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月中了，今天的内容是「一起读24本经典」的固定栏目。
开始内容之前，还是先介绍一下这个活动吧（知道的可以直接往下看）。「一起读24本经典」是我年初发起的读书计划，初步设想为半个月读一本文学经典，倒不是要搞什么研究，只是补一补少时的课，亲近那些也许只听过名字但一直没来得及看的书。
这四个月（从2月开始），我们（目前参加活动的有800人）已经读了《百年孤独》《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一九八四》《美丽新世界》《红楼梦》《蒙田随笔》、简·奥斯丁、《简爱》和《呼啸山庄》。接下来，我们会循着时间线索，重温更多十九、二十世纪的文学杰作。
这一期，我们读的是狄更斯。
我跟狄更斯没有什么交情。事实上，和上面这些名著经典，我都没什么交情（小时候没看过）。这倒也很好，少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坦诚相见。
书目任选，我这回读的是他早年的小说《雾都孤儿》。今天的文章，也只能谈谈这本书而已。
《雾都孤儿》写于1837年，这一年狄更斯25岁，意气风发。前一年，也就是1836年，他出版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匹克威克外传》，并且结了婚。可以说，这一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他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出生于小职员家庭，生活窘迫，父亲因为欠债还坐过牢。他很小就辍学，做过童工，15岁以后，当过律师事务所学徒、录事和法庭记录员。20岁开始当记者，算是走入正轨。
毫无疑问，狄更斯在写作上是有天分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靠笔杆子吃饭的办法。一方面，他继续做记者，另一方面开始在报刊上发表短篇故事。《匹克威克外传》出版后，他在长篇小说上的才能受到肯定。很快，准确的说是1837年2月，狄更斯开始在杂志上连载《奥利弗·特威斯特》，也就是《雾都孤儿》。
狄更斯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但他的写作道路却越发顺畅，30岁左右，他就已经可以靠稿费过上优裕的生活了。可以说，狄更斯是很少见的，在身前就获得巨大名声和实际利益，并且仍然被后世铭记的作家。
这不能不说到狄更斯的能耐了。他的第一个能耐，是解决了写什么的问题。
一个作家写得好，有两方面的问题，一个是写什么，一个是怎么写。现在流行的观点是，写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要写得好。但落在实处，写什么永远是个问题。卡夫卡写得好，毋庸置疑，但卡夫卡所以写得好，和他要写的对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每一个写作领域的开辟，同时也会促进写作技巧和风格的发展。
狄更斯抓住了一个新的领域。这个领域是简·奥斯丁从来没有想过的，她的小说牢牢守在小姐少爷的庄园里，到了《简爱》，不一样了，女主角不再是大小姐，而是一个从低微处走出来的家庭女教师，虽然最后勃朗特还是给了她一份遗产，但社会结构已经开始松动。
狄更斯首先将目光放到了城市，在简·奥斯丁和夏洛蒂·勃朗特的小说里，也会提到伦敦，但那里的伦敦只是遥远的背景，但在狄更斯这里，伦敦却是实实在在的中心，如果不是伦敦，一切故事都将无法上演。在工业化、现代化的过程中，城市的兴起，不仅带来了经济的发展，同时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状态。
以《雾都孤儿》为例，狄更斯所讲的不仅仅是一个可怜孤儿奥利弗·特威斯特的故事，还包括一群生活在伦敦以偷窃为生的底层人士的故事。在狄更斯这里，小说直接介入现实，他非常具体的描写了费金这个犹太老头是如何培养和教唆一群孩子行偷盗之事的。这样的事情，即使在今天我们仍能有所共鸣，因为它是真的，就发生在我们周围。
虽然狄更斯仍然不能免俗地给奥利弗·特威斯特设置了一个被掩藏的好身世，但这篇小说打开的图景是之前的小说不堪比拟的。
狄更斯的第二个能耐，是他写小说的能力。每一个作家，都有他的长处，有的人善于塑造人物，有的人善于营造场景，有的人善于点染情绪，而狄更斯，最擅长讲故事。
讲故事，讲得好，最核心的是戏剧化的能力。你得在故事的讲述中，保持张力，吸引读者一直读下去。《雾都孤儿》是本很好读的小说，它简单，不像现代小说处处给读者设置障碍，它颇有一种说书人的调调，娓娓道来，交待每一个人物的走向和结局。总之，读狄更斯的小说，不会太闷。
不过，这也是狄更斯被人诟病的地方，他太通俗了，通俗到过于看重戏剧性，看重故事，而忽视了人物，忽视了小说的其他部分。
比如说饱满度，狄更斯就逊于简·奥斯丁。简奥斯·丁的小说很扎实，是一个球形，而狄更斯的小说是一条线，纤细但清楚。
关于这一点，木心曾在《文学回忆录》里特别提到：
正统文学批评说他艺术水准不够，认为是通俗小说家。我以为这种批评煞风景。我喜欢他。在他书中，仁慈的心灵，柔和的情感，渊源流出。说他浅薄，其实他另有深意。他的人物，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但和中国式的因果报不同。他的这种“报应法”是一种很好的心灵滋补。托尔斯泰说：忧来无方，窗外下雨，坐沙发，吃巧克力，读狄更斯，心情会好起来，和世界妥协。
木心认为这样说法是煞风景，但煞风景的话未必就是错的。然而，木心指出了狄更斯的另一重好处，这重好处，是在技巧之外的东西。是一本小说的情感温度，道德温度。读狄更斯的小说，你会感到安心，因为你可以感受得到作者对善恶的评判，对公正的要求。木心所说的“心灵滋补”，大概就是这道德情感的作用吧。
虽然今天我们更推崇没有特别明显道德倾向的作品，但是狄更斯却不会让我们反感。因为他没有经历现代、后现代，他写下的所有文字，都自信笃定，没有我们现代人这么多的怀疑和顾虑。因此，他的道德情感才立得住，有底气。因而，读狄更斯是简单而满足的。
好了，狄更斯就聊到这里。下一回，我们读哈代。
月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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