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去年去了一趟洛杉矶，在洛杉矶的街头，看到一个会变化的电子牌，特别有趣。一开始上面写着一句话：你知道吗？世界上有一千万人正在做你手上的工作。
这句话其实很让人警觉，因为大家都快觉得自己失业了。过了三秒，牌子变了，牌子写着：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正在有几万台机器，抢夺着这几千万人的工作。
大家看完更有些恐慌了。过了三秒，内容又变了：你知道再过一段，几台人工智能就能把这些机器全部消灭掉。
最后一句话是：定制我们家的人工智能，能让你拥有全世界。
这虽然是句广告语，但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02
我还经历了另一件事情：有一天晚上，我开着车，行驶在洛杉矶的街道上，街道上没有灯，车也不多，我一个人孤独的行驶着...
忽然，一辆车贴着我的边超过了我，我吓了一跳，生气的追了上去。接着，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辆车里，没司机。我一开始以为是潘长江老师在开车，后来发现真的没有司机，这是谷歌正在实验的无人驾驶机车。我打电话问朋友，她们告诉我这个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了。
一辆车开了几十万公里才遇到了一起交通事故，还是后面的人撞了他。最可怕的是，已经有软件能装进无人驾驶机车，半夜去开uber为主人赚钱。那时我忽然有个想法：会不会有一天，司机都事业了。
我接着想：人工智能这么牛，能不能写小说呢？或者，可不可以写剧本呢？
我想，当然不可能，毕竟写故事是人类独有的特权，就像爱情一样，就像诗篇一样，就像幽默一样，人类独享的东西，人工智能不可能会侵占。
可是，我刚回北京，就知道人工智能侵入了围棋领域，围棋一直都被称为是人类独有的智慧。可是，去年，阿尔法狗大战了李世石，四比一赢了。接着，棋手柯洁亮相。
在大战前夕，柯洁发了几条微博，他说：就算阿尔法狗战胜了李世石，但他战胜不了我。他还说：自己要用人类毕生的只会和人工智能殊死一战。
最后他还调戏般的发了一条微博：来啊。
可是，结果呢，人工智能果然来了。
这意味着：人工智能在围棋领域，已经可以碾压所有的围棋高手了。可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我们，当时还天真的认为：人工智能不可能写故事，写剧本。
可是今年，在伦敦科幻电影节上，由纽约大学AI研究人员开发的一个叫“本杰明（Benjamin）”的人工智能写出了一部科幻电影。这部时长9分钟的电影叫“Sunspring”，由《硅谷》男主Thomas Middleditch主演。
我有幸看完了整个剧本，这是一个完整的刚及格的故事，而且剧本中的语言可以说是正确但不知道什么意思。比如：“他坐在恒星里，也坐在地板上”。“本杰明”的开发者Oscar Sharp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读完剧本后，所有人都笑翻了。”
但对于这件事情，我一直笑不出来，我感到自己的职业被深深的威胁了。因为我带着问题，特意问了一下做人工智能的朋友，问他们：人工智能写剧本的原理是什么？
他们说很简单：通过大数据，去抓取关键词，然后寻找相关情节的片段，拼接在一起，组成一个大故事。
听完后，他不停的问我：尚龙，是不是很神奇？我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说：不神奇，因为我们很多剧本，不都是这么写出来的嘛？
03
有一天我和宋方金老师喝酒聊天，我说现在人工智能把剧本写的这么像人写的，有一天编剧会不会被替代没工作了。宋方金老师喝完了杯中的茅台，他的人设就是永远和茅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说：其实现在，我们担心的不应该是机器写的多么像人，而是很多编剧写的多么像机器人。
的确，现在许多所谓原创的剧本，竟然抄袭了几百本书。
最可怕的是，法院无法判定他的抄袭，因为抄一本，可以判定他抄袭，抄十本，也可以判定他抄袭，抄了一百本，就只能叫借鉴了。加上一些编剧、作者抄袭完别人的作品，拒不承认。就算法院判决他抄袭了，他赔偿了也拒不道歉。
所以抄袭代价如此之小，利益如此之大，请问谁还会去原创，谁还会有动力创新出更好的作品呢？
不会，利益面前，谁也不会去走更艰难的路。
抄袭的代价小，原创的动力就弱，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所以，编剧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被人工智能替代，而是被没有“创新至上“的环境彻底打垮。
04
前几天，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统计，问大家：各位觉得，有一天人工智能能不能写出一个优秀的剧本呢？
每个人的回答，都不一样，宋方金老师给我发了一条微信，他说：尚龙，人工智能无论多强大，也写不出“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样的文字，因为这样的文字，触目惊心，写出了一种历史上物是人非的沧桑感，还有诗人在当时情景下的悲伤。
的确，人工智能至少到今天，还不懂幽默，爱情，幸福等赋予只属于人类的情感。但这些，是每个人必备的。
科技向外，文学向心。
如果说科技是公园里翠绿的柳树，是清澈的湖水，那文学，是湖面上柳树的倒影。世界上没有倒影，地球也可以依旧转动，但却少了最美好的角度，与美丽的景色。大数据再厉害，永远是对过去的一种总结：总结过去用过的文字组合，总结过去写过的故事情节，总结过去设计过的人物关系，总结过去使用过的矛盾钩子。
但文学，永远应该面向未来，去创新更多的故事，写出更美好的情节，写出人独有的情感。
人工智能或许可以写出《泰坦尼克号》有几个甲板，几个舱位，但永远写不出杰克和露丝的爱情。人工智能或许能写出《肖生克的救赎》监狱里的犯人的人数和监狱的面积，但永远写不出安迪从监狱里越狱出来时的那种绝望到希望。
人工智能或许可以写出《摔跤吧！爸爸》里摔跤的场次和摔倒的细节，但永远写不出女儿获得冠军时父亲的热泪盈眶。
因为，灵魂是人类才有的特权。
最后，以《给青年编剧的信》里面一段我很喜欢的话，结束这期节目：讲故事是我们这群人的宿命，也是我们的使命。
我们甚至必须抱有更大的野心，给上帝讲一个故事，跟他老人家捉一下迷藏。科学家用数学、物理与化学猜测上帝的头脑，我们用故事、人物与情感来猜想上帝的心意。
这世界绝不是无缘无故，必有一个终极答案以两种形式分别藏在科学与艺术之中。我们追随在莎士比亚、托尔斯泰等讲故事的人的身后，跟爱因斯坦、牛顿和霍金这样的科学家赛跑。看谁能先猜出上帝的答案，来到上帝的面前。
我希望我们讲故事的这边能赢。
愿我们永远热泪盈眶，永远写出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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