知道的澳洲华德福高中毕业生的情况。每个高中毕业班都有一些学生,他们很明确他们不愿意进入大学。他们认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他们想要去看世界去旅行,他们想要让自己在各个方面接受现实的考验。有个毕业生,到中国来旅行,谈到在中国的经历还有接下来要去哪些国家。他在中国坐船选择买了最便宜的船票,甚至睡在硬座上。我说要给他些钱,好让他可以坐在高一点等级的船舱里,他拒绝接受,他说他就是想体验这些。据我所知,大多数华德福毕业生对未来的世界是无所畏惧的,这种惧怕来自家长。他们并非不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而是他们有勇气和兴趣,他们自信可以在困境中找到自己的路。我发现他们往往不会选择最容易走的路,而是选择最有意义的路。
有人做过关于在北美、欧洲、新西兰华德福毕业生的走向的调查,数据显示如果他决定要上大学那么他就一定能上大学,也许他上的不是最好的大学。但什么是最好的大学呢?如何评定呢?我曾经上过英国的剑桥大学,我一生中的酒基本上就是在那个学校喝的。那段时期是我一生中最无聊的时间,我逃早课,主课就是不停的重复课本上的东西。我告诉自己这是在浪费生命,我可以自己看书,在我喜欢的时间,以自己的方式。当然也有例外,有些课程我就很喜欢。老师不仅讲课本,也分享他的经历。这种老师的课非常有价值,每周都会就某个主题,大家围成一圈,引导我们讨论并提出问题。非常感激有一位导师的问题让我深深的思考过。也许大学里只有这一位导师是这么做的。在大学里我自己决定自己学什么怎么学,我一半时间去上课,一半时间把自己关在房里,从早学到晚。我最后考试得高分,那个时候对华德福教育一无所知。
10年后跟华德福相遇,我很快就发现这就是我想要的教育,这是一种不断唤醒人类的教育。在澳大利亚,我儿子从没参加过政府的考试。他在华德福学校上的1-12年级,但是他跟三所大学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大学也希望招收华德福毕业生。因为他们有很多体验,会思考,对学习感兴趣,大学开始派人到华德福学校来招生,观察他们而不是通过政府考试的方式。很多华德福学校在12年级安排被称为重大课题的毕业设计。在12年级的时候,除了学习外,还要把精力投入到他个人决定的重大课题上。学校可以为孩子们指定导师,孩子们也可以自己选择导师,双方协定。我儿子做的独立项目是拍一个电影,他现在41岁已经在澳洲电影界很有名了。他自编自导影片,因为他的优秀加上项目过大,学校特许另一个学生加入项目。拍影片的整个过程都是他们自己负责每个细节,包括财政方面。除了编剧、制片,还要在公众面前展示,所以高中毕业生可以独立完成这么大的项目给那些大学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除了要做的这个大项目,其他课程,比如数学、艺术课每天也在同时进行。
说到艺术,我想到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艺术将会变得一片灰暗。我再给大家另外一个图景。多年前我和我的家人一起去参观纽约的华德福学校。那是纽约最早的华德福学校,距中央公园只有几步之遥。它是一个很高的建筑,跟大酒店类似,有前台,不同的年级在不同的楼层。每天早晨幼儿园学生们牵着绳子,一位老师在前,一位居中,还有一位老师在后,穿过主路去到中央公园。因为纽约空间狭小,高楼林立,他们学校没有花园。学校的精神力量很强大,他们的教学充满了活力。参观高中时,我很惊讶,很多原创艺术作品非常有创意。我们再来看非洲最穷的华德福学校,家长一点学费都付不出,甚至孩子的衣服都是由学校提供,孩子们离校前要换回自己的衣服再回家。这些孩子们也过得非常开心。
转换:《Mountains in star light 》
【家长提问: 】国外华德福这么好,为什么没有飞速的发展?孩子的自身价值创造的同时,社会价值如何体现?
【Ben老师: 】97年前,当1919年德国第一所华德福学校成立的时候,有一到八年级。现在中国的华德福发展速度很快,但那时这所华德福学校的发展远远快于现在中国华德福的发展。第一天就有250个孩子。那时候还没有幼儿园,因为这是一个新的教育,每一位老师都是新的。在那个时代Steiner在欧洲非常出名,当他有时去某个地方演讲时,比如斯图加特,房间里的人数超过2000人。大家都知道,1919年正好是一战之后,人们非常沮丧。1920年希特勒上台了,1933年希特勒成为德国元首。那时候在欧洲大概有20所华德福学校,但是在希特勒统治下,华德福教育如何开展呢?一所接一所的华德福学校关闭了。在英国的两所保留下来了,刚刚我们提到的那所在纽约的学校是在希特勒上台前成立的。之后二战开始了,人们充满幻灭感和危机感,一切都被毁灭了。50年代时我才几岁,那时欧洲的中部是一片萧条。德国被分成东德西德两部分,柏林墙出现了,那时候的人们忙着生存和重建家园。60年代时华德福教育在北美、北欧迅速发展,70年代时华德福教育就已经遍布世界。那时澳大利亚也就是我度过我大部分华德福教育生涯的地方,已经有了华德福学校,80年代澳洲有了很多所华德福学校。在一些国家,比如德国,华德福教育得到政府资金支持,我们的困难在于那时的我们还没有,英国、美国也是如此,就像现在的中国,所以学费都不低。像上面所说的那个非洲的学校,太穷了不得不依靠其他国家的捐赠来维持。90年代后至今,华德福教育在南美迅速发展。在澳洲,政府严格控制教育,要求改写华德福学校的大纲,必须要遵循公立学校的教学大纲。虽然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梳理过程,但我那时是全职老师,还是搞得精疲力尽。政府不停地拿他们希望的教学对比私立学校的教学,框以各种条目。
我所遭遇到的这种状况也许在中国也会发生。中国比澳洲的情况要好些,中国政府总以前瞻的姿态去看这个教育到底是什么,结果会怎样。澳洲政府总是拿大纲来衡量华德福教育,看是否符合他们的大纲。澳洲每个州的公立教育有不同的大纲,大概8年还是10年前,政府决定要制定一个统一的大纲。所有的学校的教学都要遵循它。所有的华德福学校联合起来去跟政府对话,希望华德福学校可以保留他们自己的大纲。澳洲政府同意给华德福学校一年时间,让我们制定出他们可以接受的大纲。最终澳洲华德福学校的老师们合作重新制定出能够被政府通过的大纲。最终澳洲现在有了两个教学体系,国家的和华德福的,并且如果其他的公立学校愿意的话也可以采用华德福的大纲。在新西兰就不太一样,国家比较小,政府更加开放。20年前政府制定法律规定不再给私立学校提供资金支持,但是政府也有个规定就是办学2年内可以去申请政府资金,但是要能证明是适合的教育,华德福联盟经过努力和与政府不间断的对话后获得了政府全额的支持。因为政府对华德福教育很感兴趣,所以政府邀请华德福老师进入国家的评估体系,两个考试体系并存。很多华德福学校有自己的考试评估体系,而另外有一些认同新西兰教育理念的国家也在使用新西兰的考试体系。大家都知道,IB文凭在很多国家都被承认,通过它就可以被大学直接录取。因为它的考试体系比起那些知识面比较狭窄的体系更加开放和有趣,同样地,新西兰的华德福考试体系也被另外一些国家所采纳。
一年前,我参加了朱永新教授倡议的第一届新教育论坛,这个论坛一年三次在中国不同的城市举办会议。在教育论坛我谈到了华德福教育,一个中国人提到了芬兰的公立教育,也有从美国来的人谈了美国的教育,还有些中国代表讲到了中国大陆的教育,在论坛上各种观点和对话都有。在论坛快结束时,朱教授的发言让我非常感动。首先他说这个周末非常美好,但是强烈地感觉到肩膀上的压力。压力来自三方面,第一是郑州的交通。他所坐的汽车成为他的移动办公室,一个小时的车程花了他5个小时,显然他迟到了。他问大家,为什么会这样?跟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有关系吗?第二个是郑州的污染,就像几天前他在成都感受到的污染。他再一次请大家思考,为什么会这样?这个跟我们接受的教育有关吗?跟我们现在给孩子的教育有关吗?第三个是去年10月份在巴黎发生的枪击事件,朱教授问大家,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些人会有那么多的仇恨?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些到底跟我们受的教育以及我们在做的教育有什么关系?这些问题我们很容易就可以联系到我们的教育,答案是,是的。
未来的教育是什么样的? 5年10年后,还会有学校吗?我们不知道未来的世界会发生什么。我们要提供迈向健康的教育,而这种教育的基石是对孩童发展的理解,这正是华德福教育的核心所在。华德福教育是不容易的,作为老师,它就是不断地尝试着调整自己以和每个阶段不断发展变化的孩子协调一致。我们不仅看到孩子身体的变化,我们也要试着去理解孩子内在的变化。我们要知道孩子内在可能发生的任何困难时刻并帮助他们,以确保孩子可以在将来那不确定的世界坚定的站在那里。对于不可知的未来只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未来和现在非常不一样。这就使得我们要以不同的方式去思考。如果我们只是用传统的竞争的思考方式,想着我要比你强,只是用前脑工作的方式去思考的话,那就意味着完全无视人类的存在。如果还是用这样的思考方式,我可以非常确定我们没有未来。因为现在世界上出现的问题是世界性的问题。世界性的环境污染、暴力,一年比一年严重。贪污腐败,不仅中国有,也是世界性的。现代教育使我们变得聪明,但是无法培养出真正有道德的人。聪明才智可以被用于犯罪,智性教育并不能生出道德感。真正的道德感是源自人们的心魂。华德福学校尝试着把每一个孩子培养成内在具有道德感的全人,他们知道世界的问题跟自己息息相关,我对这个世界负有责任。
再说到孔子,他想改变世界,他是从哪里开始的呢?(是的,教育。在之前呢?)他从自我改变开始,然后影响到他的家人,再到周围的人,影响力变得越来越大。(我理解得对吗?)我们如何帮助孩子们内在和外在一起发展成长,这就是我们的任务。这是非常美好而艰巨的任务。大陆开展华德福教育过程中产生了不少错误,现在是修正错误的时候,我们有能力来修正这些错误。最早华德福教育在中国被当成天堂般的教育,是对糟糕的公立教育的逃避。华德福教育绝对不会逃避,它是正面现实的教育。一年级孩子就要开始工作了,艺术、音乐、书法都是工作。条理清楚地做成一件事也是工作,学习怎样跟人相处也是工作,学习清晰的表达也是工作。智力不仅指学术上的智力,还包含情感层面的、艺术方面的、社交方面的、运动方面的,智力具有这么多样化的品质。华德福教育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发展孩子智力的各个层面。是否能够达成取决于我们是否可以彼此合作,而不是不顾他人的感受只在乎自己想要做的。我们要学会去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如何影响到他人的。这样的新的思考方式也是我们跟古老的智慧相连接的方式。让我们用这种新的思考方式,带着古人留下的智慧,经历现在,面向未来。
作者介绍:
Benjamin Cherry,澳大利亚资深华德福老师和师资培训老师,从事华德福教育近35年。他和家人与华德福教育最初相识于英国一所残障儿童学校,但他本人作为华德福老师的经验大多来自于他在澳大利亚和同事一起创办的一所华德福学校,他在该校执教19年。
早在1971年第一次在越南教书时,他即与东方文化结下不解之缘,后来,经他扶持,中国台湾和大陆的华德福教育落地生发。他拥有剑桥大学法律硕士学位、伯明翰大学医学学位和澳大利亚巴瑟斯特大学教育证书。他的华德福教师培训结业于三大洲:英国、南非和澳大利亚。他访问并教习了亚洲、非洲、欧洲、北美和澳大利亚的多家华德福学校,足迹遍及全球,他本人的生涯也迈向新的可能性。
近十年来,Benjamin Cherry致力于亚太地区的华德福教师培训,协助亚太区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华德福先驱开办新学校。
Benjamin Cherry是中国华德福教育的播种人和中国大陆第一所华德福学校——成都华德福学校的指导老师,同时也是台湾多所华德福学校,广州、深圳华德福的指导老师。从2007年到2009年,Benjamin Cherry老师担任了国内三年制华德福小学师资培训主导老师,也是国内华德福学校论坛的主要负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