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中世纪时期的中国人看到这幅图景,他或她的反应会大不相同。主体和肖像图也许会非常熟悉,因为耕织图在中华帝国的传统中是受人尊敬的绘画派别。在儒家的治国方略中,男耕女织是根据性别和地位的不同而不是平等来描述的理想社会。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的乌托邦设想,是每一个中国政权的公开政策目标,通过倡导勾画耕种和手工业的绘画,来促进地方社会工业。的确,中国没有这样的牧师和革命,希望朗诵亚当耕种夏娃纺织的谚语来鼓动农民造反,这是造反农民的敌人的基本意识形态,即国家的意识形态。
与亚当夏娃的绘画相似,中国的耕织画派描绘的是使用交换得来的工具在劳动场所进行耕作的身体。中国人的躯体具有一个显著的固定特点:他们辛劳,却不辛苦。露齿和乐观的笑容经常浮现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的情感表达了更多的是欣悦而不是坚忍的克制。这些画的目的主要是传达对劳动的热爱,也部分地表达了统治者的仁慈。尽管耕织情景的画面经常是散步在新石器时代的洞穴墙壁上,这些画的编纂应归功于某个王朝的官员,这些画里男女并肩劳动,但是分别处于不同的画框。12世纪,中国南方养蚕集中地区的临安的一个地方官,被他管辖地区的耕织业所感动,于是他把他们的日常工作编成48张系列画。随后的朝代,皇帝命令发布同样的图画鼓励和教导人民。这些画背后反映出的动机力量,是地方官员的同情和皇帝的仁慈,也是农业秩序所代表的乌托邦的道德基础。
许多世纪以来,劳动性别分工的主题——单独劳动却有相互补充的情景——是政治秩序的基础,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他们在农村成为喜闻乐见的印刷品被生产和消费。鉴于官方耕织图是如此精确地代表了技术和工具,可以成为指导工作的手册。这些本土绘画的生产过程如此广阔,以至于对乌托邦秩序本身的设想也成为这些画的主要目的。
乌托邦的景象和一种文化观察问题的角度及习惯联系在一起。传统中国画散点透视法的使用,使画像的前景和背景的尺寸大小一样。与14世纪意大利出现的线性透视法不同,散点法没有消失的点,因此它们对观察者来说呈现出没有固定的位置。采用散点法,观看者感觉到画面所描绘的时间和空间在无缝画面上是连续的。使用焦点法,乌托邦秩序表现的不是分散的主体,而是一幅情景画。消失的点从一个固定视角预设和产生出普遍的世界观。绘画者通过扩大观测,感觉到就像上帝在观看这个世界。相对而言,多重移动的散点透视法,考虑到了绘画和观察过程的相互性,这个过程中空间被时间化,时间被空间化。
《男人的十项任务》描绘的是一群在田里劳作的农夫,他们正使用着农具和牲畜忙碌不停。十项任务并不相同,但是日常的耕种、种植、除草、收割如此相似,以至于观察者可以补充细节。《妇女的十项任务》则展现了十一个妇女抽梳棉花、整理纱线、用湿的刷子从经线上去浆的画面。上面的打油诗把她们看作是十个媳妇,第十一个可能是婆婆。两个拱洞上面是瓦砌的屋顶,每个矮角一个,它们之间的地方设计为内部空间。妇女的身体间隔比那些男子更有节奏。这些女技工的工作精细地呈现出来。这些劳动者的图像价值在于它们是家长希望的目标:一群和谐的妇女,执行多重任务,面带微笑,有生育能力(注意三个男孩),有美德,这些都通过她们的勤奋反映出来。
这两幅图反映出的意图是,宇宙和政治秩序的关键是劳动的性别分工,令人吃惊的是,尽管这强调了男女能力和活动范围的不同,但是它实际上说明男人离开女人是不可能的。农夫和纺织者的身体在形式上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他们的服饰朴素,洋溢着微笑。发式、衣服和劳动的社会区分表明,性别的区分是一种文化的创造。这不是先天的,也不是刻画在身体上或者通过解剖反映出来的。这种图画的习俗扎根于性别的不确定性,或者是雌雄同体,这完全表达了道家内丹术所展现的身躯乌托邦,这将在下面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