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刷了《圆桌派》,我最喜欢的几期好像都与吃有关。看陈晓卿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口若悬河地讲在汶川舍命留肥肠,以及吃了上千次的延吉餐厅一分号的冷面,这些都算是贪吃之人眼中的传说了吧。
有一集陈晓卿和马未都说起中国最臭的食物。马爷说臭豆腐是中国最臭的食物,黑叔叔立马摇头:不是不是,最臭的是霉苋菜梗。身为老北京的马爷表示根本没吃过。
的确,霉苋菜梗和已经红遍大江南北的臭豆腐比起来,深藏于江南。如果不是去过绍兴,我大概也只能看看馋猫汪老头儿的书来过干瘾。
汪曾祺曾在书中提及:(苋菜梗)臭熟后,外皮是硬的,里面的芯成果冻状。噙住一头,一吸,芯肉即入口中。这是佐粥的无上妙品。
绍兴自古出大V,西施、陆游、鲁迅、秋瑾,而其饮食同样浓墨重彩,主要体现为腌、霉、醉、臭。这四个字说出来就有些石破天惊,梅干菜、醉鱼干、霉千张,糟鸡,哪道菜拿出来都是味道十足。
不知道绍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腌霉醉臭”的,但坊间的想象力的确惊人。绍兴是昔日越国的都城,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也曾为取悦吴王尝粪断疾。据说君王的举动激发了越国百姓,从此便开始了奇异的饮食史。这个锅甩的,还真是有点过分呀!
▲ 敲好吃的绍兴醉鱼干,一点都不腥,买了速食包装的也很好吃。
臭苋菜梗作为绍兴菜“臭”系列的代表,也不是生来就被“臭”的命,在此之前,它还有一段很有“少女感”的时期呢。
苋菜是江南一带常见的家常菜,初长的时候非常嫩,即便是炒也无需旺火,凉拌来吃的话在沸水中焯一下,捞出来放一点小作料就是一盘有滋味的小菜。可这种“正常的吃法”终究抵不过时间的味道。
到了夏季,苋菜就进入了快速生长期。绍兴人民深谙苋菜的习性,一般也不会吃这种不嫩不老的苋菜,干脆等它一猛子长到秋分。
秋分前后的苋菜杆已经长得十分粗壮了,在市场上就能见到,拿在手里活像一把劈柴——外皮很硬,足有一人多高。最关键的是杆子里面的芯长得非常饱满,也就是汪曾祺说的那种“果冻状”的东西。这样的苋菜杆才好拿来“臭”。
▲ 以前绍兴人家都有这么个坛子,可以拿来各种“臭”。看上去就很臭,有木有?
买回家的苋菜杆要先剁成小段,在清水中泡出浮沫以后再入坛发酵。假以时日,掀开坛子能闻见微微的“臭味”,苋菜杆的表面摸上去有滑溜的粘液就是发酵的差不多了。
每一方土地上都有深爱自己饮食的人民,之所以要给“臭味”打上引号,是因为绍兴人可不认为它是臭的,说它“开盖有异香”。饭桌上只要有霉苋菜梗的身影,多下一碗饭就不在话下。
霉苋菜梗到底是不是中国最臭的食物,还真不太好界定(难道不是鱼露更臭吗……),但一个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事实是,著名的绍兴臭豆腐那股浓郁的风味就是拜霉苋菜梗所赐。
苋菜梗在坛子里发酵好之后,会产生一种白色的粘稠液体,也就是本地人所说的“卤水”。传统的臭豆腐在炸之前,都要在这坛“臭卤”中浸渍,据说只有这样,过油时才能产生足够的香气。
除此之外,冬瓜、南瓜、毛豆、面筋、豇豆等在绍兴皆可“臭”。其中臭苋菜梗、臭豆腐和臭冬瓜组成了著名的“绍兴三臭”(也有一说用臭毛豆替换臭冬瓜),但后两者的臭味程度远不及臭苋菜梗。因为用来浸渍以上食材的卤水就是苋菜梗自身发酵后产生的,因此可以算是“臭字辈”里的“老前辈”啦。
▲ 绍兴三臭。虽然没(敢)吃臭冬瓜,但一想到冬瓜的质地就感觉吸收臭味的能力也很强的样子……
霉好的苋菜梗一般搭配嫩豆腐上锅蒸,出锅以后滴几滴香油,那个臭味直窜鼻子。我猜测霉苋菜梗的臭之所以能入见多识广的黑叔叔的法眼,其最出众的地方并不是闻着臭,而是吃着比闻着更臭!
这在臭味食物中相当不常见,因为“臭”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嗅觉而非味觉,所以臭豆腐闻着臭,一旦炸出锅蘸上辣酱放进嘴里,味蕾立马被香酥虏获;而螺蛳粉吃到嘴里以后,还有谁会非议酸笋的不是啊;就连我觉得最臭的鱼露,也仅仅在打开瓶盖的那一瞬间被臭的想死,一旦作为蘸料和食物结合在一起时,无论是蔬菜还是肉类,都化成了一个“鲜”字。
▲ 鱼露是用小鱼虾发酵而得,闻之有恶臭,但往往几滴就能增加食物的香气。
唯有臭苋菜梗的臭味,持久而不可转化。即便当我学着汪曾祺说的那样,拿起一根苋菜梗的一头放到嘴边,半吸半挤的将那果冻状的芯肉吸到嘴里时,随之而来的也不是什么异香。可能是吸得太过用力,咸臭味伴随着气体穿过鼻腔直冲脑门儿,当即被臭的发昏。
等我缓过神儿来,发现更令人惊恐的并不是拿过苋菜梗的手指也变臭了,而是坐在我旁边的母上大人一根接一根吃到根本停不下来。果真,臭苋菜梗在某些人的味觉里,就是有!异!香!
关于人对于臭的理解,还真是千差万别。从绍兴回来以后,有一天夜里读到《食物语言学》里有这么一段关于鱼露的文字。我之砒霜,还真是彼之蜜糖啊……
昂……这真是我听说过的,最耐人寻味的蜜月之旅了……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壹路吃(ID:Yi-foo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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