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猥亵”我的火车男人

文 | 梁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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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夜行的火车上遇到了他。硬座，全程十一个小时。手持站票的人很多，塞满了整条过道。我缓慢挪动到自己的座位面前，发现那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白得有些柔弱的年轻男子，学生模样，微卷的头发从额头搭到眼睑。我伸手掀开窗帘查看座位号的动作惊扰到了他。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立刻抱歉地移开了。

过道人很多，他挤进两个路人身体间的缝隙，待我安置完行李入座后，他才坐了下来，身体微微向我靠拢：

“你也是去北京的吗？”

“对。”

他点头，欲言又止。我拿出了手机。

十几分钟后，乘务员查开始查票。

“你要去厕所吗，待会可能就不好去了。”他突然说道。

“不啊。”我有些惊诧。

我已经提前洗过了。

我们对视了几秒，彼此都确认了某些讯息。

这个鹅蛋脸点缀些几个痘印的年轻小伙儿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你在北京哪儿呢？”他轻声说。

“朝阳。”

“朝阳那么大！”他的声音高了几分，然后抿了抿嘴，补充道，“我也在朝阳。”

是左腿首先感到的。

一只陌生的腿贴了过来。这股暖意让我意识到这是我身边的那个陌生男人。我将左腿微微向右侧收拢。

那条腿又贴了过来。

他似乎睡着了，也可能在装睡。

然后是手。小指与无名指勾了一下。随即，小指往右移了一大步，拖动整个掌心。

我快起反应了。

就在这时，陌生男人的头突然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彻底清醒了，猛地坐起身来。

应当是发出了一声惊叫。惊叫之后，周围的嘈杂声瞬间消失，所有的目光集中过来。

“你们没事吧？”坐我对面的大哥开了口。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原本搭在我腿上的手抽了出来，回到自己的胸前，突然缩成鸟爪的模样。陌生男子半睁着眼睛，一副行将就木的神态，身体毫无征兆地猛烈颤抖了几下。

“他是不是在抽搐啊？”有人喊了出来。

热络的讨论声马上响了起来。有人建议找药，两三人挤过人群去找乘务员。

话音刚落，他又颤抖了起来，双眼翻白。我忙把他的脑袋从我的肩上移开，拍着他的背，问他是不是需要服药。

“你们不认识吗？”大哥问。

“不认识。”

当乘务员急匆匆赶到时，他突然坐直了身体，仿佛如梦初醒，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大小。他扫视了一圈，神情懵懂而语气冷漠地问：“怎么了？”

世界安静了几秒。

人群的目光随着乘务员的离去尽数散开了。我靠着车窗，发觉窗外下起了雨。一些细小的水珠顺着玻璃窗沿渗了进来，带着些许冰凉。我腿边的那股暖意已经消失了。

到站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日。我在半睡半醒间起身，身边的男人仍然埋在自己的手肘里，与我间隔了一拳的距离。

火车里播报着即将到站的声音。我拎着行李，加入下车的队列，男人仍然留在座位上不知在等待什么。我回想起昨晚，他靠在我肩上的那刻，突然感到一阵难以自抑的孤独。

梁湘 | 作者

90后青年作者。天蝎座。原武汉密室桌游店老板，现就职于北京出版公司。微博：@梁湘Echel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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