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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东瀛四岛而言,1274和1281年的蒙古入侵是一个转折点,它既使日本退出了东亚大陆政治体系,也激发出了日本的民族国家的观念。日本在明治维新时爆发出的民族凝聚力,正是滥觞于这两次大战。
1271年,忽必烈建号“大元”,仅三年之后,他就野心勃勃地计划将日本纳入统治。大陆的统治者们就对日本的金矿有所耳闻。
元世祖忽必烈出猎图
这个国家首次发现黄金是在749年,其中的39公斤后来被送到奈良,用于装饰美轮美奂的东大寺,也正是用黄金,遣唐使得以支付在长安的开销。
自宋朝以来,为换取必需品,日本黄金的出口量急速上升,这些都催生了关于“黄金之国”的谣言,它既诱惑着像马可·波罗一样的旅行家,也诱惑着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更重要的是,由于蒙哥和贵由两位大汗的穷奢极欲,在忽必烈时代,帝国财政已是债台高筑。
虽然马可·波罗将财富视为蒙军远征的动力,但史学界却有不同的观点,很多证据显示,忽必烈的动机可能极为单纯,因为他相信“天命”,而他的“天命”就是成为世界的统治者。
1274年11月2日(阴历10月3日),元朝远征军从朝鲜南部起航,第一站是九州与朝鲜半岛之间的对马。
11月4日夜,蒙古舰队的侧影在地平线上出现,这一消息立刻被汇报给了当地的最高长官宗助国。武士中爆发出一片喧嚣,因为在接到警报之前,岛上的八幡神社发生过一场火灾,这本来是凶兆,可谁料火势很快就被扑灭,而白鸽则从四面八方飞来,聚集在神社屋顶。
自古以来,白鸽就被认为是八幡大菩萨的信使,这让武士们感到这次火灾或许是某种启示——是菩萨亲自点燃了它,以警告蒙古军队的到来。
1274年,蒙古舰队的航行路线
4日至5日夜间,宗助国率领部下跨过一座小山,径直向佐须浦海滩奔去,并在次日凌晨完成了防御准备。为向太宰府传递警报,武士小太郎和兵卫次郎乘小艇穿过了遮天蔽日的来袭舰队,一路乘风破浪向南而去。
第一批登陆的蒙军超过1000人,十倍于宗助国的80骑人马,他们并没有展开谈判的意愿,而是直接放出铺天盖地的箭雨。就这样,双方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打响了战争:短箭和石块呼啸着飞来,而日本武士拉开弓弦作为回应。
由于佐须浦海滩有一片茂密的树林,蒙古人无法施展方阵的威力,借助有利地形,宗助国的武士杀伤了相当数量的元军士兵。但无论他们如何勇猛,都无法改变众寡悬殊的事实,一半的家臣在滩头阵亡,更多的人因为箭伤奄奄一息。
蒙古军队忙于屠杀破坏,并没有立刻前往壹岐岛,直到11月13日凌晨4时,舰队才重新启程。与对马相同,壹岐的防备十分薄弱,落魄贵族的后代平景隆统率着弱小的守备部队,其驻守的樋诘城虽名为城池,但本质只是一座军营。
相同的命运降临到壹岐岛的身上,密如飞蝗的箭雨飞向平景隆的部下,顷刻间制造了巨大的杀伤。夜幕降临,蒙古人退回到战舰上过夜,但日军已无法坚守海滩,残部只能返回樋诘城,准备长期固守,以等待九州的增援。
第二天上午,大批举着红色旗帜的士兵将樋诘城团团包围了起来,城内人人披挂。面对绝境,平景隆只能派出一位武士保护自己的女儿前往九州,向太宰府请求援助,就在他们离开不久,城门即告失守。
平景隆决定发动决死突击,但当他们手持长弓冲到门口时,却惊讶地发现蒙古人将妇女当作盾牌。武士们见状扔掉长弓,拔出刀剑,向对方阵线冲去,但这种垂死挣扎注定不会有任何效果,他们因寡不敌众相继战死。
绝望的平景隆撤回本丸(日本城最深处的部位,通常也是城主的居所),与妻儿一同自杀。在此之后,壹岐岛终告陷落。
只有樋诘城外的妇女得以幸免——前一天,元军士兵强令她们在树林中打开一条通道,顺着它,大军迅速展开了包围,但这一举动并没有获得任何感激,当城破之后,这些妇女成了新的人体盾牌,铁锥刺穿她们鲜血淋漓的手掌,绳子把她们连成一串。
松浦半岛和鹰岛位于博多以北,随着壹岐沦陷,当地立刻处在了入侵的前沿地带,15日至16日夜,蒙古舰队在远海现身,在对两地发动的突袭中,数百名军民不幸丧生。
求救使者很快抵达了太宰府,而对马和壹岐的使者早已等候多时。三方的共同警告让九州加快了作战准备,尽管在博多湾西侧的今津,蒙古远征军已如乌云般降临。
这支大军人数在15000至17000左右,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充当核心,大量的骑射手构成辅助,每位射手都拥有两到三张弓,行军时保存在专门的弓袋中。
从朝鲜征募来的步兵同样为数众多,他们手持盾牌、长矛,脚蹬长筒皮靴,依靠头盔和长袍保护血肉之躯。尽管这只是帝国大军的冰山一角,但如此庞大的入侵者麇集于九州,这在日本历史上还是首次出现。
以整齐的队形,元军出现在了对手面前,每个方阵都由盾牌保护,在鼓点的号令下行军或是待命,而相较之下,日本武士依旧停留在单打独斗的阶段。尽管面对着未曾体验过的恐惧,但日本人表现得依旧异常凶悍。
竹崎季长是一位性格暴躁,喜欢自吹自擂的武士,和很多同僚一样,他在后续部队抵达前便对元军方阵发起了冲击。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难以挣脱的陷阱:雨点般的箭矢呼啸而至,让竹崎和他的随从相继挂彩。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名叫白石通泰的武士策马赶到,帮助竹崎和他的部属侥幸脱险。
另一位姓山田的武士则表现得更为审慎。山田在进入战场后发现,直接冲向元军阵列是不明智的,他向八幡大菩萨祈愿,随后拉弓放箭,当场将几名落单的敌军士兵射倒。
经过一天的战斗,元军成功建立了滩头阵地,开始向既定目标推进。到当天傍晚,日本人已被迫向太宰府方向撤退了数公里。作为最高指挥官,少弐景资决定依靠水城抵挡敌军进攻。
水城并非城池,而是一道664年修建的工事,其15米高的城墙在丘陵间延伸,绵延达40公里。这道600年来未遭外敌进攻的防线成了阻止元军的最后屏障。
战斗在11月19日傍晚迎来了高潮,少弐景资带领两名家臣指挥战斗,这时一名身高超过两米的敌军将领映入视野。景资立刻拉弓放箭,受伤的敌将匆匆在亲兵簇拥下撤退,据说对方就是刘复亨——远征军的副统帅。
或许是因为大将负伤,蒙古人没能攻破水城。而元军内部也出现了激烈的分歧:刘复亨因伤完全失去斗志,忻都和金方庆则围绕着撤退争论不休。后者坚定地认为应当背水一战,但忻都看到的却是军队疲乏不堪的事实。
夜幕降临后,大军纷纷向战舰转移,沿途的房舍都被付之一炬。第二天早上,仿佛蒸发一般,“元寇”们离开了海岸,朝外海扬帆而去。
作为第一次“蒙古袭来”,1274年战役可谓非常短暂,双方都宣称自己获得了胜利。《元史》宣称刘复亨击败了10万敌军,撤退只是因为箭矢耗尽(这在军事史上并不罕见),日本方面更是不必多言。
但耐人寻味的是,真正的伤亡并不来自战场,而是撤退途中,诚如《东国通鉴》所言:“会夜大风雨,战舰触严崖……军不还者,无虑万三千五百余人”。这意味着,仅有约1/3的部队在风暴中幸免。
由于进攻南宋都城临安的战役进入白热化阶段,对日本的进攻被暂时搁置,高丽奇迹般地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时机。当然,解脱只是暂时性的,忽必烈认为,一旦南宋被征服,只要假以时日,当地的造船能力便可为他所用,届时,一支空前绝后的舰队将建立起来。
休战也使日本得到了喘息,全国上下都在为强化军备不懈努力。九州组建了海岸保卫部队,外地的武士被征调到博多,重臣北条宗赖被任命为本州最西端的长门国守护。随着临安沦陷的消息传来,东瀛列岛更是陷入了一片忙乱之中。
1276年,日军开始在博多湾修建城墙,希望以此封锁入侵者。城墙长约20公里,距海岸线约50米,外侧面向大海,高两米,由石头砌成,内侧则为一道倾斜的土坡。
不过日本人忽略了一个事实:虽然博多湾仍将是蒙古入侵的第一站,但由于其拥有绝对的制海权,石墙始终面临着被侧面迂回的风险。
1280年秋,忽必烈在行宫中召集了帝国的高级官员,以绘制征服东瀛的宏伟蓝图。这将是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甚至连服丧的汉族士兵也必须参战。
1281年1月传来了远征的命令,东路军将从朝鲜半岛出发,经对马前往壹岐,并在当地与从中国出发的江南军会师。蒙古大将阿剌罕(阿剌海别吉)作为最高统帅随江南军出发,而江南军本身则由汉将范文虎带领。
1281年5月21日和26日,东路军分别攻击了防御薄弱的对马、壹岐两岛。在对马岛上,宗助国之子宗重尚步其父的后尘战死,300名平民遭到屠杀。
按照计划,东路军此时应暂停行动,等待江南军到达。但指挥官忻都和洪茶丘却希望抢先获得战功。事实证明,这是个异常鲁莽的决定,而且其攻击的目标不仅限于博多。
300艘战舰越过下关海峡,朝本州最西端的长门国驶去。这一贸然行动并未换回多大战果,只是在遥远的京都引发了一阵骚动,一部分人认为既然蒙军已经出现在了本州,那么九州肯定早已陷落。幸运的是,在流言扩散开来之前,长门守军已将蒙古人赶下了大海,迫使后者向壹岐岛退却。
在长门受到攻击的同时,东路军主力驶向了博多湾。日军对此早有准备,早在1280年4月,幕府就有人做出过正确的判断。在海岸上修建的城墙也证明了它的价值。
日本武士袭击蒙古战舰(油画)
蒙古战舰靠岸后,立刻遭到了蓄势待发的弓箭射击。虽然伤亡有限,但元军始终无法建立滩头阵地,只能占领湾内的志贺岛和能古岛,准备以此为据点对城墙进行迂回。
出乎蒙古人预料的是,日军没有坐以待毙。一位名叫草野次郎的武士,他率领手下冒着“石弓”(很可能是攻城弩)出战,在白刃战中斩杀了21名敌人,最后一把火将一艘元军战舰付之一炬。当天晚上,草野的“壮举”就传遍了全军。
黎明降临,一只苍鹭孤单地在远征舰队上空盘旋,扔下一支羽箭。河野通有见证了这一幕,激动地命令部下登船。河野通有是濑户内海的水军头领,而那支箭恰恰来自一名随从的箭囊,对日本人来说,这一异象代表着幸运与胜利。
和叔父河野通时一道,河野通有率两艘小船向远海划去,蒙古人爆发出一阵轻蔑的嘲笑。但当日本武士放倒桅杆、开始跳帮时,他们才纷纷恍然大悟。
河野通时被一箭射死,河野通有被“石弓”打伤了肩膀和左臂。但高超的剑术使袭击者占尽优势,大批蒙古兵被杀,一名指挥官被俘。
经过连续几天的战斗,东路军最终在7月16日回到了壹岐岛。几乎是与此同时,从扬子江出发的江南军抵达了日本海域。两支舰队合兵一处,用半个月时间重振旗鼓。
直到月底,他们才重新向日本本土进发。鉴于博多的防御较强,舰队一路驶向鹰岛。但8月12日,当地守军先声夺人,对蒙古舰队发动了袭击。
整晚双方都在激烈战斗,日军分乘小船发动突袭,蒙古人则采用“连环船”战术予以回应。虽然此举有效地遏制了进攻,但在“神风”的吹袭之下,它却成了蒙古舰队覆没的重要原因。
到第二天破晓时分,日军退出了战场,他们已无力阻止蒙古人绕过石墙登陆,太宰府和九州危在旦夕,但就在日本人认为灾难即将降临时,一场被后世称为“神风”的台风拯救了他们。
在马可·波罗的游记出版后,它更是成了家喻户晓的历史事件:
正在此时,从北方刮起了一场大风暴,(蒙古)士兵们认为如果再不撤退,整个舰队就将毁于一旦。因此他们全体登舰,离开了该岛(鹰岛),驶向外海。这支舰队刚刚航行了四里,暴风便袭击了他们,由于编队十分密集,很多船撞在一起,沉入了海底。
台风开始肆虐时,蒙古舰队仍然停泊在鹰岛和九州之间的海域。由于很多战舰被锁链捆绑,在狂风之中,它们互相拉扯、碰撞,士兵纷纷被吹到海里,而早先驶到了外海的战舰则纷纷砍断锚绳,试图驶出风暴,但它们的努力注定无法改变结局。
这场风暴毁灭了远征舰队。指挥官们集结起全部可航行的军舰撤退,抛下了成千上万的、抱着浮木在海上漂流的士兵,他们被冲到佐须浦和鹰岛,被守株待兔的日军大肆砍杀,只有少数汉族的“新附军”得以侥幸活命。
讽刺的是,镰仓幕府并没有从胜利中获益,相反,它陷入了建立以来最大的危机。武士必须进行封赏,而封赏需要土地,可悲的是,其手头的土地又根本无法满足需求。
而且在1281年战役结束后,镰仓仍然担心遭遇入侵,命令全国的“御家人”(直属家臣)前往博多驻防,武士阶层的不满加剧,在内忧外患之下,镰仓幕府最终走向了衰亡。
中国海军能航母出海,绕不开这位狠抓装备的海军司令
刘华清说:“我抓航空母舰,我这辈子肯定用不上,我是为以后当海军司令的人在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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