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百三,复旦大学堂学士,主经济,晓股市,形虽羸弱,性实质直,言之谔谔,不容阿谀。其以敢言而名,天下人初闻其言则怒,然孰虑之,则以为然也。若楼市之任公。
近岁楼市若黄河之水天上来,汹汹不可止,昂昂不可遏,众生皆曰:“危乎高哉,吾国楼市,若不力遏,则为齑粉,国势休矣。”百三不然,独曰:“楼市者,国家之栋梁,天下之砥柱,栋梁若朽,砥柱若摧,则国不复国,天下倾动。君不见香港乎,君不见东瀛乎,一旦楼市瓦解,则大江东去,难乎其振。”
人闻此言,皆共愤怒,欲诛之者众,然百三不挠。
百三于股市,能为发聩之音,宜或不宜,皆能抗言。
乙未岁末,司股制置司为诛杠杆,借得海外神剑,曰熔断,奈何尚书轻于杀伐,三日两用,一时哀哀,陈尸百万,望断天涯,血流漂杵。百三曰:“呜呼,熔断乎,魂断乎?”乃携贤达,叩尚书之门,欲往内阁请命。其时乃罢尚书,封熔断于兵库,其事方休。
丙申岁秋,司股制置司有新政曰赈贫令,其令曰:“穷边贫郡,欲登股榜,皆有垂悯,较富郡州,则有优先。见报见审,须臾可成。”
其时沪深跌宕,百三寝疾,闻令,惊起,曰:“此误天下者也。”欲提笔翰,然疾作,不能书,乃命弟子代为书之,名曰《望月哭股市》,择其精要录之,如下:
中秋月圆,金樽莫空,忽闻新令,股市板荡。呜呼哀哉,指数沉糜,去尚书践职之初,如在咫尺。
何谓金融,思无邪也。以币对币,岂容杂念。哀我小民,一万万四千万之众,节身上之衣,抠口中之食,虽一介蒜苗,半杯酒醋,亦争以锱铢,何哉?以怀中区区,谋股市升斗之利,居然亏蚀,情何以堪。
以水利之术,执金融之枢,以空学之徒,践资本实事,慷穷乡之慨,塞富郡之途,必至事多壅堵,吏多刻薄,问他日如何,呜呼嗟呼,吾不忍闻,吾不忍睹。
新令之出,源头何在?吾上穷诸子百家,外索英美日法,不得其要领。细思之,不过矫自身之情,伤他人之利。看今日之域中,吾但见乌云压城,月迷津渡,战马悲鸣,乌鹊盘桓,二千八百之旗,已于城头摇曳。
职于一司,造福一域,不能则止,或鬻红薯。君若怜贫,可自赈之,奈何以我血哺彼。慎之,慎之。
书上,言辞激越,机锋犀利,天下皆闻。
亦有学士驳之曰:两股之荡,非赈贫使然也,年线使然也,打新升限使然也。夫以一国之大,损有余以补不足,自然之势也,谢公莫为惊骇之言。
其事如何,静观。
百三重股市,尝为辞曰:君若彷徨不入市,虽保一时之平安,然终生富贵不可得。
书上不过月余,百三死,寿六十八。
司股制置司尚书,不嫌百三激越之言,乃致哀辞曰:百三能直言,吾深受益,百家争鸣,吾之所崇,今死矣,魂兮有归。
太史刘曰:
百三之言,或宜或不宜,然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唯以谔谔,能得真言,能得真情,天下之要,在于真而已。舍此皆是锦绣皮毛,然哉,然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