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曾笃信感同身受一样,我也曾信仰倾诉的力量。但是直到最近这一年,发现自己的倾诉欲越来越低,收听到的别人的倾诉也越来越少时,大概是越来越觉得,说了再多,也没用;说,并没用。
说多少、抱怨多少都没有用,即使收听一方既具有同理心又具有智慧,给你久旱逢甘霖般的建议,你不去走到正途上去做,还只是踌躇,说着,“我再想想吧”——那这一切的倾诉只是暂时的泄洪,只为下一波的怨愤、无助的潮水再涌来,再通过倾诉开闸放水——反反复复,就像永世不得翻身的西西弗斯。
“哎呀,找不到合适的成系列的图。我是不是每周都要和你‘哭诉’?” 坐在旁边的同事姐姐说笑着说。
“可是你还是得找啊。”我开玩笑地答,低情商地人艰就拆。
表示同情,给予安慰,甚至是给出建议指引,可是,你还是得做啊。
有人肯倾听烦恼就已经很感激了——很多人不都会有这种感受吗?——《解忧杂货店》
倾诉在什么时候有用/自成解药呢?
恐怕就是心理诊室里的倾诉,来访者说出自己的心魔,专业咨询者告诉你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甚至不消等他说,倾诉过后,你会感到自己想法的荒谬,完全心理分析的路数。
再有呢,恐怕就是爱人、朋友甚至亲人间的一些拧成结的误会,当一方忍不住向另一方倾诉,可能会恍然发现真相,原来可能自己一直错误的理解、错怪了对方。
在人生密密麻麻的其它时刻,倾诉真的只是止痛药,一时镇痛、一时舒缓。
在东野圭吾的奇书《解忧杂货店》中,浪矢老爷爷带着自己的秘密倾听无数寄信者的心声和困惑,搜肠刮肚地为他们回信、设身处地地寄予他们最通达温暖的建议。即使来信——只是一封白纸。
浪矢对屡次责怪他何必多管闲事的儿子说:
“可是,我觉得哪怕随便写点什么,也比不写好得多。有人肯倾听烦恼就已经很感激了——很多人不都会有这种感受吗?这个人的苦恼没法向周围人倾诉,所以很痛苦,就算我们给不了什么好建议,回上一句'你的苦恼我已经明白了,请继续努力',她也会多少得到点安慰吧?”
巨大的彷徨恐惧憋在心里,说出来就感觉好多了;如果能寻求到走心的建议,那这场倾诉,更是救赎。
但是,它的用处,也到此为止了;它的“有用”,也仅限于此了——得到短暂的安慰过后,她的人生还需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这场倾诉,也不过就相当于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一瞬火柴的光亮和温暖;熄灭之后漫长的黑暗,只能以自己的手足摸索、攀爬。
最后一个故事中的倾诉者“迷途的小狗”的例子或许更直接——不是倾诉最终帮了她,而是那些实际教她怎么规划自己人生的建议,以及,更重要的,她真的按着这个指示去做了。二十岁的姑娘企望通过陪酒快速挣得一笔钱开自己的餐吧,用赚来的钱回报领养自己的亲人。劝说无用,进入穿越到“迷途的小狗”生活的1970年代30多年后的2012年的杂货铺的回信者,决定用他已知的知识,指导30年前的年轻女孩用另一种方法赚钱。不是倾诉和规劝,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放弃陪酒赚钱、踏踏实实去学理财、关注房产投资和股市——才是最终保她一生温暖无忧的热源。
“他们都是内心破了个洞,重要的东西正从那个破洞逐渐流失。”这无疑是空洞而又恐慌、狂欢而又孤独的现代人最鲜明的写照——倾诉只能是暂时有手摸摸这个伤口,给你一剂阵痛的草药;等一觉醒来,甚至只等分手自己走回家的路上,你人生的痛点重又发作。你一次次明确起来,你需要fix it,而不是talk about it.
“如果自己不想积极认真地生活,不管得到什么样的回答都没有用。”——《解忧杂货店》
记得应该是上大二那会儿,选择了学金融的,关系可谓相濡以沫的、一直以来最好的朋友问我一起吃饭。已经忘了是哪家餐厅,可能就是家附近拆了的那家西式简餐,昏黄的光线下,她说着说着就禁不住哭了出来:专业压力大、数学难学、还有来自父母的言语利剑……我安静地听着,她口中所述的拿着菜单掉泪的情景,听着就好像那哭的是我。彼时在水水的文科中徜徉的我能给出什么感同身受的建议呢?大概也没有、大抵也不能。只能鼓励她勇敢、坚持吧。
说了、哭过,感觉好一些了。但是,就凭这场倾诉,人生就能改变了?真正改变她的是我看不见的日日夜夜,她与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挫败抗争、一摞摞的草稿纸、一圈圈的黑眼圈,而这段真正努力、行动的日子,反而她不会说起,也无从说起。
真的在努力、付诸行动,反而,你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花上半天、几个小时去倾诉、去试图疗伤了。
上一份工作也让我快变成了一个祥林嫂式的人物,向周边人倾吐的已经不只是倾诉了,是掺杂了太多负能量的抱怨。一周总会有五天左右的早/晚班,早班六点半开始,晚班十点半下班;多少次向别人形容冬天摸黑上早班那种披星戴月的心酸,多少次向人倾诉这里环境缺少的公平和上进。间隔反复,基本每季发作。有安慰、有建议,暂时平缓了急促的心。
你这么多的倾吐、苦水,倒得干净?除了安慰,倾诉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长久的问题呢?在一次次的吐苦水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认真找起工作,每次准备可能的问题答题逻辑、总结每一次遇到的问题和自己回答存在的问题。六点半早班上到下午两点半,带着有些晕乎的大脑赶往不同的面试地点,有时一周四天早班,有两天要这么赶场。有时地铁、有时实在累了或是来不及就打车。东三环到西北五环,脚步留下了汗水。
行动开出了结果,嘴巴也不用再一张一翕说同样的话。
你总是倾诉,然后仿佛“心满意足”,然后以“更有勇气的心情”面对将就的生活。
真的为了一个人好,就要劳其筋骨,而不是供他养尊处优;让他实际去解决自己的烦恼和彷徨,不是一次次通过虚空虚幻的倾诉倾听给他一时安抚。
你的倾诉已经在说明你的心
很多时候,咨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来咨询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解忧杂货店》
《解忧杂货店》中,面临备战奥运和照顾患绝症男友两难抉择的运动员,在和杂货铺的几番通信后发现,其实她的内心是不想再备战奥运的,而男友的绝症更给了她离场、放弃的理由,别人的三言两语照出了她内心本来的想法。就像浪矢老爷爷自己归结的:
“这么多年咨询信看下来,让我逐渐明白了一件事。很多时候,咨询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来咨询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决定是对的。所以有些人读过回信后,会再次写信过来,大概就是因为回答的内容和他的想法不一样吧。”
其实我们倾诉的时候都是带着偏向和侧重,并非价值中立地客观地描述一个事件,隐含着自己的决定倾向。我们想听的是对方附和我们倾诉中那隐藏的决定:“哦,这个问题,你们应该沟通,两个人再磨合,不要因为这个就放弃”击中了你不舍得放手的摇摆的心;“嗯,还是应该趁年轻,去闯荡,现在这个年龄不去创业,再想创业就更难了”迎合了你那颗想脱离体制的心……
倾诉时,我们往往已经带着先见的答案。
倾诉往往意味着对不行动的默许和替代
很多时候,我们需要的是行动,而倾诉一场之后,我们往往以为就完事了。该说的说完了,似乎事情就了解了。
工作,或者其实更早地意识到,上大学以后,似乎每一年都没有长进,都在倒退。这让人产生深不见底的惶恐和气馁。大说特说、互相交流,知道了不是自己一个人,也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然后呢,可以拍拍屁股、酒足饭饱地回家了?有时间倾诉自己的彷徨,不如真的做起来,把你口中所说的去学一门新语言、去学新的软件、去学理财、甚至是去学化妆……真的去交学费,真的去翻书、背单词啊,不想在看到来年还是这副倾诉状,倾诉的还是老一套。
倾诉,掩盖着一种拖延症和下不定决心的懦弱优柔。
行动可以替代倾诉,但倾诉替代不了行动
上面其实就在说倾诉替代不了行动,但倾诉往往总是比行动容易多了,容易消解、无限推迟、进而替代行动。但是行动,可以兼其倾诉的作用:实践中理清更多头绪,明白更多道理。同时,你在行动中的得失,验证了你在倾诉中的那些期盼和担心。
“不要把迷茫憋在心里,多和人交流;或者通过一些自救self-help书籍、网上的support group, 一些治愈系的手机app找到有共鸣的网友,多多交流,互相帮助。”
我当然赞同, 我不是说倾诉没有用,更不是说不要去和别人交流。但是在行动面前,我们不要再高估倾诉的价值了:她只是一环,却不是改变事情的根本一击。它也许像雨刷,让你看清了事态和未来,但是只有行动,才是踩下去的那一脚油门,才能带你上路,闯过凄风苦雨,见到霓虹。
为什么懂了很多道理不见得过得好一生,因为你只是倾诉、交流,甚至也做到了思考、懂得,但你没有去照做啊——而关键靠做。
所以咧,闭上嘴,迈开腿呗!
本文由G.P.A经授权转载自雀杏记(ID:qxj1608),作者felicity,原文标题《为什么有过那么多次彻夜长谈的[倾诉] 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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