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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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传销窝里,相亲三天三夜… | 有故事的人

有故事的人  · 公众号  ·  · 2017-08-24 08:13

正文


有故事的人编辑部:


您好!这是今年三月份,我去相亲误入传销窝里三天三夜的故事。


我的母亲得了绝症,已经时日无多,为了不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为了让她看到我有了伴侣,我开始了寻找和相亲之旅。相亲相到传销窝里,想必我是第一个。本想把它烂在肚子里,但我还是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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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960个作品

作者:金何

原标题:为了癌症老妈,我去传销窝里相亲三天三夜




前言


这是我2017年三月份相亲相到传销窝里,三天三夜的心路历程。


我知道,我妈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为了不让她带着遗憾离开,我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婚姻。我现在的原则是,哪怕希望是负值,只要负得不离谱,我仍旧要尽百分百的努力。此刻,我是一个无条件相信别人的人。




小雨就在我的旁边坐着,她目不转睛地看我操作电脑。外屋,干妈送那个人下楼去了,我敏锐的感知到这是一个极好的逃跑机会。但随即想到楼下门口,应该有他们同伙,而这老楼楼道昏暗、台阶窄高,稍微一丁点差池,不光意图会彻底暴露,自由也将在瞬间被剥夺。相比没有十足的把握逃出去,进一步赢得他们的信任却是唾手可得。


于是,我似无意却是有意地向小雨靠了靠,她没有躲开,想来我再进一步做点什么,也是可以的。上楼的脚步声里,穿插着听不清的对话,顺着推拉门的缝隙传进里屋,应该是干妈带着新一位"讲师"上来了。他们根本没打算让我"消化"掉听来的信息,就像南国的暴雨倾盆一般,他们的洗脑也是劈头盖脸式的。


小雨是东北人,第一次对话听口音知道的。她说自己刚大学毕业,虽父母在这边生活工作。对话是在我还不知道这里是传销窝进行的,上天入地、三教九流,和她畅聊了三个多小时。当时的感觉相当好,她要回去的时候,我还把她送到了楼下,看着她消失在雨中,心头还泛起一种异样的兴奋来。我不否认,跟她畅聊后,我对她是抱着幻想了。


其实此时我对她的幻想仍旧没有破灭。她站起身去门口了,我知道马上就该开始新的洗脑过程,干妈她们已经上来了,听声音这次是一个女的。我不知道这一轮的过程会持续多久,于是起身去了厕所。她们仨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互相的问候里带着笑声,能感觉出她们彼此非常熟识。我穿过客厅时没有说话,只是象征性地冲着新来的人点了点头,旋即进了厕所间,并随手把门反锁上了。


手机还在我手里,第一次洗脑间歇的时候,我就扯谎上厕所把手机关了,因为我担心有人打进电话,刺激到他们。现在蹲在厕所间既不拉屎也不撒尿,打开手机,果然看到老爸的手机号趴在未接来电里。"我正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信息发出后,重新关机,接着把冲水的声音刻意弄得很响,然后便开门去客厅了。


还是那张黄色的小方桌,小雨坐在桌子对面的沙发上,干妈在左侧,新来的妇女在右手的位置,我依旧坐在了桌子这一边的小板凳上。本来第一次时她们是极力让我坐沙发位置的,那似乎是公认的"客人"(新人)位置,但我说我喜欢坐低板凳,坚持坐在这一边,她们也就没再坚持。屋外的雨还在下着,长方形的客厅里没有半点亮色。等我坐近后,这才看清新讲师是个少妇,不到四十的样子,蓬松的长发显得极富女人味。我冲她笑笑,然后大声说:"咱们继续?"



毋庸讳言,我就是来相亲的。


2017年3月底的一天,火车就要到桂林北站的时候,我把手机的定位功能关闭了。现在我成了透明人,谁都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即使知道的朋友,也不会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接站的人我一眼便看到了,因为在手机上看过照片,她就是我称呼为干妈的人。人潮攒动的火车站,各人寻找着自己的连接点,我跟在她身边,发现她个子并不高,脸上透出的微笑能冰释很多疑虑。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但是我在她面前却有一种无话不谈的感觉。


地图上已经看过临桂新区在哪里,所以我没有问她要去哪里,就是跟着她上了公交车。一路上交谈并不多,她的脸上自始至终透着那种微笑,那时我觉得她是出于礼貌,再后来想想,我觉得她就是那种永不改变的面部表情,这样自带暖炉的表情容易让人放松警惕,要不干嘛让她负责接站呢?公交车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吧,沿途除了郊区的荒凉还是荒凉,当然还有标志性的喀斯特地貌山峰。我曾跟她谈及,我哥在这边工作已二十多年,我之前也来过,因此她对我看到窗外那些奇俊的山峰而平静,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爸妈不知道我来了桂林,刚下火车时,我打电话告诉他们到了目的地--广州。他们知道我去广州是工作上的事情,不知道的是我来了桂林,更不知道我去桂林是为了给他们找儿媳妇。我选择隐瞒,是有难言之隐的。


妈妈的癌症去年转移扩散了,治疗了整整一年后,眼下在家小心翼翼地休养着。谁都知道,这种病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去年病情加重的时候,家里选择隐瞒了她。正因为如此,今年病情稍稍稳定下来时,她的声音比身边的我们听起来还要快慰,毕竟家人去年小心地保守了秘密,使得她的求生之火没有被殃及。


当亲朋一个个来看她的时候,她一遍遍说起治疗的某些片段,精力充沛,让人难以相信她曾抵近过鬼门关。病情说完了,她就开始说我。而且是带着哭音:


"我不怕死,就是操心三儿还没娶上媳妇,我还没完成任务哩,真闭眼走了也不会瞑目啊。"


亲朋听及,也只能一边敷衍地说着没事,一边极力安慰,然后尽快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话题虽然过去了,但是心结还在,不光我妈,还有经常听见对话,她们嘴里的"我"。


即使是作为她的小儿子,我今年也已28岁了。2014年她还没生病时,我在北京工作,每周通电话,她几乎都要问啥时候给她找儿媳妇。那时我的真实想法是,工作正在上升阶段,婚姻之事可以再往后拖拖。而且即使说呛声了,我也敢近乎放肆地跟她开玩笑:


"我这辈子不结婚!"


之所以敢如此放肆,是觉得爸妈身体还健康,他们能有机会看到我事业有成、婚姻幸福。然而就是在那一年,老天把我的这份底气抽走了,国庆探亲回家,妈体检出食管癌。我当时没有觉得晴天霹雳,只是感觉生命瞬间死了一半。很快,在同事朋友的反对声浪里,我辞职回家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能通过写作赚钱,我也不会如此毅然决然。我心里很清楚,这种局面下,没有什么比陪在妈妈身边更好了。


接下来忙着治疗和康复,催我结婚的事情,短暂地从她嘴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妈虽然不说了,我心头却越来越感觉沉重。辞职导致的最大悖论就是,我的交际面瞬间变窄了,尽快结婚变得遥遥无期。而且我的家乡是豫北,那里正是近年来大龄青年结婚难和天价彩礼的重灾区。


她开始频繁长吁短叹:"既花钱,又耽误你前程,还没给你办完事(婚事),我这是上辈子做什么孽了?"


我知道,不让她为我的事情操心是不可能的,她作为母亲根本做不到。她心情畅快,才会对身体有好处,而现在最能让她畅快的事情,就是把一个女孩儿带到她面前来。春末的时候,她结束化疗回家了,趁着这个短暂的间歇期,我决定做些什么。而且,我还要瞒着她进行,我不能让她觉得自己成了障碍。


然而,我现在无房、无车、无存款,对,还没有颜值。没有机缘巧合,谁会轻易看我这个"四无人员"?



在被她带到家里后,我见到了她的干女儿。


那是一栋极平常的老楼,底层放杂物,上层住人,这种样式的居民楼在两广地区很普遍。我已千里只身赴约,所以她说什么,我都相信什么。干女儿是带着水果来的,看这情形她是知道我今天要来的。


还是网聊的时候,她只告诉我自己公司里有不少女职员,我若有时间,可以过来看看,若有缘分的,她给我牵线搭桥,从中撮合。我没想过她为何会这般好心,只是单纯觉得可能因为彼此作为朋友认识很久了,她也知晓我的情况,才会心生恻隐吧。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在于,时间一点点流逝,妈妈的生命也在向着终点靠近,只要有半分机会,我也要毫不犹豫地抓住。


若开启上帝视角,你将会发现,我和她们其实各自抱着目的。我来的原因无非就是希望能相亲,看看是否真有合适投缘的姑娘;而她们就是用这个借口,千方百计把我糊弄过来。这世上最悲剧的事情,并非真情对假意、信任对套路,而是目的对目的,套路对套路。


干女儿年纪看起来跟我相仿,我不知道干妈介绍的女孩儿是否是她,加上才刚刚见面,所以彼此聊得都很矜持。但实际在我内心,用我目的性的评判来看,眼前这个姑娘倒是还合我的胃口,至少在谈吐举止和相貌上,是我能接受的范围。我一边吃着她拿来的芒果,一边扫视了一眼客厅,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在角落里放着一摞小板凳,那时我还没想到这是用来干嘛的。


在我之前对传销的认知里,传销人员都是群居,新人进去后会很快失去人身自由。而现在呢,我自然地坐在客厅吃着水果,她和她的干女儿忙着在厨房做饭要给我接风洗尘,这是任何一个家庭里都会发生的,普通再普通的生活节奏,谁会刻意想到这是套路呢?


四菜一汤,她还给我倒了一小杯白酒,我根本没去怀疑她一个不喝酒的女人家为何会有白酒,却只是感动她居然还记着我之前说过有爱喝酒的嗜好。她、我还有干女儿,三个人围坐在方桌前吃饭,期间她主动给我添饭,干女儿也让我尝尝熏肉的味道,她说这是干妈从陕西安康老家带来的,这让我知道了干女儿和她是同乡。


灯光映照下的,是一种梦幻般的家庭聚会式场面,恍惚中,我把对面的她看成了是我妈,旁边坐着的是她儿媳妇。



小雨是第二天傍晚出现的。


这一白天,干妈带着我在外面转悠着,本来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相亲,所以我倒是不怎么着急。她告诉我,要见面的姑娘傍晚一起在家里吃饭,我心里有点点期待,而昨天跟我接风的干女儿,她其实已经有男友,并且今天一早去外地出差了。我没有去深思,桂林的清爽天气,反倒扫光了我在家里照顾生病老妈的阴霾心情。


从传销组织拉人的规则来看,第一天带着新人逛街,是为了进一步让新人放松心情,而且根据新人来这里的不同目的,具体的情况还会有差别,但不管怎么样,头天不会是洗脑的时间。我被她拉着在外面走走逛逛,甚至还去看了她在这里新买的房子,房子没装修是毛坯的。我去看的时候,绝对相信是她买下的,等我后来明白是传销后,才想到那房子不一定是她的,她只是从物业那里借了钥匙,给我看了看而已。


小区的大门相当豪华,貌似叫什么府,建筑风格也确实遵循了古代。然而里面却空空如也,移植来的大树也是半死不活的状态,风一刮,裹树干的金黄色材料纸发出簌簌地声响。走在高楼林立间却看不到一个人,那感觉确实宛如进了鬼城。她之所以给我看这个豪华的小区和房子,无非是想营造一种她当下有钱的感觉,而她之所以有钱,就是她从事了好的职业,当然此时我还完全不知道这里面的套路。


赛马、赌球、博彩,一路走她一路跟我介绍着临桂这边的发展规划和蓝图,我则完全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傍晚跟我见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呢。期间唯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偌大的临桂区,居然一辆出租车、一个警察都没有看到。不过,联想起那个没人居住的豪华居民区,我旋即明白,想来临桂和全国其他那些规划好的新区面临相同的状况。干妈全程侃侃而谈,带着一种指点江山的大气势。


在去看新建的图使馆时,她突然指着道旁一条打击传销的横幅问我:"你相信这里有传销吗?"


"相信啊,广西是传销之乡,几乎遍地都是呢。"


我直视着她,回答的非常干脆。她却笑了,我没有去想她的笑意味着什么,她俯下身子去锁车,把这话题带过去了。


傻子一样的我,当时根本没想到她是在试探我,也绝没想到,来去过广西好多次,并且还在玉林住过一年多的我,这次居然进窝里了。


我必须得承认,我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瞒着所有人,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相亲的。在任何一个稍微正常的人看来,这都是非常奇葩的举动,但侥幸心理把我的理性驱赶到了边缘地带。


尤其当小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理性更是飘到了九霄云外。伴着傍晚的雨声,我与小雨坐在客厅里对谈。一个留着马尾辫的姑娘,没有化妆,眼睛透彻如水,光看外表,这确定无疑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大学生式的姑娘。我直视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从未离开她的眼睛,她让我猜其年龄,我刻意往小了猜,或许在我的认知里,把人的年纪说的小一点,容易让人开心。这想法变成了话语吐露出来,伴着厨房炒菜的声响,一起回荡在这栋老式居民楼里。


小雨父母是退休人员,在东北老家呆着无趣,就在这边买了房子养老。"这边空气养人,负氧离子多。"小雨刻意强调了这点。接着,她似是无意的又提了一句,"你生病的妈妈来这边,对身体也是极有好处的。"我不置可否。从养生到社会,从个人发展到社会发展,我们的交谈是穿插式的,不是她问我答或我问她答,所以聊得及其畅快,聊得忘了时间。


"吃饭了,等吃了饭再接着聊。"直到耳畔响起干妈的声音,我们才发觉彼此聊得太多,居然没有看到一桌的饭菜都摆好了。


我有一丝尴尬,觉得刚才聊得太多而过早暴露了我的意图。于是吃饭的时候,我尽量克制自己想继续和她聊的冲动,只顾埋头吃饭。这餐饭吃的很快,其后我注意到,她把碗里的饭吃的一点不剩,碗里非常干净。她看到我在盯着她,便说道:"我信佛,一饭一菜都不能浪费的。"我心里有一种东西似乎又被触动了一下,幻想着难道上天真的开眼,把一个投缘的人送来了?压抑了许久的心情,借助这一丝半点的缝隙,就要喷涌而发。小雨没有说话,一旁静静地看我,厨房收拾碗筷的声音,把整个屋子渲染成了我极其向往的"生活灵修之所"。


小雨:"你看起来有心事?"


我:"是……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小雨:"有些事,不必说,放在心间忍,自有修行出。"


静默之后,却没有尴尬。干妈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笑,她自然明白这场景意味着什么。外面早已黑透,不过雨声小了不少。又坐了会儿,小雨说要走了。干妈拎着垃圾准备一起下楼,我一把夺过来,无非是想再跟小雨说上几句话。


街道上空无一人,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地面。我问她家离的远吗,她回答不远并让我赶紧回去,说是春末的天气潮湿阴冷,容易着凉。我看着她撑伞的背影,禹禹独行的样子,头上拢着昏黄的路灯光。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弯处,我才扭身看看四周,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神清气爽。


上楼后,干妈挤眉弄眼地冲我笑着:"小雨这姑娘不错吧,就知道你们会投缘,这几天啊让她多陪你聊聊!"


我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她的笑声一起笑。这一晚,各种美好画面在我大脑里弥漫开来。



看见老货的第一眼,我持续两天多的幻想停止扩散了。


雨在转天早上的时候居然破天荒地停了。吃早饭的时候干妈说小雨一会儿要来,我心里还有一阵小激动,心说今天可以和她单独一起出去逛街了。然而当小雨上楼后,她身后还幽幽地跟来一个人,是个男的。


"这是冯老师,今天周末外面又在下雨,昨天看你聊得那么痛快,所以就把冯老师请来了。冯老师以前做过大学助教的,你俩一定能聊得来。"小雨倒是先声夺人,我还没问什么,她便稀里哗啦地说了一堆。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吧,干瘦型的,戴着一副偏老式的方形眼镜,看模样确实像个知识分子。我上前跟他握了握手,用的力气有点大,把他扯了一个趔趄。屋子里光线突然亮起来,是干妈把灯打开了。我这才看清这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者,六十岁都有了。我请他坐沙发,他说坐不惯软座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方桌的一侧。干妈在一旁忙碌着,我看她把推拉门关上,又去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坐在了方桌的另一侧。小雨呢,原本她硬拉着我坐沙发的,我没坐,从墙角拿过一把小板凳就坐在了方桌的这一边,她看我坐下了,便只好坐我对面的沙发了。


四个人围坐一起,小雨不时扭脸看看冯老师;干妈呢,脸上始终透着奇异的微笑;那个冯老师在右侧打量了我好一会儿,我差点都被他看毛了。我于是扭脸也看看他,就这样相互对视了几十秒,场面不尴尬,只是显得很诡异。


"听小雨说你没上过学就做文字编辑,很不简单呐。"他终于开口了,只不过声音干涩沙哑,比他的脸色还要发干。


其实,刚才拿板凳时,我就把前后以及现在的场面全想清楚了,毕竟我不是没接触过这类信息,也不是没有理性的头脑。只不过新来者没开口,我还不好进一步确认。我没有接他的话茬,想来他们在进行这场对话前,已经根据我透露给他们的信息,把我分门别类的设定好了。我笑了笑,算是一种回答。


他见我没有搭话,似乎有些尴尬,然而对话毕竟还要进行下去,于是便强行介绍起了他自己的经历。他连说带比划,从自己的大学生涯说起,又说到去山东某地做生意,中间还穿插了诸如"西部大开发"、"中部崛起"、"公务人员下海"、"下岗潮"等一系列跟国家大众有关的事件。


"您喝水。"我看他说的有点口干舌燥,便倒了一杯水放他跟前,进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中间我偷眼看了小雨一下,她目不转睛、面露崇拜神情的听那个人侃侃而谈。其实我听得也非常专注,而且由于我坐的是矮板凳,我干脆手托下巴,看他口沫横飞的讲着。这中间,他好几次把一些信息张冠李戴弄错了。


之后他话锋一转,说自己前半生都碌碌无为了,直到前年来广西这边,接触到这个项目,才看清很多东西,那感觉真是豁然开朗!言至此,我明白终于要说重点了,我打断他话,说要上厕所。我并不是装的,因为他刚才说的时候,我一直在喝水,这时候真有尿意了。


此刻,我的内心比昨天第一次见到小雨还要激动。已经确认是传销无疑,我蹲在厕所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发觉他已经讲了一个小时了。我赶紧把手机关了,因为爸妈有可能会打电话,如果我手机响起来,势必会引起他们警觉。我知道,这时候应该考虑怎么离开,可是之前一直是听说传销,从来没见过庐山真面目,这次既然来了,听听他们的洗脑课,满足一下好奇心,也是极好的。相亲相到传销窝里,也算奇闻一件了,我的大脑在快速设想着会出现的各种可能。那就随机应变、从容周旋、随时开溜吧。


理清思绪后,我回了客厅,外面又开始下雨了,看着正在低头拨弄手机的小雨,除了好奇心激起的兴奋,我心里的其他位置满是遗憾和失落。


他继续开吹,既然我已确认,那他已不算什么冯老师,在我眼里不过是个老货罢了。


话题挑明后,老货反倒说的有点急促。不过他一再声明,他介绍的项目绝对不是传销:"这要真是传销,我自己都要去举报了!"他说的信誓旦旦,眼镜背后只放光芒。我还是没有搭茬,只是装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看我听得专注,声调才又降低了几分,进而像是跟我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又好像怕什么人听到似的,压低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


"这是一项国家秘密扶持的巨大项目啊!"


我忍不住了,想笑,但若真笑了,也就露馅儿了,于是只得拼命喝水。老货还在继续,他编织的洗脑谎言,也一点一点显露出妖冶的身姿来,大概的内容是:国家为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特批在广西--这个唯一靠海的西部省份,设立一个秘密项目叫资本运作。这个项目本身对外不公开,并且还会打压,实际是光喊不打,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热钱涌入,试问全国人民都来运作资本了,谁来种地、盖房、保家卫国呢?国家通过假意的打压,才能摘选出真正能进行资本运作的人来,然后这批人为广西带来了资金,通过自身运作先富裕起来,进而又能促进当地的富裕和发展。这是一举两得、共同富裕、千年大计的好事情。


"你知道吗?国家一开始为了扶持这个项目,专门从全国各地用火车拉来几十车皮的人参与资本运作。"


老货这话,差点让我把刚喝进嘴里的水给喷出来。我想,他说的火车皮拉人,不会是把当年对越战争解放军运兵的情形嫁接到这里了吧。我强忍着恶心和笑意,向老货请教,并且尽量让他听起来我很感兴趣:"那具体怎么运作呢?"


老货反倒卖起了关子:"年轻人,不急,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呢只是给你讲个大的架构,具体的运作方式,后面会有老师给你详细讲的。"


其实,我能猜到,他们第一次洗脑绝对不会给新人说太多细节性的东西,尤其不会涉及到具体的钱款数额,因为那样容易激起新人的逆反情绪。我不时偷眼瞄一下对面的小雨,发现只要是老货在说,她都听得专心致志。我不明白,什么样的魔力能够让她如此的折服和倾心,难道真是未经世事的白纸容易被勾勒?亦或她其实也跟我一样,只是装出一种信服的神色来?我多希望她也是装出来的啊。


而另一侧的干妈,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老货眉飞色舞的当口,我偷眼看到,她在另一旁靠着椅子,几乎要睡着了。这些话语,她听了不下一千遍了吧。


"我给您续上水,您再给我多讲讲这里面的犄角旮旯。"我笑着站起来要往他杯里倒水。


老货急忙拦住:"够了够了,不喝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有事,该走了。"


我笑着说他辛苦了,并且还说他给我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天地。老货乐了,直言跟我聊得很愉快,并且表示以后一定要跟我再畅谈。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只要你愿意说,讲一天我也乐意奉陪,累死你丫的!



若说一开始我是被骗进来的,在听了老货的洗脑后,好奇在撩拨着我留下来。更重要的是,我产生了梦幻般的想法--来一场英雄救美,把小雨解救出来。


于是,当干妈送老货下楼的时候,我才跟小雨有了一次"亲密"接触。少妇开讲的时候,居然全程没说洗脑的信息,只是聊家庭和生活。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我,把我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如今传销洗脑还穿插情感攻势,真的是时代在进步,他们也在学习进化啊。既然他们愿意弄非诚勿扰式的情感模式,我也不能不奉陪,只是这少妇肚子里干货实在少的可怜,绕来绕去就那么几句话,于是第二场洗脑课就在她的"你留下来,多走走看看"的结束语后,马上就完事了。


时已中午,我强烈要吃螺蛳粉,干妈和小雨只要陪我下楼了。街上人不少,但很多都是操外地口音的,难道这都是老货所言及的资本运作人士?干妈倒是知趣,她撑一把伞在前面走着,我跟小雨合撑着一把。令我没想到的是,这时候小雨以"讲师"的身份上场了。一边走,她一边指着路牌以及街道旁不时出现的打击传销的标语给我讲着,待走到临桂区中心位置叫金山广场的地方,她把五岔路中央的喷水池、广场上地砖的组合数等一系列建筑物,都拉到了资本运作这个项目中来了。那一刻,我绝对不相信身旁这位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我简直要把她奉为天人了,这牵强附会的能力,猛甩老货一百条街还不止啊!


小雨:"你看这街道两旁的居民楼,凡是这木板门、敞开式风格的,里面住的都是咱们资本运作人士,之所以采用这样的风格建筑,为的就是和非资人士做出区分。"


我:"这些楼看起来都很老旧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被火车皮拉来的头一批元老们建造的?"


小雨:"对啊,这就是头一批。"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着,完全是胡扯式的对谈。找到一家粉店的时候,里面居然客人爆满,而且听声音都是资本运作人士,置身于这样的人海里,犹如掉进了僵尸窝里,一秒就能被撕扯成碎片。吃粉的时候,就着嘈杂的人声我试探她:"这两天跟你相处的很愉快,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


"我跟你聊得也很好啊,你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给人的感觉很安全很踏实。"


"如果让你跟我回北方,你愿意吗?"我趁机进一步追问。


"回什么北方,这边多好,你也别走了,留下来咱们一起。"小雨回答的不假思索。


"可我爸妈还在老家呢。"


"接过来啊,你哥不是在这边嘛。把你爸妈接来,你们就都在一起了。"顿了一下小雨又面带羞意的接了一句:"咱们也就在一起了。"


她这句虽然比前面的话低了一度,但我听得真真的。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这是真实啊!


然而,给新人洗脑的,肯定都是被洗脑彻底、拿钱投资的老人了。即使他们自己不相信这套鬼话,他们也要试着让新来者相信,因为只有持续往里投钱,他们自己投进来的钱才能回本啊!他们怎么会让新人给新人洗脑?我也真是傻到家了。试探到此为止,其实现在是逃走的好机会,但电脑还在他们那里,我不能白白留给他们。


回去后,洗脑的讲师已经在等着了,一个白白净净地中年人,听口音是江浙一带的。他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讲运作模式,我数学不好,他讲的什么进阶、上平台、人员累积多少,我一概没听懂,到最后只听到了一个数字,39800。我依旧装出感兴趣的神态,问他有没有具体的材料,我想看看,因为光听听不懂。他笑言下个讲师会带着资料来的,而且有不懂的地方,随时跟干妈多交流,她就是你的推荐人。


江浙男在跟我讲的时候,一直把玩着自己手机,等到把模式说完,他突然一脸神秘地跟我说:"你知道吗,咱们资本运作人士使用的手机号码,都不是普通的民网,而是军用光缆。"


我明白,他又要从所谓的侧面来印证这个模式的可靠性了。他继续说道,"所有资本运作人士的手机号码,都是在电信开通的特别号码,运用这个号码打电话,内部人士之间免费,而且是绝对保密防监听。"我很清楚,网络运营商经常有各种各样绑定套餐之类的,指不定桂林这边有什么特别的优惠活动,被他们拿来当成洗脑的噱头了。联想到广西地区的自建房都能被他们编造成阴谋,还有什么不能被拿来利用呢?真会就地取材!


江浙男讲的不多,他看起来好像有什么事,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小雨一旁问我是不是累了,我说坐久了后脊背有点发酸,谁知她一把拉着我去了我睡觉的房间,然后令我趴在床上。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很清楚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威胁我的事情。


天呐!她居然在给我按摩脊背,力道不大不小,虽然我不知道正确的按摩方式是什么,但就是觉得按压的很舒服。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多才多艺啊。"我被她按得不断呻吟着。


"以前跟我妈学的,你要是觉得舒服,以后多给你按按。"


"谁要是娶你做媳妇了,那真是幸事一件,你跟我走吧。"我又一次单刀直入。


"你怎么又说走,留下来陪我。你要是再说,我可要告诉干妈了。"小雨用力按我,似乎在生气了。


"啊……啊!你轻点,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走呢,你昨天不是说还要带我去能仁禅寺吗,明天去吧。"


"明天不行,等你这几天上完课了,你想做什么都行。"


我刚想再说一句"等上完课,你做我媳妇吧"。不巧楼下说话声由远及近,看来下一位洗脑讲师来了,小雨也停止了给我按摩,去楼道迎接了。看着她走出去的身影,什么幻想、计划、目的统统且彻底灰飞烟灭,为了拉我进来,她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吧。


我急忙打开手机给老爸发了条短信:今晚的车,明天下午就到家了,勿担心。



本以为辽宁女的到来是今天洗脑的最后一波,谁知道后面又来了一对自称夫妻的河南人。


辽宁女也三十多岁,让我吃惊的,不是她所带视频资料的古老,而是她穿得牛仔裤上,膝盖处居然打着两块硕大的补丁,我难以想象她在这边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而她电脑里时长半个小时的视频,想必只要不是跟时代脱节、经常上网获取最新资讯的人,看到这段影像资料都会有穿越回过去的感觉。为了不徒增变故,我忍着要吐的感觉,强迫自己平静地看完了它。


和她对谈中,我感觉她是清心寡欲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传销封闭式的环境里,与真实社会脱节造成的。她对很多事情没有看法,只是在说着顺服、感恩之类的话,我没有说什么,尽量顺着她的话往下答,在对谈中,我不时看看在一旁玩手机的小雨,不知为何她在这轮洗脑中不认真听了。看着她清爽的脸色,我想到她过一段时间后,可能也会变成辽宁女这种样子。


天色已黄昏,干妈又在厨房收拾饭菜,辽宁女还没讲完,那对不知真假的河南夫妇又粉墨登场了。河南眼镜纯粹是来攀乡情的,他虽然没说什么具体洗脑的信息,但话里有话,一直紧追不舍,问我什么时候能接受。我被追问不过,回答一句:"今天接受的信息够多了,我需要理顺一下好好消化掉,才能作出判断。"


"有啥要理顺的,成就干,别拖着,玩虚的没意思。"


幸而饭菜这时好了,才算给我解了围,否则我被他逼得还真的正面回答这问题。两个男人,四个女人。这方桌看起来就有点小了。饭间,我拉着河南眼镜跟我喝酒,眼镜男欲推辞,但被我逼迫不过,我们俩各自喝了三四两。这顿饭我吃了很多,他们都停筷了,我又去盛了一碗饭,而且还端起盘子把菜倒进了饭里。这吃相看起来很不雅,不过却是我追求的效果,而且在他们的反对声下,我又喝了一杯的白酒。此刻我晕乎乎的,浑身的血却异常冰凉,脑子里还有一多半的意识,看着我对面坐着的小雨,我的心里如同万马奔腾。好不容易等我停下了筷子,干妈几个女人赶紧把桌子收拾了,或许在她们接触的新人里,从来没见过我这么能吃的。


按照河南眼镜的说法,他是看我喝得多了,才免去了晚间的这堂课。他女人还在厨房收拾的时候,他就催促快点,要急着离开。不过偷眼观察他的样子,应该是喝酒喝坏了,他龇牙咧嘴的看起来很难受。我巴不得他赶紧滚蛋,因为要是今晚有人守着我,就走不成了。但是,他临走的时候撂下一句带刺的话:


"这事儿你好好想想,明天就得给出确切答复了,谁都不容易,不然到时候脸上会不好看。"


他要走,小雨和辽宁女也就顺势都走了。我看了小雨一眼,她看起来跟白天无异,那双宛若春水的眼睛……应该再无机会看见了。


干妈出去送,他们肯定会在楼下合计下一步怎么办。我一个人在客厅,慵懒的靠着沙发,心里既平静又紧张。无论如何不能再呆着了,谁知道明天他们还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轰炸"我,若人身自由被限制,那就麻烦了。好奇心正在一点点褪去,重要的是,那个叫小雨的姑娘我不可能得到,理性逐渐回归了我大脑。


"小雨呢?小雨!我要让小雨来陪我。"我听到楼梯处有了响动,便使劲吼了一嗓子。


"你喊什么?不让你喝酒偏喝这么多,看你醉成啥样了。"干妈奔上楼来,嗔怒地埋怨着。


"没醉!我才没醉呢!我要小雨。"我继续喊着,并且偷眼去看她的反应。她看起来以为我真醉了,拿了条湿毛巾给我擦了额头,然后把我搀扶回了床上。


"你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还有正事呢。"我听到她一边唠叨着,一边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趴在床上吃吃地笑着,眼里却流出了泪水。很快,我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妈,给你找儿媳妇的事儿又黄了。


最后的话


我是个胆小鬼。在听了他们连续12小时以上的洗脑后,因为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对付我,在凌晨四点,我逃出了那栋老楼。


出来之后,又发生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凌晨四点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这里根本就是个城乡结合部,连出租车的鬼影都看不到。看看左右无车,原本以为还得等到天亮,然后坐公交车去主城区。幸而在一个十字路口,看到了一辆摩的,我如获至宝,赶忙凑过去了。


司机居然是个东北人。刚上去他就劈头盖脸一句:"兄弟刚从传销窝里出来吧?"


我不知是敌是友,毕竟这里遍地都是传销人员,要是再被一个深度洗脑分子揪住,那就不好办了。


他见我不说话,便又说道:"其实这不就是自愿的嘛,相信呢就留下来干,不相信呢就当是来旅游了。"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我呢也是前年过来做的,我不知道你做的项目跟我是否一样,我是觉得还靠谱,然后就留下了。"


你妹,居然还真是!


我:"那你晚上还出来跑出租,不累啊?"


"跑出租挣点零花钱嘛。"


这句话似乎说漏了什么,他貌似也感觉到了,就闭嘴了。看着窗外闪过的路灯,我恨不得飞到车站。


第二件事:凌晨的车站,售票厅里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我从自助售票机买了票,然后就在附近四处游荡。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姑娘径直朝我过来,原来她零钱不够,想问我有无零钱,然后她再用微信转给我。我毫不犹疑地答应了,由于网络信号不好,折腾了有五六分钟,她才把钱转给我。


我不知道,刚从被骗的地方逃出来,我为何还会相信一个陌生人,虽然她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很多事情,不都是坏在人畜无害上了吗?



说说传销。


临桂的传销模式已经变种了,传销者不一定对新人限制人身自由,转而只是进行高强度的洗脑。多数人置身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面对大饼的诱惑、相同的信息轰炸、无微不至的关怀,如果主见相对薄弱,最后很容易被拉下水。


新人刚来的时候,会单独与介绍人住在一起,而且伙食相对而言比较好,因为如果直接带到群居的地方,容易引起新人怀疑和逆反,那样不容易洗脑成功。新人在这里会被强化洗脑一个星期,之后才会跟那些传销组织的老人接触居住。小雨她们,最有可能都是合租在其他地方的。假如我没逃走,接下来几天肯定得忍受更高强度的洗脑碎碎念。


另外,传销组织还会投新人所好,我是来相亲的,于是,小雨就成了钓我的鱼饵。


但万变不离其宗,不管采用什么方式,传销最后都是让你掏钱,这钱投进去后,你还要继续往里拉人,才有可能让钱回本。所以多数传销分子于其说是他相信洗脑那一套言论,不如说是他是在着急回本,否则他投进去的几万块钱就打水漂了。哪怕仅仅为了回本,最后每个加入者都会放下一切心理顾忌去骗,骗亲人,骗朋友,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去骗,否则他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就像那个半夜开摩的的东北人,他若真的依靠所谓的资本运作赚到钱了,又何必辛辛苦苦半夜出来拉客赚钱呢?


传销不会产生价值,它产生的财富就是上级吃下级,一级吃一级,只要新人持续加入,就有的吃,但是人流断了,也就没得吃了。所以为了维持这个体系的运转,各个传销组织会不断编织各种谎言,吸引和欺骗人持续加入。


若是有亲朋不幸加入传销,不要试图劝其回头,先切断其所有的资金来源,没有钱他在传销窝里就无法生存。然后再想办法如何解救,一切要随机应变。


把人变成骗子,让人与人之间产生了强烈的戒备,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这就是传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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