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爱过自己的父母。小的时候是怕他们,大一点开始烦他们,再后来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吵;再后来是瞧不上他们,躲着他们,一方面觉得对他们有责任,应该对他们好一点,但就是做不出来、装都装不出来;再后来,一想起他们就心里难过。
———王朔
作者:瓜皮
公号:自由吃瓜指南
“我从小被我妈打了N次,青春期和我爸顶嘴,我爸把一壶刚烧开的水,往我身上泼。肩膀全烫伤了。我妈带我去医院,因为要花钱,我妈又在护士面前狂骂我。”
“他们吵架,内容和我没关系。可是我妈威胁我爸说他敢走出家门就马上勒死我,绳子都拿出来了。我爸抬脚走了,我妈把我拖到面前拿着绳子对着我比划了一个多小时。我长大后明白她是想让我爸回来看到她要勒死我,然后过来阻止,可是我爸没有回来。那一个多小时是我生命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
“我妈是农村妇女,小时候,我就是在我妈的谩骂和污辱中长大的。妈妈骂我是烂货、妓女,贱人等等
最不堪入耳的词来骂我的。现在我和我妈一点都亲密不起来,甚至非常讨厌她,两看相厌。”via蝶语
早年混豆瓣,这是豆瓣上相当有名的一个小组
——“
父母皆祸害”
里的发言。看得让人义愤填膺——又脊背发凉。我们不能选择父母,父母却是我们永远的软肋。但“做父母”又不需要考父母资格证,他们糊糊涂涂地就生了孩子,然后把半生的苦痛和不甘加诸在孩子身上,以此毁掉孩子“爱自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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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小孩因为没有得到父母足够的爱,变得过度敏感和脆弱,长大后成了“讨好型人格”,讨好朋友,讨好恋人,不懂何为“爱自己”。
最让他们心慌的事情是“失去”,越来越慌,乱掉阵脚,失了分寸,最后失去所有。
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因为瘦弱,常被同龄孩子欺负。一年级时,有个姓王的男生经常抢我的红领巾,抢完就把我掀翻在地,还哈哈大笑。我酿跄着爬起来,就再被推到地上,迎来再一次的哈哈大笑。我忍着眼泪,非要起来,再一次被推到地上,这样一次一次,我实在没力气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即使这样,我也没有跟父母说,因为这个事情第一次发生之后,我满脸眼泪满心委屈地跟爸爸告状,爸爸一边摸麻将,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有什么的,有什么好哭的,快回去写作业。
他们也做过孩子,但最终成了不懂孩子的大人。
上大学以后,世界陡然变大,越发感觉家里父母的影子小到模糊不清。我们很少打电话,极偶尔妈妈会打给我,问我学习情况,我敷衍地应付几句,很快就用一个理由脱身,挂掉电话。
他们得不到什么回应,慢慢也不给我打了。
直到有一次,出门忘充电,回家开机就接到我妈的电话,问我怎么样了,是不是在医院?语气特别着急,我都愣了。
跟你们想的一样,我妈被诈骗短信骗了,被骗了五千块。
我气得捶墙,在电话里大声说你是不是傻啊,怎么会相信这种短信,让你打钱就打钱?爸也没拦着你?
妈妈辩解了两句,说给短信号码打电话了,号码归属地是你学校那个市,他也清楚说出了你的名字....
我更气了,反驳了几句,那边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没有几个完整的词,最后变成沉默。
我也沉默了,我想起小时候一件事.....我身体弱,生病是常事,有次病得严重,高烧多少度我也记不清了,浑身滚烫地躺在医院,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我妈隔两秒就摸一下我的额头,急得掉眼泪。爸爸请来诊所的医生,给我吊上点滴,我妈怕吊瓶水太凉,一边抹眼泪,一边给我手背上放了个小温水袋.....
晚上我能说话了,病重人胆大,说想吃荔枝。那会儿荔枝很稀奇,我也就吃过一次。说完我望望天,望望爸爸,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爸爸就把荔枝放我床头了。
想到了这个,我愧疚得胸口发紧,喉咙发酸。但我说不出对不起。我真的说不出。
我色厉内荏地跟妈说,你以后不要信这些东西了,我不会出车祸的。
挂完电话我就去学校那个隐秘的人工湖边,哭了一场。
跟父母熟络起来,是因为微信。我真正发现父母“老了”的时刻,就是教他们使用微信的时候,一些在我们看来再简单不过的操作,他们也要学好久。
用得顺手以后,就跟叔叔婶婶炫耀,“那微信真的很方便,你们怎么不用呢,哎呀让美美(我堂妹)教嘛.....”,如此云云。性质大概跟我们小时候收到父母买的玩具,马上拿去跟朋友们炫耀差不多。
爸妈四五十岁了,信息接收能力弱,但其实对这个世界还有好奇,学会微信以后天天朋友圈刷屏。但这个年纪的人,说实在的很难去交到新朋友,我们身为子女,是他们打开新世界的钥匙,或者说,是帮助他们不被新事物抛下的,唯一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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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伯伦在《你的儿女》中写到:
“你的儿女,其实不是你的儿女,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借助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旁,却并不属于你。你可以给予他们的是你的爱,却不是你的想法,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庇护的是他们的身体,却不是他们的灵魂,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明天,属于你做梦也无法到达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