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七夕了,你的朋友圈准备好迎接大波情侣的“狗粮”了吗?虽然内心是拒绝的,但还是要为对对璧人送上点赞祝福。
但是!如果说有一对夫妻的“狗粮”让人吃得毫无怨言,甚至还让人露出一抹姨母笑的话,在中华君心中那就是“复芸夫妇”了。
《浮生六记》第一卷《闺房记乐》记载了沈复和陈芸的家庭生活。故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乾隆年间,苏州沧浪亭畔的沈复夫妻,恩恩爱爱,相互厮守,一起享受人生的欢乐时光。与《西厢记》《桃花扇》《红楼梦》等爱情题材的文学名著相比,既缺少惊天动地的传奇色彩,也没有跌宕起伏的戏剧情节,似乎过于平淡了一些。
虽然看似平淡,但两个真心相爱的年轻人生活在一起,做什么都是新鲜、有趣的:一起谈论文学,一起赏月,一起流连山水……生活虽然平淡,但照样充满情趣,照样让人沉醉。想象二百多年前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就会知道这份快乐该有多么难得。
七夕节前,中华君就分享三全本《浮生六记》中记录的“复芸夫妇”生活的六大甜蜜瞬间,让你的“狗粮”吃得心服口服。
是年冬,值其堂姊出阁,余又随母往。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自幼姊弟相呼,故仍呼之曰淑姊。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仅新其鞋而已。见其绣制精巧,询为己作,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索观诗稿,有仅一联,或三四句,多未成篇者。询其故,笑曰:“无师之作,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余戏题其签曰“锦囊佳句”,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
陈芸,字淑珍,是沈复的舅父心余先生的女儿,二人是同年,芸娘大沈复十个月,两人从小以姐弟相称,芸娘因此被沈复称为“淑姐”,也算是爱称了。
芸娘堂姐出嫁这一日,沈复跟母亲去舅父家,芸娘自然在,当时
满屋子的人都穿着鲜艳的服装,只有芸娘衣着淡雅,仅换了一双新鞋而已。有情人自然细心,连心上人鞋子是不是新的都能发现。
这里沈复描述了芸娘的长相:“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总之就是身材标致,双眼含情,美中不足是两颗牙齿有点外露。至于这两颗牙齿的样子嘛,您想想翁美玲就知道了。
最后一句“余戏题其签曰‘锦囊佳句
’
,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
”
。
是引用的
唐代诗人李贺的典故——李贺外出,必带一锦囊,途中想到佳句,即写下放入囊中。因李贺年仅27岁而卒,所以有“夭寿之机,此已伏矣”的说法。沈复对于芸娘短命的隐隐担忧,在《闺房记乐》这一卷中时常出现,给复芸夫妇甜蜜的生活撒下一片阴影。
是夜,送亲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举箸,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来!”芸急闭门曰:“已疲乏,将卧矣。”玉衡挤身而入,见余将吃粥,乃笑睨芸曰:“顷我索粥,汝曰‘尽矣’,乃藏此专待汝婿耶?”芸大窘避去,上下哗笑之。余亦负气,挈老仆先归。
这一天还没完,晚上送亲回来的时候,芸娘神秘兮兮地拉着沈复的袖子进了自己的卧室,原来里面藏有准备好的热粥和小菜。想来是芸娘猜到沈复回来会饿,便备下了粥菜。芸娘对待情郎妥帖而又小心翼翼的心思,在这里显得尤为可爱。
不巧的是,这时候“电灯泡”——芸娘的堂哥玉衡来了。芸娘赶紧关门说自己要睡了,无奈堂哥从门缝挤了进来,目睹了这一幕笑道:“刚才我跟你要粥,你说‘没有了’,原来藏在这里专门招待女婿啊。”这时候芸娘和沈复已经定下了婚约,因此堂哥玉衡称“汝婿”。芸娘相当窘迫,躲了出去,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沈复也带着仆人逃掉了。
廿四子正,余作新舅送嫁,丑末归来,业已灯残人静。悄然入室,伴妪盹于床下,芸卸妆尚未卧,高烧银烛,低垂粉颈,不知观何书而出神若此。因抚其肩曰:“姊连日辛苦,何犹孜孜不倦耶?”芸忙回首起立曰:“顷正欲卧,开橱得此书,不觉阅之忘倦。《西厢》之名,闻之熟矣,今始得见,真不愧才子之名,但未免形容尖薄耳。”余笑曰:“唯其才子,笔墨方能尖薄。”伴妪在旁促卧,令其闭门先去。遂与比肩调笑,恍同密友重逢。戏探其怀,亦怦怦作跳,因俯其耳曰:“姊何心舂乃尔耶?”芸回眸微笑,便觉一缕情丝摇人魂魄。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二十四日这天晚上半夜,沈复去送嫁回来,看到芸娘低着头看书正入迷。沈复使坏,悄悄地摸着妻子肩膀说:“姐姐连日辛苦,为什么还这样孜孜不倦呢?”芸娘急忙回头,站起身来说:“刚才正想睡觉,打开书橱看到这本书,不知不觉,读得忘了疲倦。《西厢记》的书名早已熟知,今天才得以看到,真不愧才子之名,只是书中所写未免尖薄了些。”沈复便笑着说:“唯其是才子,笔墨才能如此尖薄。”
老妈子走后,沈复才与芸娘坐在一起说笑起来。沈复伸手摸摸芸娘的胸口,感到她的心头也在怦怦跳动。于是俯在她的耳边悄悄问道:“姐姐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呢?”芸娘回眸莞尔一笑,沈复的魂魄也被勾走了。
“拥之入帐,不知东方之既白。
”咳咳,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各位读者自行脑补了。
鸿案相庄,廿有三年,年愈久而情愈密。家庭之内,或暗室相逢,窄途邂逅,必握手问曰:“何处去?”私心忒忒,如恐旁人见之者。实则同行并坐,初犹避人,久则不以为意。芸或与人坐谈,见余至,必起立,偏挪其身,余就而并焉。彼此皆不觉其所以然者,始以为惭,继成不期然而然。独怪老年夫妇相视如仇者,不知何意。或曰:“非如是,焉得白头偕老哉?”斯言诚然欤?
婚后,沈复与芸娘在家里,无论暗室相遇,还是窄路碰到,必定握手问道:“到哪里去?”二人小心谨慎,好像害怕旁人看见一样。
事实上,就是同行并坐,当初还避开别人,时间长了就不在意了。芸娘有时和人坐着聊天,看到沈复过来,必定站起来,偏挪身子,沈复便挨着她坐下来。
沈复说夫妻二人也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开始还有些羞愧,继而习惯成自然。唯独奇怪有些老年夫妇相互如仇人一样,不明白是什么缘故。对于沈复这一疑问,其实吵吵闹闹视如仇人有时也是一种夫妻相处的模式,民间“杀千刀的”“死老头子”的称谓,咬牙切齿喊一喊,似乎也有别样的爱意。
是年七夕,芸设香烛瓜果,同拜天孙于我取轩中。余镌“愿生生世世为夫妇”图章二方,余执朱文,芸执白文,以为往来书信之用。是夜,月色颇佳,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芸曰:“宇宙之大,同此一月,不知今日世间,亦有如我两人之情兴否?”余曰:“纳凉玩月,到处有之。若品论云霞,或求之幽闺绣闼,慧心默证者,固亦不少。若夫妇同观,所品论者,恐不在此云霞耳。”未几,烛尽月沉,撤果归卧。
七夕到了,芸娘准备了香烛瓜果,二人在我取轩拜织女星。沈复刻了“愿生生世世为夫妻”两枚印章,我拿朱文的,芸拿白文的,以作往来书信之用。在印章中,字凸出者叫阳刻,为朱文;字凹进者叫阴刻,为白文。
由此我们可以推测,复芸夫妇虽然天天生活在一起,但也时常写信,才会刻下两枚印章。在琐碎的日常生活中,还有多少夫妻怀有写信互通款曲的兴致呢?
清 佚名 燕寝怡情图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