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对象吗？”
“妈……”我从包里拿出药瓶，“我找医生朋友求了瓶新药，吃了能变年轻！”
“哦，不是对象也没事，妈以后不催你了，”妈妈扶着墙，脚步踏不出声，“妈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再看你几年。”
外婆曾在医院躺了很长时间，越来越干枯的身体终于没能熬过冬天最深的时候。在那个落着大雪的夜里，妈妈脱去最喜欢的红色棉袄，抱住我哭出声音，“甜甜，你知道么，妈妈没有妈妈了。”
以后很多年，我想起这话就心酸。我渴望能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去温暖她，替她抹去那些泪水，但永远不能了。那些泪水与外婆一起，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夜。
一夜之间，妈妈老了。 那些曾落在外婆身上的大雪，像是也落在了妈妈身上，落在了她的生命里，遮住了她生命里的红。此后，我再也没看过她穿红色的衣服。
“妈，你快试试这个药。”我倒了杯水递给她，白药片安静地躺在手心，像散落的雪粒。
“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听说，一个人只要心里对生活还有要求，就会觉得人生值得期待。怕只怕活着却没有任何念想，对一切都认命，才是真的老了。
妈妈看看我，接过水，咽下了药。
我也咽下后半句话，这药还在试验，副作用不明。
但比起副作用，年轻就意味着妈妈能回到那个冬夜以前，能避开纷纷扬扬的大雪，能逃离生命里的冬天。这太重要了。
那一年，我在南方城市读大学。冗长的冬半年里，落下了几十年难遇的大雪，公路铁路机场全部封闭。
南方的冬天像一条冻过的湿毛巾，从头至脚阴柔地湿冷。这种湿冷有着强大后劲，一直源源不断地渗进人的衣服、皮肤、乃至骨头。即便强行将这条湿毛巾化冻，它也会流淌出一大滩寒凉的雪水，湮湿四周，湮湿所处的岁月。
我整日关注着天气与交通信息，始终不见恢复售票，“妈，我可能过年回不去了。给你买了条围巾，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红色，等雪化了寄给你。”
“妈妈老了，不穿红色了，你自己系吧。”
侥幸，傍晚临时拼到了车，一路迎着大雪。快到家的时候，远远望见路灯下站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妈！你怎么在这？”
“甜甜，你冷不冷啊？”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我在等你啊，我想你万一骗我呢，万一你晚上回来了呢。”
我挪开眼睛，不敢看她，也不敢细想这么大的雪，她是怎么挨过来的。我知道，她在自己的生命里孤独地过冬，她身上的那些雪，有些我能看见，但更多的我看不见。
好在，药起了作用。
“甜甜，陪妈妈去逛逛街。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想着那些漂亮衣服穿在你身上是什么样子，想想我就开心。”
“甜甜，妈妈起了大早去买鲤鱼，给你做了最爱吃的糖醋鲤鱼，你要多吃点啊。”
“甜甜，你出去玩的时候带上妈妈呗。妈妈现在能走能跳不要人扶，不会拖你后腿。”
天气渐渐暖起来，妈妈也变得精神饱满。皱纹和白发都在减少，腰杆和手指都在变直，她又涂起了年轻时最喜欢的红色口红，找出了曾经爱穿的红裙子，好像她真的躲过了冬天。
有些人躲不过冬天。他们以为自己躲过了，可春回大地之后，很快又会面临下一个冬天。那些无法躲过的冬天，一年一年到来，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加寒冷。这些冬天会永远停留在继续躲下去的人的心里，并在这些人畏惧的心境里，再添一层寒冷。
但妈妈，好像真的躲过了冬天。
却没有躲过药的副作用。
“甜甜，妈妈给你买了件衣服。啊，你有了？没见你穿过呀？”
“甜甜，你昨天说想吃什么的？啊，中午咱们吃过了？”
“甜甜，你去哪了？啊，你在家啊。”
是的。妈妈越来越年轻的同时，记性越来越差了。
渐渐地，我要每天和她说上许多遍同样的话，她才能不会吃完饭就烧饭、拖完地再拖地、买菜不认识回家的路，甚至，不认识我。
我清楚地看见雪又在她生命里落下，看见她独自迎来生命里真正的寒冬。但这次，无论我如何竭尽全力，给予我身体里的全部温暖，想为她暖一暖雪，她始终独自面对。我再也无能为力。
“妈，我是甜甜啊。”今天，妈妈又认不出我了。
“甜甜？”妈妈睁大眼睛，红红的嘴唇也张大了，“我家甜甜还小呢，哪有你这么大。”
我经历过寒冷的冬天，却没想到后面是更加寒冷的春天。
“妈，我真的是甜甜啊。”
“你这人怎么回事，跑我家乱叫，”妈妈将我往门外推，“你快走快走，我家甜甜马上就放学了。”
“别啊，妈，我真的是甜甜啊。”我急得要哭，死死抱住门。
“甜甜，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妈妈摸摸我的肩膀。
啊，原来是场梦。
我睁开眼，妈妈坐在沙发上，身穿灰白色的毛衣，老花镜反着光，手搭在我肩上。房间里很安静，有阳光从窗外落在地板上，明明暗暗。窗户上贴着大红福字，那是家里唯一的亮色。
“妈，还记得那年我送给你的红色围巾吗？”
“甜甜送给妈妈的，妈妈怎么会忘记。”
“妈，你拿出来系吧。你系红色好看，年轻。”我拿出手机，“今年腾讯拍了一部微电影，叫《红色祝福》，主色调就是红色。各种年龄各种职业的人，各种年轻蓬勃的生命，都在新年表达他们的祝福。里面还有一位身穿红色旗袍的妈妈，我第一次看就想到你了。外婆走后这么多年，我都没再看你穿过红色。”
“妈，我教你用QQ吧，”我拉起妈妈的手，“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仅可以用QQ视频看见我，还能用QQ空间看到朋友们的生活，用QQ订阅号看到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不会让你熬过一个又一个冬天，熬到独自老去，被世界忘在身后。让越来越年轻化的QQ，把这个世界的活力与朝气都带给你吧。”
“甜甜，妈妈老了，可能玩不好啊。”
“妈，QQ操作便捷、一学就会。而且今年春节，QQ还推出了AR+LBS天降红包，紧贴年轻人潮流。QQ在全国369个城市设置了425万个红包入口，用户只要打开手机QQ，下拉顶部“吊坠”，进入地图，到达红包所在的位置的半径120米范围内，就可以领取QQ现金红包，还可以多次领取，尽情感受这份红色祝福，非常方便。”
“那妈妈领到了就给你，当压岁钱。”妈妈笑了起来。
“妈，今年换我孝敬你。QQ还推出了面对面红包，只要点击手机QQ右上角+，就可以发放面对面红包，生成一张专属二维码，支持截屏分享，其他用户用手机扫码就能领取了。来，妈妈，你扫一扫我这个，”我抱住妈妈，“最红的祝福，要给最爱的人啊。”
“好，那你什么时候带个男朋友回来啊？”妈妈接过手机，“趁着妈还年轻，能帮你带带孩子。”
“……妈，先把红围巾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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