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
立足电影本体,探索未来影像,聚焦以导演、摄影、美术为优势的创作群体,建构作者意识与诗性美学,打造小而精的国际一流电影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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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刘智海:每一次创作都是全新的出发

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  · 公众号  ·  · 2024-07-23 21:23

正文


《出发》 讲述了临近师范毕业的毛泽东,带着青春与迷茫,携学长萧子升徒步千里,亲身体验世间万象与民生百态的故事。这段旅程深深影响了他们的思想和未来的人生道路。


影片突破以往伟人题材的叙事惯性,另凿视点,聚焦青年毛泽东的游学经历,力求展现伟人作为普通人的真实面貌,从而塑造一个更加立体的青年毛泽东形象。创作团队以艺术的笔触描绘毛泽东探究大本大源、寻求救国救民革命道路的渴望,在精准把握历史及真实事件的同时,以创新的艺术手法,紧扣当下社会思潮。


电影《出发》是 导演刘智海 继天坛奖最佳影片《云霄之上》后的最新力作,沿袭前作高质量视听呈现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电影诗性视觉风格与故事本体的融合。自四月伊始,《出发》陆续入围第14届北京国际电影节、第31届大学生电影节、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等,并作为大影节开幕影片被重点推荐,引起广泛的关注和赞誉。



刘智海

电影《出发》导演


电影《出发》导演, 中国美术学院电影学院教授、导演、策展人,IDF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创始人。 长期从事电影教学与导演、策划工作,并致力于中国诗性电影的创作与理论研究,同时以监制的身份为青年电影人提供电影创作与学术支持。


2021年凭借导演作品《云霄之上》获得第11届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团体男演员)、最佳摄影,并入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首映盛典单元、第46届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中国展映单元、第8届京都国际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等。


专访正文


Q: 《出发》以公路片的形式展现了伟人在成为伟人之前,一路的变化和成长,呈现了一番别样的青春,这在历史题材的类型探索上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创举。在创作之初,您对整体的风格大致有什么样的设想?


刘智海: 任何一部电影创作,我不会特地为这部影片的风格而想象风格,也不会按照我原有的风格去重复自己。 我觉得风格还得是在创作中不断变化的。 我会先根据题材的特点,故事类型,以及人物的特性,构建影片自身的视听独特性。接着再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去设想呈现什么样的视觉。


首先《出发》是一个伟人题材,毛泽东,在所有中国人甚至全世界的人眼中都是十分熟悉的人,作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表现他的影视作品数不胜数,他在全中国乃至全世界都作为一个精神图腾存在。这样的人物形象已经是一个既定的前提,但我们的故事又是一个很小切口的故事,而且拍的是1917年他年轻的时候。所以首先我是希望这个故事能让他回归到“人”的层面,也就是让毛泽东回到普通人的人性上面,突破以往的宏大叙事中聚焦伟人、伟政、伟光的叙事惯性。


电影《出发》剧照


回到普通人的伟人,也就有着普通人的一面。确定了这样的叙述角度后,加上它公路类型的属性,所以我就决定用一个长卷的方式去展现这个故事,从一个长卷打开,最后以一个长卷收尾,但中间我穿插了很多场景,这样的话,总体给人感觉像一幅山水画卷在徐徐展开。而徐徐展开的时候,画卷内部的故事也是徐徐展开的。我们最后是以《流民图》来收尾,这样又是一幅新的长卷,来为整个卷轴做一个延展性的收尾。这是我当时根据公路片以及山水画的美学特征做的一种新的尝试。


另外就是公路片它必然会涉及到外景,这里面就包括山、林、江、河等等,景观在这个片子里面所占的比重是非常大的。 整个片子很多镜头都是横移的,横移的观看方式就会特别像是游览画卷。有了这样的构思之后,我的摄影、美术等都围绕着这样构思来展开,最后就变成了所谓的导演风格。


也有很多人会说,这个片子延续了《云霄之上》的风格,比《云霄之上》做得更完整更精美,其实这是在无形中一系列的美学判断所形成的结果。当然这个美学不仅是我个人的生活阅历、文化素养以及美学修养,更是我积淀的世界观、美学观、电影观的某种渗透与塑造,最终都会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电影的创作中。以及主创团队各自的美学修养凝结在一起,让这部片子形成了目前这样的一种风格。


我认为《出发》的风格,是这部影片自己的风格,而不是导演的风格。


电影《出发》剧照


Q: 《出发》是紧贴着日常的,从小的切面以小见大地展开了伟人言行思想的变化。在电影中表现哲学观念、思想生成,是非常困难的。可以看出您在视觉化上下的功夫,想请您谈谈从作者表达到电影语言转化的过程。


刘智海: 一个导演他不仅要具备文化、艺术、美学等各方面的修养,还要具备视觉的造型能力。导演要具备把电影文学剧本转换成可视化影像的能力。电影它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个镜头地拍摄与组接,每一个镜头里面有多少人,人物都在做什么、说什么,是怎么动作的——最终呈现出来的,全是行动。每一个镜头,它都是由非常具体的形象跟动作来完成的。


很多导演没学过绘画,有可能很难一下子完成文字向可视化的转换。但对我来说,我有自己的专业背景,画画和摄影,特别是纪实摄影的训练,都让我在影像想象的建立之初,就下意识地先考虑必定动作。


导演刘智海在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我有日常训练影像思维的习惯。有时候我面对抽象的诗句散文,一些情绪化的文字或者只有形容词的文字,就已经开始在脑子里做转化了。 先会想到什么样的空间能表达这种情绪,马上想到什么样的人物,这个人物用什么样的动作去完成叙事。除了转化之外,还有设计,通过设计动作、行动,去提炼、升华诗句或者散文的意境。


无论是我们学习电影的学生,还是已经成熟的导演,都必须掌握形象思维。即使没剧本,或者别人只是给你一个形容词,你都能拍出一个情节动作来,一个电影的片段来。


导演刘智海在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Q: 从《出发》可以看到毛泽东后来的名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源起雏形。整个游学的途中,毛泽东多次身体力行地强调调查的重要性,影片对毛泽东这种实践精神的塑造也是非常深入的,观众得以从电影具象的叙事逻辑当中,感受到无形的思想成型的过程。在电影叙事或者说剧作层面,您做了哪些改动?


刘智海: 编剧首先是“编”出来的,任何的史实都要通过编剧,根据故事的结构,叙事逻辑,还有矛盾冲突,包括观众的心理期待等等,加以编织。


这也会涉及编剧技巧,我们加工了很多素材,很多情节点。影片很多事件都是真实历史。比如坐船渡江,何叔衡家借宿,密印寺等等都是史实。首先是要根据电影本身的剧作法则,把它编成一个故事,制造一些戏剧冲突,让观众看着好看,有共情。


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剧作就是一种强大的虚构建造。当然这种虚构一定是遵从艺术和历史的真实,不能假。 所以我们在剧本阶段,导演团队跟编剧团队就已经开始相互磨合了。不是说剧本写完了,导演你去拍就可以了。我们从剧本阶段就开始共同创作,编剧他梳理好整个史实事件后,我们导演团队就开始介入讨论,直到剧本完成。我还在体验剧本,继续深挖表现手法与叙事的结合,再次把这个导演台本再交给编剧整合。有时编剧会反馈说你这样子改了很好,但是故事冲突没了,或者是它里面的节奏没了。编剧提出他的问题和意见来,然后我们再修改。来来回回,始终都是在磨合的过程当中。


还有编剧一定是要进入到最后的剪辑阶段的。一部电影,它是所有部门配合出来的。 编剧、摄影、美术、声音都是这样, 我们整个创作团队应该是从头到尾始终凝结在一起的 。我认为导演应该协调所有主创的工作,让大家共同来创作出一部好片子。


导演刘智海在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Q: 电影的叙事最终是在剪辑中完成的。


刘智海: 最终的叙事,一定是在剪辑台上完成的。 每个剪辑版本,我都会找很多人看,听他们的意见,让编剧给我提意见,让监制给我提意见,让摄影提意见,让所有主创给我提意见,甚至跟电影没关系的人,我都会听他们的意见,特别会找一些学生、观众问问他们的意见。 当然这些反馈,都会是导演最好的参考,导演采不采纳,是导演自己的美学价值决定的。


导演刘智海在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Q: 您现在还能回想起来您在跟编剧沟通的时候,印象比较深的改动吗?能不能举个例子,或者一场戏?


刘智海: 台词上的改动比较多,特别是毛泽东诗词部分。编剧想要突出毛泽东的人物性格以及他的生活阅历跟文化背景,试图加入很多毛泽东在那个时候写的诗词。有的人感觉加了诗词很好,有的人认为诗词加多了会有说教的感觉。这其实是一个矛盾体,要是让毛泽东的台词太日常化,他又不像是大众眼中的毛泽东;但稍微加多一点,又会有说教的嫌疑,变得不接地气了。所以要分寸得当,适可而止。


还有结尾渡江的戏,当时编剧设置毛泽东和萧子升乘一艘火轮回长沙。但这艘火轮需要很多钱,另外就是 我认为全片所有的情节与气质必须要一气呵成、一脉相承,无法用很实的情节作为结尾 。全片的时代背景是军阀混战,到处断壁残垣,需要虚化处理具体的事件,让观众在虚实情境中相信真实性,一个是情绪,一个是质感,还有叙事逻辑等等,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会表现出什么样的状态跟动作,都是连贯的。所以我们就决定肉身渡江,游过去。


Q: 情感这一处改编,毛泽东游过去那场戏太有力量了,比起他轻飘飘地坐船过去,力道还是很不一样。


电影《出发》剧照


Q: 您刚刚讲到关于诗词的部分,尽管舍弃了一部分对诗词的直接呈现,但成片依然洇透着毛泽东的诗情画意。影片中有一个核心意象:伞。一开始进村的时候毛泽东的伞被误以为是枪,书生的纸伞对上土匪的真枪;后来马和马帮交火,同样是这把书生的伞,从匪徒的枪口下救下了同伴;对联抵饭钱那场戏,又再次印证了伞这个意象的准确性。伞既是毛泽东的诗情画意,又是他的革命武器。想请您分享一下对这些核心意象的改编、设计思路大概是什么样的?


刘智海: 所有意象性的东西,我还是基于人物,以及人物的真实性去建构。 因为伞是跟随毛泽东一辈子的,他少小离家读书、当兵、考学等,这一路,他的伞作为一个日常用品是一直跟随着他的。 伞在外形上面又具有视觉的联想性,伞跟枪特别像,又像侠客手中的剑,或者像一只大的毛笔,所以我就想“伞“可以作为这个片子的一个意象性的核心元素进行展开。


我们也在影片的诸多关键处突出“伞“的作用。 影片里伞成为笔,挥斥方遒,在何叔衡家,伞被误认为是枪。到了最后的马帮,他又利用了伞的形象错觉,让别人误认为这真的是一把枪。 我希望能用这么一个关键性的道具帮助叙事。


以及另一个核心意象:水。从头到尾我都贯穿了水,而水又跟毛泽东这一生关联特别紧密。他小时候是在水里长大的,到了81岁还在长江游泳,水是他一生当中非常重要的陪伴他的元素,这也是非常真实的。


水塑造了毛泽东,水和伞一直伴随他一生。 这些意象跟毛泽东既有真实的交集,又很有象征意义,所以我想用这两种方式。


电影《出发》剧照


Q: 《出发》是紧紧的围绕着毛泽东的视角展开的,在几处关键的启程,您都将镜头对准土地,以平稳的摄影机运动细致地抚摸过大地,然后向上扬升——高高的地平线上,两个小小的人朝着他们的理想出发。这当中既是“问苍茫大地”的壮志豪情,又暗含着创作者的谦逊。想请您谈谈在视角建立,还有一系列的视听语言方面的设计。


刘智海: 我们的视角,可以分为叙事的视角和摄影机的视角。我认为摄影机视角更重要,叙事视角可以千变万化,但最终还是得通过摄影机的视角完成叙事。我们在最开始希望影片能围绕公路片的类型展开,山水公路片,就必然涉及行走。所以我们的摄影机视角,是从大地开始,从空镜到人或者人的脚,或者经常会出现从脚再到人全身的运镜。好像每一场戏都会有这样的镜头,也可能是这种序列感形成了电影现在的风格。


所以现在观众看到的视角是这个故事本身题材的公路类型决定的。摄影机角度的选取同样基于真实性,因为我们所有人在看大地的时候都是俯视。 在毛泽东的这一趟旅途中,其实他是作为大地的子女,亲近大地的。所以视角也都是紧扣着主题、紧扣着表达的。


导演刘智海在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往往一部电影还没开拍,这个故事的所有的情节、动作、语言从头到尾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面一幕幕地演绎了。我每天睡觉之前都会想,要用什么样的场景开场、发展、高潮、结局,包括摄影机是怎么运动的。每天,我都会在脑子里建构一部完整的电影。虽然每天在想的时候它也会有变化,不一定今天想的就比昨天好,但始终是保持思考和视觉想象。


拍摄过程当中,也会和预想的效果有出入。有时候实拍的比预想的效果要差,会很无奈。但也有可能在拍摄现场,场景人物的调度,又会激发出新的比之前设想的更好的想法。 所以电影的拍摄其实它是一个现场的创作,电影的临场性特别重要。 演员的表演,还有美术场景,摄影机的配合,包括导演的想法,它都会有临场性在里面。


视听语言一方面是基于剧本、情节所需去设计,再一个视听设计是根据现场设计的。所以在现场要调动感知力,去发现。 关照到方方面面,比如完全按照自己的方式拍却束缚了演员的表演,就得做出调整。不是说导演自己想好了的就是完全是正确的,导演自己的社会背景、知识面等等,有时也会限制这部片子。


电影《出发》剧照

Q: 所以尽管您在拍摄前已经深思熟虑了,但是依然会根据现场的情况作调试。


刘智海: 对,都是随机应变的。特别是对演员的表演,可能演员情绪一上来特别吻合那场戏,那我们原来的摄影机运动、调度设计都要改变。


Q: 您在《出发》中依然沿用了极具个人风格的长镜头。大量的长镜头贯穿在主人公的旅程中,一点点延展开整个社会图景。最后的《流民图》更是这种横轴绘画美学的点睛之笔,在不间断的长镜头里,人间疾苦徐徐回荡在苍茫大地。您也谈到您最初学习绘画出身,之后又进入摄影专业,请您谈谈长镜头美学的形成,以及在《出发》中对长镜头的运用有什么变化?


刘智海: 目前学术界对长镜头有基本的定义。但在实际拍摄的时候,其实都是在变化的,不能用自己的以往的经验去硬套。 比如有些场景或者有些节奏快的戏,长镜头就不适合。所以我常说导演一定是要因材制宜,感知现场,感知人的情绪。


基于《出发》的特性,我们最初定影片基调的时候,就明确了长镜头是核心。但在拍的时候,我们还是根据现场整场戏的走向,演员的动作、台词,去设计镜头调度。有时候我们的长镜头设计好了,却发现演员的表演变得尴尬,走位限制了他的表演,他不自然,生活化就没法达到,那我们肯定就要调整我们的长镜头的设计,所以现场一直是在不断生成的。


虽然我们前面已经深思熟虑,但是现场一定是千变万化的,这当中导演临场的发挥就变得特别重要。我们尽量是根据人的真实生活状态,把一个人的动作或者是一群人的动作,甚至几段情节组合在一个长镜头里面去完成。


这一点我当时考虑得特别多,不然的话就得用蒙太奇分切。在这个调度当中,不仅是演员跟摄影机的配合,还有动作跟动作之间的配合,这个人跟那个人、这一群人跟那一群人在单个镜头内部的相互交织,在一个连贯情境里面完成,要确保情境的合理性、真实性。


Q: 可否把您的这个变化理解为,不只是顾及到造型,而是真正地去挖掘演员的鲜活感、真实的状态。


刘智海: 真实的状态是最重要的,我宁愿牺牲长镜头美学。 一旦情境达不到,空间达不到,道具达不到,群演达不到,都要马上要调整。所以长镜头的设计还是根据实拍当中的人、景、空间,跟人物,以及他们的动作来完成的。


电影《出发》剧照


Q: 还想请您谈一谈《流民图》段落的设计,这是您在最初就想好的吗?还是说根据拍摄现场的感受,或者进入后期阶段素材的感受?


刘智海: 其实剧本就有好几个结局。其中第一个结局是毛泽东过了江之后,人物形象发生变化,成为中分发型的典型毛泽东形象。但这个方案,由于演员的档期等各方面问题,没能实现。第二种方案是青年毛泽东从水里面出来后,还是原来的毛泽东演员罗泽凯,但他穿越到战争场面之后,就进入一座时光隧道的门楼,身后跟随一群百姓,但最后也没用到剪辑上。


《流民图》是第三种方案,我们拍了很多苦难百姓的群像。在剪辑阶段,我们总监制高世名从客观视角去看,建议用《流民图》更好。最后就看导演怎么决定了。


我认为导演一定要开放,格局要高,不能从头到尾坚持自我,我觉得没意义。我们核心还是为了这部片子好,别人提出来的意见好的话,一定要采纳跟执行,这个时候就是考验导演的判断力。 我认为高世名教授提出来的《流民图》就很好,加上我们一开始设计了很多的横移镜头,所以素材很多,当时就是为了备着在结局或者其他什么地方要用的。


所以一有需要我们可以马上找出来,当然找出来还不够。因为创作的时候,是不断地在精细化,不断地让作品更加完善完整。我们后来又补拍了一些融合进去。最后的《流民图》有现场实拍的,也有在棚里面补拍的,最后各个层次合在一起,形成了这幅3分20秒的长镜头。


有了画面后,就是不断地丰富,包括音乐。 核心是导演要学会判断,做决定。


Q: 《出发》同样是一次集齐《云霄之上》原班人马的师生集体创作,充分体现了精耕细作、独树一帜的学院精神。同时这也是电影实践与教学深度融合的范例,《出发》不只是毛泽东的青春,也凝结了美院电影学院这帮年轻学子的理想与热血。您同时作为导演和教授,在这样的制作方式中有什么独特的体会和经验可以分享?


刘智海: 老师跟学生一起合作,我觉得是非常好的,团队的协作配合会非常好,这是社会上的、行业里的剧组,都很难达到的。


第一,学生跟学生是天天在一起的,彼此非常了解,也了解摄影、美术、录音等主创的工作方式,了解他们的技术水平,了解他们的美学价值,以及了解他们的人品,所以我们几乎不用再磨合。很多剧组拍两个月还在磨合,还在相互了解 而我们已经是3年、5年、10年的交情,已经在日常生活中磨合好了,所以会省去非常多的时间成本。特别是在美学的追求上,已经形成共识了。


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Q: 您在教学环节已经完成了这个部分。


刘智海: 对,我们在日常当中已经完成了这部分,形成了默契。


我始终在强调一部电影,是一个团队合作的成果。一些人会把电影称为导演的作品,其实我对这个是带问号的。没有身边的各工种的配合,导演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如果在配合的过程当中,团队感受不到你的想法,就一点用都没有,一切都会变味。一个好的剧本交到不同导演手上会拍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来,交到不同的团队也是这样的现象。


我们在视听上面的呈现,就是靠团队的齐心协力,大家都能相互理解,都能把自己好的想法传达出来,供大家去参考,至于有没有可取的,那就要导演去判断,这样才能做出好的片子来。


Q: 电影是集体的共舞与合作的艺术,制作过程中应该也遇到过一些困难,有哪些难忘或有趣的事可以分享?


刘智海: 其实每一个剧组里面,每天都会发生新的事情,所以每天都要去解决问题。 这里面可能也会带有一种经验,但是每天的问题都不一样,没法用经验处理所有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核心是要有一个好心态,一有问题出来,不能只盯着问题不放。


所有剧组都非常艰难的。我们公路电影到处是翻山越岭、渡江过河,面对变化无常的自然界,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挑战。往往我们前一天去选景的时候,刚试拍过,所有的演员、摄影各方面都配合好了,在实景里面都排练好了,但是等实拍那天过去,景被被水淹了。有时候又是没水了。复景的时候水位刚好,但是过了两天正式实拍的时候,只剩河床了。


有时候通告是早上拍日出,但是山间的天气变化很快,很可能突然下雨。这些都需要导演马上解决,在成本有限、时间有限的情况下,导演要迅速改戏,所以临场的应变是一个剧组里面非常重要的素质,也是一个导演非常核心的能力。


Q: 《出发》还不只是公路片,准确来说,是水上公路片。


刘智海: 对。太多涉及到水的戏,特别难拍。我们水上外景在沅江,沅江和洞庭湖连在一起的,有很多暗流。我们没有用航拍,湖面很宽很宽,根本不知道离岸后到了湖心会是什么样。特别是我们还用了长镜头去调度。


在长镜头里,所有演员跟摄影机,还有所有被拍摄的物体,都是在移动的,调度就会很困难。还有轮船,而且是好几艘轮船,首先是自己的拍摄船,所有的器材、我们的剧组人员都在这个船上;另外有二艘表演的道具船,装满演员,需要调度演员跳到水里面去等等情节。所以江面的调度是非常难的,很多的人跟物,还有水、风、阳光等等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怎么跟自然去协调?这就非常考验人。


电影《出发》拍摄现场


Q: 相较您之前的代表作《云霄之上》的制作经历和美学探索,这一次在《出发》当中有哪些不同的感受和尝试?


刘智海: 每一部电影都是一次全新的出发。 其实我几乎不会带自己个人的经验去创作每一部电影,每一部电影都要有它自己的独特性。


很多人看了《出发》,都会想到《云霄之上》。但在我的导演意图里,这两部作品并没有特别多的关联。每一部影片都有它自己的独特性,视听风格也好,导演的临场发挥也好,都是一次新的尝试。


Q: 《出发》与《云霄之上》某种程度上都是委托创作,甚至命题创作,未来您是否有自己的原创计划?


刘智海 我对所有的题材,都是持开放的态度,所有题材我都喜欢。我觉得电影没有题材的比较,我很乐意尝试不同的题材。 就像《云霄之上》是一部战争电影,但我以前从来没拍过战争电影。而这一次《出发》是一部历史伟人电影,我也从来没拍过伟人。但我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有它自己的特征,所以还是需要根据电影的特性去拍摄。


任何题材我都可以拍。早年我也是从现实主义题材、从边缘人物开始拍,但是现目前这两部片子,就像你说的都是命题创作,我觉得我不排斥命题创作,其实命题创作往往是最考验导演功力和创造力的。要是天天拍自己熟悉的题材、人物,不熟悉的就不拍,那我觉得会陷入一种自恋。


任何一个题材,任何一部电影,前提并不是熟不熟悉的问题,而是导演要去做调研,去思考,去做所有的资料的梳理,以及去采访,让自己进入到这个题材当中。也就是说命题创作特别强调导演的执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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