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弱势群体的认识结合疫苗试验数据，可以探寻疫苗接种策略。
作者 王晨光
经过持续一年的新闻“教育”，但凡关心新冠疫情的公众都获悉了一个基本信息：
这种疾病对于老年人和有基础疾病的人极不友好。
而目前已经推广接种的国产灭活疫苗，暂时却对60岁以上人群——这个原本最需要被保护的群体——关门。
这显然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
老年人为何会对新冠病毒更加缺乏抵抗能力？几款上市的新冠疫苗对老龄群体的保护效率有何差异？哪些接种策略可以让老年人及其他弱势群体得到相对充分的免疫防护？要理解并解答这几个重要问题，我们需要先理解免疫系统保护人体免受病原伤害的机制。
图片：CFP
免疫系统也会老化
人体有两大类免疫功能，一是固有（先天）免疫，二是获得（后天）免疫。前者通过皮肤、黏膜等物理屏障以及免疫细胞和补体（血液中的一类蛋白质大分子）对外来之敌（病原）构成第一道防线，同时将“敌情”传回司令部。司令部根据敌情，调集兵力，组建以T细胞和B细胞为主的战略反攻部队。T细胞负责攻城略地，B细胞负责巩固后方以防止敌人反扑。
但研究表明，这些关键的免疫细胞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少。以T细胞为例，我们身体拥有两种不同类型的T细胞，一类是针对某种病原体的特异性T细胞（又称效应T细胞），他们能够攻击敌人，并在战胜敌人后产生记忆T细胞，记住敌人的样子，以便在将来再次遇到敌人时做出快速反应。另一类T细胞，则从没上过战场和敌人真刀实枪战斗过，被称为“幼稚T细胞”。
拿新冠病毒来说，作为人类从未遭遇过的敌人，没有谁体内有针对新冠病毒的效应T细胞或记忆T细胞，无法被及时动员进入战斗状态。这时，幼稚T细胞就必须参与战斗，但由于毫无经验，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在战争中得到训练而走向成熟。训练出一支能攻善守的抗病毒军队（效应T细胞和产生抗体的B细胞），人体大约需要2周。
这类幼稚T细胞在人体内的数量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因此老年人面对一种新型病毒的感染会比较脆弱，表现为老年人感染期更长，感染后更不容易恢复。而且，感染还能加重患者的其他基础疾病，这也是我们在新冠疫情中观察到的现象：老年人更加易感，重症患者占比大，病死率最高。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导致人体在衰老过程中免疫功能降低，那就是炎症反应。这里说的炎症，并非指急性感染带来的反应，而是随着年龄增长而发展的慢性低度炎症。
许多原因会引发慢性发炎，例如持续性病毒感染、肝肾功能下降、肠通透性增加（肠渗漏）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等因素伴随的炎症反应。不健康的生活方式也能诱发或加重慢性炎症，这方面因素包括体重增加、饮食不平衡、睡眠不足和来自工作生活的压力等。当身体处于慢性低度炎症状态时，我们的免疫系统会不断被活化并超常运行，从而加速体内免疫细胞的老化过程。
总之，像人体所有的生理功能一样，
免疫系统也会随着老龄而逐渐减退，慢慢地失去正常功能。减退的免疫功能有多方面表现，其中与本文主题相关的主要有两点：免疫系统反应对病原的反应变迟缓，这会增加人被感染的风险，并使一些疫苗无法正常发挥作用或无法提供长期保护；身体在感染后恢复得更慢，这是因为人体中的免疫细胞较少或者反应性差，无法及时清除病原。
图片：CFP
疫苗接种策略
新冠疫情发生一年多来，我们已经从中获取了足够多的易感人群信息，肥胖症、糖尿病或心血管病的新冠患者重症发病率和死亡率都偏高，而老年人正是这些疾病的高发群体，因此优先接种疫苗可以保护老年人免受这些疾病（及相关并发症）的伤害。针对老年人免疫功能减低的问题，有的疫苗在接种剂量、剂次、以及接种方式上也可能不同。主要目的就是一个，让老年人的身体也能产生足够的免疫响应，达到预防免疫的目的，即降低老年人的感染率和/或避免重症发病。
目前，针对新冠病毒已经有多款在不同国家和地区紧急上市使用的疫苗，其中包括灭活疫苗、mRNA疫苗和腺病毒载体疫苗。但几款上市的新冠疫苗对老龄群体的保护效率很可能有明显差异。
一款跟老年感染性疾病有关的疫苗在临床阶段评估的时候，需要单独进行不同年龄段的有效性分析。辉瑞（及中国复星）和莫德纳公司研发的mRNA疫苗有较强的免疫反应诱导能力，临床试验3期的数据表明，对65岁以上老龄群体保护效率达到94%，和不分年龄段的保护效率基本一致。
而牛津/阿斯利康腺病毒疫苗在65岁以上老年人群体中的保护有效率，日前也受到了质疑，欧盟监管机构认为，目前参与试验的老年人数量不够多，需要更强的数据支撑，建议阿斯利康疫苗暂时不要给老年人接种。
中国目前自主研发的只有灭活疫苗。基于疫苗研发历史数据的结论，灭活疫苗有诱导免疫反应较差的“先天”劣势。已有的数据显示，新冠病毒的灭活疫苗也存在同样问题。最需要疫苗保护的60岁及以上老人暂时被排除在灭活疫苗接种范围之外，是因为缺乏这个年龄段的临床试验数据、还是没有得到临床试验证据的支持，或者是基于其他原因，目前不得而知。
与之对照，批准mRNA新冠疫苗紧急使用的国家和地区，几乎都把60岁以上老年人作为优先接种人群。据悉，中国复星医药已经决定进口1.5亿剂mRNA新冠疫苗，基于弱势群体优先保护的原则，笔者认为，中国应当采取将这批疫苗优先用于老年群体的策略。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相当一部分老年人不能产生免疫反应，他们连同那些有着基础疾病、同时也不能通过接种疫苗获得免疫的年轻人一道，将成为未来的弱势群体，必须依靠群体免疫来获得保护。
而依据目前公布的数据，灭活疫苗即便全民普及，面对新冠病毒较高的传染力，也不太可能形成群体免疫。因此，
合理的、并且几乎是必然的疫苗接种策略是，以适龄群体接种灭活疫苗作为过渡（受限于mRNA疫苗的产能，这个阶段难以逾越），最终依靠全民接种mRNA疫苗或者其他的高效疫苗（无论是依靠进口还是国产）形成群体免疫，终结疫情。
（作者为生物学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