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品最熟悉的陌生菜，感人生的趣味与滋味

不久，菜便上来了。朋友的同学便先夹起了一块冬瓜，举着对我说：这道冬瓜你一定得尝尝，你们城里是不大能吃到的。口感柔腻，入口即化。我知道你们城里吃的冬瓜都是青皮的，这冬瓜是白皮的，外面有层雪雪白的霜，味儿有点酸，特别地道。咱们初中每天吃的冬瓜，就这种味儿，都是童年味道啊。你们城里吃的冬瓜，不是我刻薄，我从来不吃的。——还有这咸肉，你们也尝尝。是我们家养的土猪肉晒的。一只猪，养了一整年，膘得很呢。每天就喂它草和绿色饲料，啥添加剂都不放，就留着自己家腌着过冬。每年冬至，我就把猪杀了，把肉切成条，抹上盐和调料，当晚把肉放在一百多斤的青石板下面压，一连压它三夜。再取出来挂在墙上晒，晒它几个月。你说怪不怪，这肉一定要冬至那天压才行，早一天晚一天都不行。而且一定要连压三天，多一天少一天也不行，火候不够，味儿和劲儿就不对呢。你说怪不怪？你尝尝。

这道老豆腐你们也尝尝。豆腐是手工磨的，不像你们城里，都是机器磨的，多没味儿。这豆腐是我七十多岁的老娘亲自磨的——我妈你初中应该见过吧，每个礼拜三会来学校给我送菜，一大罐红烧肉，我每次都塞在课桌里面，每天吃一块，爽得很。哪知有一天，竟被同桌的李发芽这家伙发现了，大叫大嚷红烧肉红烧肉，只好端出来和你们几个家伙共享了，这事儿你总该记得吧。——唉，我老娘现在已经七十多了，她老人家现在每天还坚持磨一趟豆腐，每天一笼，就卖一笼，卖完就收摊，你给再多的钱她也不卖。说出来你们不信，每天早上还有人从县城里开车来我家买呢。——你看看，这豆腐多细腻，味儿多浓，口感又厚实，你们城里再高档的餐厅，也莫想吃到呢。不是我自己吹，这方圆几十里，除了谭家屯村头的三瘸子家，要吃老豆腐，就数咱家最正宗了。前几天乡里那帮人来我这儿吃饭，说我家的老豆腐比二瘸子家还入味呢。这是乡里的人说的，不是我说的哈。

再看看这道尖椒茄子。你先看看这茄子皮的颜色，没见过这么紫的茄子吧？再看看茄子肉的颜色，尤其里面那一道道青绿色的丝，赞不赞？我敢说你在上海的餐厅吃不到这种茄子呢，这个茄子只有在我们这儿才有，别的地儿再怎么种，也种不出这种颜色这种味道。前几年我们村的刘二芽老婆带了点种子，回娘家偷偷去种。陪了十二分的小心和辛苦，种出来的茄子里里外外都不像，颜色稍许还行，但味道完全变了样。听说被他丈母娘结结实实骂了好几天骗子。还有这个尖椒，你是大城市来的，你看看，和你们城里的尖椒有啥区别？——没有？错！我告诉你，这尖椒不是种在菜园子里的，是栽在我们山上的红土里的，所以有一种别有的风味。你尝尝。上次我们省农科院的研究员尝过，也赞得不得了，据说回去还查了资料，也找不出啥原因。这辣椒我家在山里就种了一畦，每年也就收那么几斤，一般人我舍不得给。除非县政府食堂来要，才匀给他们一点。

说起这道母鸡烧汤，——呵，恐怕我讲半小时也讲不完的，关键是讲不好。可惜我老婆今天去进货了，如果她在，把这鸡的来龙去脉一讲，你就知道今天能吃到这鸡多少不容易！上个月，我老婆在她娘家村子里谋了一个礼拜，才只谋到两只。最正宗最纯的土鸡。要不这样吧，你们先尝汤，来，尝一小碗汤，再夹点鸡肉吃吃，再夹几根笋丝尝尝。——对了，汤里还有几个黑木耳，我们这儿叫饵子，不是集市上买的，是村子后面那座山上采的，三百多米高，整天云山雾罩的。每年我们村的老李就会爬上山去采，都是在没人烟的沟儿里，几天下来，也就能采个几斤吧。晒干了，也就这么一把。用来烧汤，隔了好几道屋，都能闻到香味儿呢。现在山上也不多了，我因为前几年在河里洗澡时，救了老李宝贝儿子一命，他每年会送我一小把。我现在也就剩这么几颗了，还有一点留着过年烧汤用。——你们先尝，尝尝这鸡，这汤。尝完了，再跟我说你的感受。说完了，我再跟你说。看看我说得对不对？我先不说，你们先吃，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