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斜斜劈开夜风,使刀的少女手腕一翻,干净利落地削下一片血肉来。
中年男子捂着耳朵叫得犹如杀猪一般,脚下踉跄着后退,手里的九节鞭乱得不成章法,少女欺上两步,柳叶刀随意挥出,刀尖轻点了两下,中年男子手腕中刀,鞭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少女的刀却没有停,如银鱼般直奔中年男子胸口而去,眼看将要刺破胸口,斜刺里一管铁笛伸出架住了刀,柳叶刀却并未收回,而是刀锋一转,沿着铁笛直削而下,顺势削持笛人的手指,那铁笛却突然暴涨一尺,借着刀势一搅,将刀向外荡了开去。
少女口中轻轻“咦”了一声,抬眼看去,手持铁笛之人黑布遮面,扶着那使鞭的中年男人,他似乎是故意压着喉咙,说出来的话十分嘶哑难听:“久闻柳姑娘刀法出神,今日领教,果然名不虚传。”
少女的嘴角弯了弯,她眼角的一颗小痣微微上翘,却没有说话,只是那两人往后退一步,她便进一步。
“九条鞭郑九公的命,我买了。”手持铁笛之人哑着嗓子说出这句话来,手向空中一抛,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向着少女飞来。
少女的手腕灵活地转了一下,柳叶刀在空中转了一个美妙的弯,稳稳地接住了那锭金子,她手腕微微一沉,这锭金子份量着实不轻。
少女笑了笑,将金子收在怀里,那两人松了一口气,慢慢地向后退了一步,少女却突然出刀,带着一片疾风,砍向两人身后。
九条鞭躲避不及,手持铁笛之人见机却快,他在九条鞭肩头一推,自己滴溜溜一个转身,一按铁笛上机簧,铁笛再长半尺,变成一根短棍,堪堪架住柳叶刀。
少女不等这一刀使老,中途便已变刀,改砍为削,横切手持铁笛之人的脖颈,那人大骇,铁笛在外不及收回,上身急向后仰,只觉刀风刮得脸上生疼,面上一凉,蒙面布已被削了下来。
那人直起身来,他约莫三四十岁,面容清秀儒雅,颔下有须,看着甚是仙风道骨,只是脸色铁青,他既已露面,便不再刻意压低声音,看着少女道:“久闻柳叶姑娘虽为捉刀人,但言出必行,有侠女之风。姑娘收了我的金子,却不放人,这又是何道理?”
柳叶笑眯眯的,眼角一颗小小泪痣调皮地皱了起来,“谢大侠,我只收了你的金子,可从没说过要放过九条鞭啊。”
谢英豪顿时语塞,柳叶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捉刀人,刀法精湛,他并无十足胜算,可若要扔下十几年的好兄弟九条鞭郑九公,他也做不出来。
“谢大侠平日里行得正坐得端,我是很佩服的。”柳叶的嘴角还在笑着,眼睛却不笑了,“郑九公却在飘香院里活活打死一个女子,谢大侠又何必为这种人出头?”
”九兄与我相识多年,素有侠名,此番糊涂,我已狠狠责骂过他,还请柳姑娘高抬贵手。”谢英豪拱手而言,十分恳切,“再说了,”他踌躇了一下,“死的不过是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我与九兄定会许她家人丰厚银钱,保他们半生无忧。”他一边说,一边将手缓缓伸进怀里,又掏出一锭金子,盯着柳叶的眼睛说道,“还请柳姑娘从中说和才是。”
柳叶连嘴角也不笑了,她抱着那把刀,神情冷冷的,“青楼女子的命便比别人贱些,便不是命了吗?郑九公若是打死的是个官家小姐,谢大侠也要这般从中说和吗?”
“这人生来自然便有贵贱之别,”谢英豪微微苦笑,低下了头,将那锭金子收回怀中,“柳姑娘若硬不放过九兄,谢某只好……”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柳叶听不真切,身子不免前倾了几分,脚也跟着踏前一步,“只好什么?”
谢英豪突然出手,他藏在怀里的左手连扬,几朵芒星洒了出来,右手铁笛挥出,直取柳叶面门,柳叶和他距离太近,眼看避无可避。
柳叶应变奇速,腰肢后仰,右足一点,身子贴着地面飞了出去,躲过了几枚暗器,她右手柳叶刀如月光般铺开,刀口向上斜了三分,轻而易举地削掉了半根铁笛。
谢英豪丝毫不慌,铁笛被削后也只是恢复原本长度而已,且前端尖锐,他将铁笛作匕首用,勾抹挑刺,与柳叶近身搏斗,招招不离她周身要害。
柳叶挥舞长刀,与铁笛斗在一处,两人兵器相接,竟然叮咚作响,甚是好听,谢英豪招数不急不缓,门户守得严密异常。他想柳叶不过一年轻女子,刀法虽然精湛,功力未必深厚,想必不耐久战,不想翻翻滚滚数百招已过,柳叶刀法丝毫不见疲态,后劲十分绵长,他心下未免焦灼,口中呼哨一声。
柳叶心中一动,斜眼见地上多了个人影晃动,心中早已明了,她轻叱一声,刀法一变,大开大合,上三刀,中三刀,下三刀,刀刀紧逼谢英豪。
谢英豪一时不敌,铁笛拼命挥舞,死死抵住柳叶攻势,柳叶足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一刀泻出,刀法狠辣,谢英豪无法抵挡,只得向后退避。
柳叶却不追赶,足尖在原地转了半圈,长刀自上而下挥出,不想却被一物缠住,郑九公半面浴血,手中九节鞭缠住了柳叶刀,他在这条鞭上下过数十年苦功,此刻得手,便向外猛拉,喝道:“撒手!”
柳叶微微一笑道:“撒手便撒手。”
她果然松手撤刀,还在刀柄上推了一下,那刀带着她这一掌之力,径直便向郑九公飞去。
郑九公见刀尖直对着胸前飞来,忙撤鞭躲避,一时竟忘了九节鞭的末端仍缠在刀上,他这一撤鞭,倒是连着刀一起带过来了,情急中忙就地一滚,只觉刀尖贴着背心划过,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柳叶趁他躲避分心之时,上前两步,手臂舒展,轻轻松松地将刀勾了回来,那鞭仍缠在刀上,给她一并带了过来。
郑九公不忍舍弃这使了数十年的兵刃,手中仍是握着鞭柄,柳叶力贯右臂,向内回夺,喝道:“撒手!”
郑九公没料想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竟然内力深厚,自己正是气力未济之时,竟然身不由己地被她拉了过去,柳叶左掌翻出,结结实实地印在他胸前,郑九公口吐鲜血,向后便倒。
这几招不过须臾之间,柳叶一掌劈倒郑九公,只听得有细微破空之声,她头也不回,身子立刻拔起,在半空中轻飘飘一个转身,横刀在手,刹那间连砍六七刀,同时脚尖一点,整个人向后疾退。
那每一刀都发出“叮”的一声,似乎斩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谢英豪将铁笛从唇边放下,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
“真是想不到,”柳叶轻轻一笑,伸刀抄起地上一枚泛着蓝光的银针,“堂堂名剑山庄的谢大侠,竟然也会使这种喂毒的暗器。”
“以下流手段,对付宵小之辈,又有何不可?”谢英豪阴测测地说着,眼睛望着地下的人。郑九公中了柳叶一掌,虽然重伤,但一时未死,他心念电转,刹那间想了数十个念头,可以他的功力,要打倒柳叶救走郑九公,谈何容易。
“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柳叶抱着刀,绕着谢英豪缓缓转圈子,“郑九公其人,家世门风不如你,人品武功不如你,在江湖上名声也不过尔尔,是什么值得你如此为他拼命?”
“你自然是不懂。”谢英豪“嗤”了一声,冷笑道,“我自幼受名剑山庄教导,对待朋友兄弟,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这却是胡扯。”柳叶笑笑,摇了摇头,“我做捉刀人虽只一年多,却已缉拿过十几个犯人了,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游侠豪绅,生死当头,首先顾全的,必定只有自己。若说有人肯为他们拼命的,除了至爱亲朋,”她冷冷扫谢英豪一眼,“必定是与其有利益相干之人!”
谢英豪一时无语,沉默了一刻,忽然“桀桀”笑了起来。此刻乌云遮住半边月亮,他的脸色一半明一半暗,柳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冰冷坚硬,带着一丝恶毒,听起来说不出的怪异:“柳叶姑娘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谢英豪缓缓抬头,原本儒雅清俊的脸上满是戾气,“郑九公是什么人,不过我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若不是看在他能替我挡灾的份上,就凭他九条鞭,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谢大侠所说的挡灾,可是指郑九公替你背了飘香院那个妓女的命案吗?”
“何止呢!”谢英豪手拈长须,神色十分得意,“说起来,我这点上不了台面的爱好,若不是九兄替我来回奔走,又怎能跟我做朋友十几年呢?”
柳叶点了点头,神色十分木然,“早就听说,城中有个采花大盗,行事十分卑劣,以折磨女子为乐,屡犯事端。此人武功高强,官府通缉多日,不少捉刀人前来应征,却被他屡次逃脱。我正好行到此处,便前来一看,虽然飘香院有人被收买了指认郑九公,但以他的武功,若无高手从旁协助,又怎会如此轻易逃脱?”
“柳姑娘好心思。”谢英豪执铁笛在手,缓缓说道,“有些捉刀人武艺虽高,脑筋未必清楚。像姑娘这般武艺和脑筋都出众的捉刀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不过,”他阴阴一笑,“姑娘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柳叶横刀在手,后退一步,全神戒备。谢英豪将铁笛缓缓抽出,那铁笛竟越抽越长,以原笛身为柄,竟然变作一把长剑。
“名剑山庄的七叠剑,姑娘临死前见到,也算不枉。”谢英豪翻着一双眼睛怪笑道。
柳叶倒吸一口冷气。
七叠剑,相传为名剑山庄禁忌之剑,剑身精细薄韧,其内中空,可交叠七次,叠后不过匕首之长,剑法诡秘狠辣,厉害无比,原庄主认为此剑身剑法不够磊落,与庄义相悖,于是将其封印起来,不许庄内弟子修炼。十数年前有传言此剑被盗,自此下落不明,江湖人称多半是名剑山庄将其损毁,以免害人,不想竟是被谢英豪偷走。
柳叶执刀的手微微颤抖,年幼时师父提起这件武林秘辛时,曾摸着她的头郑重嘱咐道:“切记,切记,我门刀法超绝,武林中罕逢对手,唯独在面对七叠剑时,万万不可大意。七叠剑法十分邪气,传说可摄人心魄,使人惧战,一心求死。若万不得已时,不必讲什么风范,保命要紧。”
柳叶深深吸一口气,不极细想,谢英豪的剑已到了面前。
柳叶丝毫不敢大意,“唰唰”上下两刀,一出手便是最凌厉的招数。
谢英豪神色与之前完全不同,他脸色阴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衣袂飘飘,姿态甚是潇洒。只是他面色青白,身形带着三分邪气,望之令人心悸。
他武艺似乎突然精进了不少,长剑傍身,在刀影中穿来穿去,间或以掌为刀,斜切柳叶肩头,间或十指成钩,锁她兵刃,百忙中还从剑柄中射出几枚银针。
柳叶冷着面孔,长刀斜挑直砍,一一化解,银针有毒,她不肯去碰,便在左手手心扣了一把铜钱,不时将其打落。
她天资聪颖,师父教她的刀法,似乎是早就刻在骨子里了,总是一学便会,仅以功力而言,绝对是江湖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然而她与谢英豪拆了数百招,那个人丝毫不露败象,反而后劲绵长,显然功力深厚。
两人身法均快,都不以硬打硬,而是一沾即走,月下只见一袭青衣,一个白影,四处翻飞,偏偏男的俊雅,女的清丽,身姿又都曼妙飘逸,若是不明就里的人见了,不觉其快,但觉其美。
柳叶心下渐渐焦灼,刀法一变,招式细密缠绵,源源而上。
谢英豪右手长剑斜引,将她刀锋轻轻带过,左掌突然击出,掌风中夹着银针,直奔柳叶胸前。
柳叶向外斜斜迈出一步,侧身避过了这一击,长刀回转,直击谢英豪面门,
谢英豪身子侧摆,躲过了她这一刀,右手长剑格向柳叶刀,左手疾点柳叶膻中。
柳叶长刀在外,不及自救,她应变奇速,左手变掌为指,直取谢英豪双眼,逼他撤掌自救。
谢英豪“啊”了一声,向后跃开,躲开了她这一下攻击,脸上肌肉扯了扯:“这一招极妙,听闻柳姑娘是捉刀人中翘楚,此言不虚。”
柳叶后背却已惊出一身冷汗,暗叫好险,方才那是她刀法已成以来的至险时刻,稍有不慎,便已被点中膻中,任人宰割了。
她定一定神,长刀再度递出,谢英豪却看也不看,随随便便伸手一架,便格住了柳叶刀。
柳叶忙使力回夺,那七叠剑却似有黏性一般,粘住了她的柳叶刀,她连运几次真气,惊得脸色煞白,却无法撼动分毫。
“柳姑娘便只有这些能耐了吗?”谢英豪阴阴一笑,手腕一翻,七叠剑竟然又暴涨半尺,剑尖刺中柳叶手臂,她“啊”的一升,撒手后退。
柳叶捂住右臂,心内惊惶无比。她自艺成以来,少有败绩,受伤更是屈指可数。方才交战之时,她心中十分害怕,无心应战,竟然只想逃走。
谢英豪挑起她的刀,讥笑道:“这便是闻名天下的柳叶刀?依我看,比砍柴刀也好不了多少!”
柳叶气极,正要反唇相讥,却不知为何,脑中模模糊糊地记起了什么。
砍柴刀?砍柴刀?她是在哪里,又是听谁说过这样的话的?
六岁那年,她上山砍柴,人小力怯,却往往能带回又粗又壮的柴火回来,师父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将柴刀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半个圈子,精准地砍入树干最薄弱的地方。
当师父问她为何这样砍时,她眨巴着眼睛说,这把柴刀她用了很久,很了解它的脾性,只有这样转半圈挥刀,对准树干的薄弱处,便能事半功倍,砍到又多又好的柴。
那把柴刀,不过是五个铜钱从集市上买来的,已经锈迹斑斑,磨也磨不快,却只有靠近把手的一处地方,十分坚硬锋利,她摸索了很久,才摸索出这个砍柴的方法来。
她记得师父握着她的手,很是高兴,让她不用再砍柴,转天便送了她这把刀。
她很是喜欢这把刀,给它取名叫柳叶刀,她说,这是我的刀。
她记得学刀第一课时,师父说,柳叶,你记住,这世上刀法千万,剑法万千,总有你没见识过的招数,但你只要记住,不管什么样的刀法,是你使刀。
不管手中有何兵器,有刀无刀,你只要记住,是你使刀。
世上万物,皆可为刀。
只要手中有物,那便是你的刀。
手中无物,手便是你的刀。
你便是你自己的刀。
柳叶缓缓回神,在她对面,谢英豪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那神色分明是猎户盯着落入陷阱的猎物,盘算着一会儿是一刀给个痛快的,还是慢慢折磨致死。
是我使刀。柳叶喃喃地说。
什么?谢英豪没有听清,他将柳叶刀踩在脚下,看着柳叶失了魂一般,心里觉得很快意。
万物皆可为刀。柳叶慢慢地说。
我便是我自己的刀。柳叶清晰地说。
谢英豪没有听懂,他有些不耐烦了,脚尖一点,将柳叶刀踢得翻转起来,又在刀把上一踢,那刀便带着风向柳叶胸前刺来。
与此同时,他长剑斜指,剑尖下挑,直刺柳叶小腹,剑招甚是阴险毒辣。
一刀一剑,一上一下,一胸一腹,柳叶再难逃脱。
柳叶只觉得心内从未有一刻如此清明,她摸到了后腰的刀鞘,想也不想便将其拿了起来,看也不看,右手随随便便地伸出,“咔嚓”一声轻响,柳叶刀严丝合缝地镶在了刀鞘中。
她左足微弹,轻盈地跃了起来,在七叠剑刺到的时候,右足一点,便将剑身踩在了脚下,右手连着刀鞘的柳叶刀却一刻不停,向前一甩,滑出三寸的刀身恰好架在谢英豪的脖子上。
她左足连踢,点中他曲池、肩井、等穴,谢英豪只觉半身酸麻,再也拿不住剑,正要向后跃,只觉足三里上微微一麻,连站也站不住,只想跪倒。
谢英豪半跪在地,面上满是怨毒,“怎么可能?!七叠剑剑法超绝,从未有过敌手,我又怎会败于你手!”
柳叶刀轻轻划过他的手脚,切断他的筋脉,柳叶面如沉水,十分平静,“因为你学的剑法,是剑使你,而我学的刀法,是我使刀。”
谢英豪痛得面上变色,冷汗涔涔而下,“一派胡言,七叠剑法乃先人沥尽心血而创,七叠剑精妙无比,能被七叠剑驱使者,何等荣耀!”
柳叶不想再与他废话,伸手点了他的哑穴,望望天色将明,甩手放了一颗烟花弹。
府衙来人的时候,她躲在树上,掷颗石子将郑九公敲醒,听他断断续续将谢英豪所做之事全盘托出,才悄然离去。
她要去领悬红了。
三天前,柳叶路过此地,将要出城的时候,看到有个孩子,画了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歪歪扭扭地贴在巷子口。
好奇心起,她停住看了一看,那孩子识字不多,写得不得其法,她还是从围观的人群中将事情听得个七七八八。
“都是苦人家的孩子,”卖炊饼的大娘撩起衣角来擦眼睛,“月儿将自己卖进飘香院,也是为了家里的弟妹有口饭吃而已。”
“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卖油郎红了眼眶,“听说被折腾得身上连块好皮肉都没有!”
“那官府呢?官府竟不管吗?”柳叶没忍住,插嘴问道。
”哼,那群青天大老爷!”赶车的把式闷着头抽了口烟,嘟囔着道,“城里没了好几个女子,悬赏的告示倒是贴了一张又一张,可连根毛都没抓住,也不知是抓不到,还是不想抓。”
“可不敢多说!”绣娘拉了拉车把式的袖口,小心地往四周看了看。
柳叶愣了一下,转身便走。她在城里转了半日,打听清了事情原委,又回到那巷子口,一伸手,便揭下了那张告示。
天色已明,柳叶大步走进巷子,男孩仍然蹲在巷子口,瞌睡得头如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
“醒醒,”柳叶蹲下身来,拍拍他的头,“我来拿悬红了。”
男孩朦胧地睁开双眼,眨巴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来人。
“我姐姐的仇报了吗?”他问道,又扭捏地搓着衣角,“可是,我没有钱……”
“你有多少钱?”柳叶耐着性子问道。
男孩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黑乎乎的手心里,只躺着三个铜板,已被浸润得漆黑油亮,闪着奇异的光芒。
柳叶伸出手,却只拿起一枚。
男孩睁大眼睛。
“对了,这个给你,我带着怪沉的。”柳叶直起身来,抛下一锭金子。
男孩长大嘴巴,好长时间也没有合上,那锭金子在地上滚了滚,沾满了泥土,却仍然掩不住那灿烂金光。
“姐……姐姐,你是什么人?”看着柳叶走远,男孩才想起来什么,赶忙大声问道。
柳叶转身,初升的阳光在她面容上折射出美妙光芒,她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欢快地跳了起来:
“捉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