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马语者该有多好
文 | 橡树
在书架上突然发现几年前读过的《马语者》，忍不住把这本曾经在全球畅销的书又浏览一遍。英国作家尼古拉斯·埃文斯的《马语者》，曾在《出版人周刊》排行榜列第一位，同名影片获美国金球奖。
《马语者》讲述的是个人成长的故事。故事发生在美国纽约，十三岁的格蕾丝和好友骑着各自的爱马遭遇了车祸，好友和她的马在车祸中不幸丧生，格蕾丝失去了一条腿，她的马——朝圣者也受到重伤和严重的惊吓。
失去好友、失去了右腿的格蕾丝陷入了生命的低谷，一蹶不振。为了医治格蕾丝身心的创伤，格蕾丝的妈妈安妮煞费苦心，她意识到只有医治好朝圣者，才能使格蕾丝走出人生的低谷。她终于找到一位叫汤姆的马语者。
汤姆懂得马的语言，能够和马进行交流，驯马技术高超，在他的治疗下，朝圣者恢复了正常，从而帮助格蕾丝从车祸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让她重新燃起人生的自信和希望。
然而，当格蕾丝发现她的妈妈和马语者汤姆产生了感情后，她再一次陷入了人生的迷茫。她感到她的家要破碎了，具有魔力的汤姆，一个在她心中的高大形象轰然崩塌。
她骑着朝圣者偷偷出走，决定放火烧山来惩罚他们，但却遇到了野马群，在野马群攻击她的紧急时刻，汤姆及时赶到，为保护她付出了生命。
格蕾丝这一刻突然明白，汤姆是为了她和安妮的幸福才这么做的，就在这一瞬间，格蕾丝长大成人了。
小说吸引人的不仅是格蕾丝成长的故事，还有陪伴她成长的马。作者把它描写成一个美好的形象。在整部小说中，朝圣者是一条线索，也是一个关键“人物”。
在朝圣者受伤后，兽医主张把它射杀，以结束它的痛苦，但它是和格蕾丝的命运紧紧相连的，这只有格蕾丝的妈妈知道，要治愈格蕾丝心理上的创伤，必须医治好这匹马。
救马就是救孩子。马与主人公同乐同悲，同病同愈，极具灵性，是自由和希望、美好和未来的象征，所以作者给它命名“朝圣者”。
作者像描写人物一样给它以人的情感和知觉，又有异于人的特性，具有特殊的艺术魅力。
电影《马语者》海报
读《马语者》，我喜欢上了马。喜欢草原上的马，它们自由地驰骋在辽阔的草原，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那有力健壮的身躯，那光滑如缎的皮毛，那飞快运动的弧线，像风、像闪电、像草原上的精灵。它们给草原带来生机，它们才是草原的主人。
我喜欢驰骋疆场的战马。在战争中，马的命运和战士的命运是紧密相连的。它们勇敢地和主人一起冲锋陷阵，奋勇杀敌，扬起百尺尘埃，瞬间将敌人的阵地踏平，将敌人掩埋在冲天的尘埃里。
曾经，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近一列战马。一个骑兵连在我住的小村休憩，战士给它们喂水，修补脚掌，更换马蹄铁。我一点也不怕它们，敢去抚摸它们的鬃毛，并折了杨柳树叶喂它们吃，它们温驯极了。
当我看到它们身体左臀上有一方烙印时，我吃惊了，有人告诉我，那是它们的编号，以便于识别和管理。我吃惊的是，它们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才能留下这个烙印，而这个烙印将永远伴随它们的一生，那么这个印记是它们的光荣还是它们的屈辱呢？
当然，军马都是训练过的，我亲自看到，骑兵命令它们做各种动作，或立或卧，行之有素，有条不紊，可它们身上的印痕一直在我心上，让我为它们感到痛苦。
我认为马是有灵性的动物。《马语者》中，对朝圣者的艺术刻画能够让人理解。人类之所以能够把它们训练成替人类服务的动物，就是因为它们有灵性，有聪明的大脑。
《马语者》书影，湖南文艺出版社
长期和马在一起，潜心研究马的声音、动作、眼神，从而成为马语者，这应该不是难事。但马毕竟不是人，马和人之间要达到自然交流还有一定的困难。
曾读罗马尼亚著名作家赫塔·米勒文章《论脆弱的世界构置》，在这篇文章中，她认为，马只不过是普通的动物，并不知道人的道德情感取向，不知道人所谓的善恶。
她讲述了一个关于马被杀的故事。一个七岁的男孩骑马到河边洗澡，在水中，马把他从背上甩下来，并践踏至死。男孩的父亲悲痛欲绝，孩子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瞬间头发全白。他把马拴在一棵苹果树上，用斧子狠狠地砍向马头，直到马倒地而死。
马若是普通的动物，并不知晓它所犯下的罪，那么砍下它的头颅，是人的残忍；马若不是普通的动物，通晓人的情感，而践踏一个孩子，它就是恶的，惩罚它理所应当。
在她叙述的这个故事中，残忍的是马还是人呢？她叙述这个故事，旨在表达对罗马尼亚独裁统治的不满，而不是谴责砍死马的人。这匹马的命运也是和那个孩子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的，只不过不是《马语者》中的朝圣者，人物和马的命运完全相反。
我相信未被驯服的马一定是有的，比如野马，在《马语者》中，它们围攻朝圣者，差点把朝圣者和格蕾丝践踏了，野马也许不懂人的情感和好恶。
在我的记忆中，1982年是马的厄运之年。这一年，人民公社解体，土地由一家一户承包，原属于生产队的马匹，因为不能像土地一样一块一块地平均分给农民，也因为它们是大牲畜，农民个体无法喂养和使用，它们或被贱卖、或病死、或被杀，很少有好的归宿。
当然，和它们同命运的还有耕牛、骡子。交好运的只有驴子，它们正适合彼时的生产条件，身价倍增。马曾经是天之骄子，它们的身价曾是驴子的十倍之多，而英雄末路，此时此刻，它们只有黯然神伤，走向灭亡的命运。
我记得第十生产队有一匹马病了，生产队不愿意再为它治疗了，由公社兽医站出具证明，申请公社党委同意，决定杀掉这匹马。
给马行刑是在一个黄昏，夕阳红红的，像渗着血一样。行刑的是几个壮汉，他们先用绳子把马腿绑起来，然后用木杖击打马的脑袋，直到马没有了呼吸。
那天黄昏，马的哀鸣响彻村庄的天空，一个孩子说他看到了马在流泪，流了好多泪，一定是马在哭。然而人们要杀掉它，要吃掉它，谁在乎一个孩子的话呢？他们击毙了马，然后放掉了马的血，最后瓜分了它。
不知道像这匹马一样死亡的在全国会有多少？一匹老马为人民公社服务了一生，最后却是被杀害的的命运，是谁造成马如此悲惨的命运呢？人类为什么会这样残忍？
我对马总怀有一种深深的感情。听我奶奶说，在我还不足一岁时，我从家里爬出来，到了门前的大路上，这时我们大队第三生产队的一辆马车急驰而来，驾驶员完全控制不了马车了，因为驾驶这辆马车的辕马惊了，它拉着马车在村庄的路上飞奔，而我已经到了路的中间，奶奶吓坏了，看都不敢看，灾难必定要发生了。
然而，马车过后，奶奶抱起我，我竟安然无恙，只是受了点惊吓，全村的人都说这马一定是有灵性的，它避开了我，既没有践踏我，也没有让车轮撵压了我，只是虚惊一场。事后，驾驶员却再也不敢驾马车了。
这个故事奶奶生前经常对我讲起，还有别人也对我讲起过，我听后都感到害怕，庆幸的是，受惊的马竟然在惊厥的状态下保护了我。我感谢它，每当我看到马时，总要怀念起它来，这是一匹怎样的马呢？它受到了什么惊吓？我很想知道它将来会有怎样的命运。
我若是马语者该有多好，我就可以寻找它，和它交流，如果寻找不到它，或许它已被人类杀掉了，也可以从它的同类那里了解一些它的过去。
在《马语者》中，汤姆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他为了安妮的家庭幸福，为了格蕾丝的成长，勇敢地献出自己的生命，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一个理想化的人物。但我喜欢他的是他懂马语，是马语者。能够懂得一门动物的语言，这不令人惊奇吗？它可以帮助我们认识马这种具有智慧和灵性的动物。
作家埃文斯开始创作这部作品的时候，正是令人惊奇的马语者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当然作者让汤姆以自己的生命，换取格蕾丝的成长，这个代价太大了。
读《马语者》使我想到，一个人的成长尚且需要如此大的付出，一个时代、一个国家甚至是人类的成长，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对一个人来说，人生充满许多迷茫，每一次走出迷茫，都要付出一定的牺牲。
有时身在迷茫中，还认为自己什么都明白，已经成长起来了，找到了正确的人生道路。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如若像一个人一样，也要付出如此多的代价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那代价该有多么沉重。
这是六根推送的第2661篇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