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说“团结”

我们这个社会，最喜欢说的词之一，就是团结。但是，能做到团结的单位，却跟白乌鸦一样的稀少。在国外的华人有句名言，一个中国人是条龙，三个中国人在一起，就成了虫。言外之意，中国人缺乏群性，几个人在一起，就闹意气。其实，这话搁在中国国内也是一样，但凡有人群的地方，一定会搞小圈子，拉帮结派，折腾事儿。因此，近代办教育的先进中国人，在引进西方教育的同时，每每强调培养年轻人的群性，利群，乐群，兴群。

然而，把集体主义弘扬到了无所不在的地步，群性似乎无以复加了，宗派主义，圈子主义，还是免不了。每个单位领导，都在感慨本单位的不团结，总是有人在内闹不团结，甚至胳膊肘向外拐，吃里扒外。

只是，说团结的时候，有一个误区，要先讲明白。把团结理解成为一言堂，一呼百应，甚至寂寥无声，万马齐喑，大概是很多单位领导的通病。每个人都有一个脑袋，每个脑袋多少都会有些想法，对于很多事情，言人人殊，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但是，容不得不同意见，尤其是跟自己意见截然相反的意见，却是很多人的惯习。即使比较开放的人，也顶多是在事前征求一下意见，合意的就变成自己的，不合意的，就弃用。然后，就不再允许别人说话了。如果是执行环节，避免杂音，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他们避免杂音，甚至消灭杂音，往往在所有环节。即使下属执行的时候并无二话，照领导的意图做了，只是抽空提点建议，也被视为杂音，不合作，进而被视为异类，此后坚决排斥。如果真的有本事，能把单位所有人的脑袋都废了，变成只会执行领导命令的机器人，倒也方便。但是，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即使做到了，万一领导错了，单位就像开悬崖上却没有刹车的汽车，没准就粉身碎骨了。

不让人说话的人，就是毛泽东所谓的霸王，是霸王早晚要别姬的。但是，在别姬之前，下面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高压之下，实现表面的团结，一点都不难。只是，在平静的外面之下，波澜却依然存在，甚至更加汹涌。比意见分歧更可怕的因循，逢迎，苟且，日复一日侵蚀这团体的机体。时间久了，领导一句真话也听不到了。处处以领导意志为意志的人，诺诺连声的之徒，没准暗地里却干着给领导挖坑的事业。几乎每个落马的领导，背后都有一个或者一小群逢迎他，围着他转的小人。这样的人，就是鲁迅说的，包围猛人的人。由猛人和包围者共同打造的团结，非常非常的不靠谱。

诚然，由宗法社会脱胎而来的社会，人们喜欢搞小圈子，喜欢在下面嘁嘁喳喳，喜欢闹意气之争，搞无原则纠纷，也是难免的。但是，群性的打造，消弭这些不良习惯的不二法门，一是走出去学习别人的团体精神，而是领导自己带头不搞小圈子，不搞任人唯亲，不搞一言堂。如果自己就像一个小圈子的圈主，即使拉个微信群，也不允许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么，单位下面的小圈子怎么能少得了？就像在帝制时代，皇帝天天反朋党，反对臣子们结党营私，但自己就是皇圈子里的圈主，家天下的祖宗，怎么能遏制得了朋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