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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装皇后和布尔什维克

苏俄转播  · 公众号  ·  · 2019-01-18 14:20

正文




本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时间、地点、人物均有历史原型



01

异装婚礼


▲ 著名的「同志婚礼」大合影,1921年,彼得格勒


1921年1月,彼得格勒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婚礼——95名来自波罗的海舰队的军人,集体穿上华丽的女士服装,抹口红,喷香水,坐在饭店的大厅里,一起庆祝一对男同性恋的婚礼。


他们一边端着高脚杯,小口啜饮着香槟,一边用手互相揣摩着其他人的服装。柔软的天鹅绒面料,精美而小巧的耳环、手镯,阴影下闪着微光的蕾丝裙边,让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因为实在找不到合脚的鞋履,军人们脚上还穿着部队配给的黑色高筒皮靴,不过并无大碍,在长裙的遮盖下,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每个人来宾都占有一副曼妙的姿态。


▲ 新经济政策时期的时尚icon,1920年代,彼得格勒


革命胜利后的迷醉,让所有人像是从冬宫辉煌宫殿里走出来的美丽贵妇,氤氲环绕的图兰朵饭店里,响起了斯克里亚宾的钢琴曲,梦幻叠嶂中,他们比男人更高尚,比女人更纯粹。


这场婚礼的组织者叫阿法纳西·舒尔(Afanasy Shaur),他来自西伯利亚,家乡离托木斯克有5个小时的车程。刚加入布尔什维克军队的时候,只有17岁,现在他已经23岁了,在部队的经历让他变得成熟干练,也懂得了如何在彼得格勒这样的大城市里如鱼得水地生活。


▲ 身着女装的水手,1916年,彼得格勒


举办一场同志的大型活动已经不是易事,更别提从部队里邀请更多的同志和异装癖加入进来。只是以办舞会、办酒会的名义组织,没几个人会愿意抛头露面,但如果以婚礼作为主题,就另当别论了。


俄国人非常在意传统礼仪,尤其是传统习俗的婚礼。要是新人的父母还从远方赶来彼得格勒参加婚礼,你又是受邀人之一,你肯定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跟进一步,从法律上来说,旧的沙俄法律被废除,新的法律才刚刚颁布没几年。在1922的苏联刑法中,同性之间的越轨行为都还没有被列为违法。


万事妥帖,这场空前绝后的盛宴就这么开始了。





02

虚惊一场


一切并没有表面上看得那么富有戏剧性,这次婚礼虽然在后来成为了两性史学家惊叹的大事件,但在当年,它不过是一群激进人士、怪异人士的疯狂乱局而已。


唯独令人意外的是当天故事的结尾。


婚礼庆祝结束后,一队秘密警察冲进来,不由分说,将所有宾客都逮捕了。主办者舒尔没有被带走,他脱下一身的华服,换上深褐色的贴身制服,加入到了执法者的队伍中去。


舒尔的真正身份,是一名秘密警察的卧底,他一直在跟踪调查弥漫在军队中腐朽堕落的小布尔乔亚生活方式。他认为,这些被指控的军人是没有被消灭掉的敌人,只有阻止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才能从内部保护方兴未艾的布尔什维克。


▲ 异装表演者,1910年代,彼得格勒


婚礼结束后的午夜,舒尔带着已经准备好的控诉材料,来到上级办公室,他义正言辞地汇报了整个抓捕行动的前前后后,从婚礼的策划到现场宾客的反应,直至最后落网人员的丑恶嘴脸。每一个可以贡献给组织的细枝末节,他都认真地记录了下来。


舒尔甚至来不及把脸上的眼影、睫毛膏和粉底洗掉,就在上级领导面前做完了自己的陈词。他用手背擦去嘴角的口红,拢了拢耷拉下来的头发,目光如炬地看着领导。


领导点了点头。


「阿法纳西同志,非常好,非常好。你先回去休息吧,组织上需要商量一下。」


一周之后,被抓的宾客们安然无恙地被释放了出来,这宗差点就震动整个彼得格勒的案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没有人被惩处,也没有人受苦,就好像是酒后闹剧似的,挥拳的人和被打趴下的人一同站起,相视一笑,拍拍对方身上的尘土,然后大踏步往家走去。


▲ 革命之前的同志群体,1910年代,彼得格勒


1921年1月之后的许多年,无人再见过阿法纳西·舒尔。也不可能有人能说清,我们这位忠心耿耿的布尔什维克到底去哪里。


有人说,他得罪了领导的亲戚,被送回西伯利亚劳动改造去了;有人说,他被降级,调到了摩尔曼斯克的北海舰队当仓库保管员;也有人说,他去了欧洲,在那里执行跟真正的布尔乔亚作斗争的任务。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在彼得格勒最冷的1月里,舒尔用刺骨的鹅毛大雪,洗掉脸上已经花了的妆容,然后走了。




03

异装皇后


虽然革命废除了阶级的藩篱,但在社会上各种旧时代留下来的社群却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活动范围。在他们的世界里,森严的等级、严格的规范、以及基于门第的天然身份,依然是不可忽视的重要东西。


换句话来说,知识分子、贵族、官员、军官们组成的「贵族圈子」,与士兵、水手、低阶文员组成的「平民圈子」,在当时的彼得格勒依然鲜有互相渗透。


而只有一种情况,或者一种人群可以打破这种规则的束缚,穿越在不同的圈子之间。那就是长相俊美的舞者、歌者,或者是拥有出众才华的雅士、艺术家。


▲ 吉普赛风格的异装聚会,1910年代,彼得格勒


▲ 富有舞台造型感的异装聚会,1910年代,彼得格勒


很明显,对于彼得格勒的同志社群来说,能出席奢华晚会的「平民」,能不受阶级所限,跟名流显贵们共享美酒的,必定比一般圈子里的「宠儿」们更加有魅力。


著名的异装舞者小玛蒂尔达(Lil Matilda)就是这么一个人。


▲ 尼古拉二世和玛蒂尔达·克舍辛斯卡娅


他在20年代末的列宁格勒突然风生水起,成为各大晚会争相邀请的名角。他之所以被称为「小玛蒂尔达」是因为他擅长模仿名媛,尤其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初恋,玛蒂尔达·克舍辛斯卡娅(Matilda Kshesinskaya)。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如此完美地重现芭蕾舞名演员克舍辛斯卡娅的一颦一笑,那些曾经有幸见过克舍辛斯卡娅的老贵族,甚至还会在看到小玛蒂尔达的表演时,用手绢掩面而泣。


小玛蒂尔达是俄国人,但大家并不清楚他的准确来历,只是知道他一直跟随着1920年代中期欧洲最有名的异装表演者,德国人汉斯·斯缇姆(Hansi Sturm)。他们一起在欧洲各地巡演,混迹在各种最时髦最高端的宴席晚会之间。


汉斯专门为小玛蒂尔达找了一位私人裁缝,也是俄国人,他曾在革命前为俄国沙皇皇室制作服装,并为马林斯基剧院制作芭蕾舞戏服。可以想见,整个1920年代,汉斯和小玛蒂尔达就是欧罗巴大陆上最光鲜亮丽的异装皇后。


▲ 汉斯·斯缇姆,1920年代,柏林


德国著名性学家,柏林「性学研究所」的创始人马格努斯·赫希菲尔德(Magnus Hirschfeld),还写了很多关于他俩的学术文章,讨论关于两性关系,同性恋与人类意识,等等话题。


在泥泞而肮脏的国际局势之中,说不清是否是恋人的两个男人,就这么形影不离地周游了欧洲5、6年。直到有一天,小玛蒂尔达离开了汉斯,只身返回俄国。即便媒体再怎么追问,汉斯也没有说出实情,他只是说:


「我的玛蒂尔达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 扮演玛蒂尔达·克舍辛斯卡娅的舞者


那个信仰红色、钢铁与未来的世界里,有小玛蒂尔达内心永远都在追求的某种东西。这东西,汉斯给不了,欧洲的贵族也给不了。哪怕是成为享誉全球的明星,在每一个聚光灯熄灭的时刻,他的内心还是会有细微的龟裂声发出。


跟那些隐藏在危险与背叛之间的东西相比,荣华富贵不过是扑面而来的浴池里的蒸汽,余温散去后,他仍将独自走进北方的寒风中。


毫无疑问,对小玛蒂尔达来说,这才是最真实、最想要的东西。





04

自由终结


整个20-30年代,再没有一次同志晚会能与阿法纳西·舒尔在1922年筹办的婚礼相提并论。


越来越严苛的时代,人们只能悄悄地在身上做记号,表明自己的身份。一条红色领带,长裤的红色口袋,红色披肩。或者是淡到看不见的粉底、睫毛膏、口红。


华丽的服饰和奢华的首饰已经慢慢绝迹了,裁缝们不是逃走了就是被枪毙了,人们穿上新时代的衣服,投入生产和工作,和昨天的小布尔乔亚说再见。


针对男同性恋的殴打、勒索和无故解职在不断发生,他们在痛苦中只能向精神病学家寻求解脱,寻找自己最后的希望。有人抑郁终生,有人选择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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