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给木刻家李桦先生写一封信,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意思。鲁迅老头在一封信还是在一篇文章里说过,他是中国眼前最好的木刻家!又说到另一个木刻家赖少其不怎么好;序子看到一幅赖少其的木刻,还是很有味道的。大概是一个人喜欢了梅兰芳就不怎么喜欢程砚秋了那种意思。
序子这种举例子也都不算是怎么高明。鲁迅老头另外一些文章里好像是连梅兰芳都不喜欢的。他老人家不喜欢梅兰芳,并不等于原来喜欢梅兰芳的人读了他老人家的文章从此就不喜欢梅兰芳了。鲁迅要龙呐一下梅兰芳看起来并不容易,响动也不大。
序子是慢慢的、一步步地佩服起鲁迅来,又是紧紧地喜欢着梅兰芳。在序子脑筋里,这两件东西一点冲突都没有。
鲁迅的“中国新兴木刻之父”,“之父”称赞李桦,文章里写得明明白白,而序子每每看到李桦的木刻又的确刻得和众家不同,序子心里就竖着一棵又高又大的闪光的白杨树,印象不易磨灭。眼前这位伟人又生活在自己故乡九战区薛岳那里的长沙,听说还是上校,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嘉禾先生说写信时候只要提到他名字就不显唐突了。“写吧!”
问题是没有什么话好写。比如说,前几年刻的那幅登在《大众木刻》上的《下场》,板子没有了,把《大众木刻》上的作品扯下来又舍不得,照张相太贵,空口说话等于没说。总而言之是你说你是刻木刻的,又端不出真凭实据……赶快刻一张新东西又不晓得刻什么好。
光写仰慕佩服的话迹近讨好拍马屁,显得卑鄙。李桦一看就明白这小子不是好人。
把这个意思告诉王淮,王淮一惊:
“你怎么认识李桦的?他是个大木刻家你知道吗?”
“我不认识他,蔡嘉禾先生说可以介绍,向他讨教。”
“你拿什么向他讨教?”
“我就是这个意思。眼前什么东西也拿不出来。”
“快呀!这时候还不赶紧刻一张呀!”
“我这不就是找你想办法嘛!出个什么好主意!”
“嗯!等我想一想,你自己也抓紧去想一想!我们马上要出发上安海了。那边人等得好急。”
石狮到安海一路上,序子跟大人走在一起。少了个张序子,原来那帮男女不习惯了,陈馨和渊深大嚷:
“张序子!怎么一回事?跟他们大人走在一起?”
“谈事,说完就回来!”序子说。
其实也谈不出什么事。跟着王淮、河伯、钱大猷、陈烈、薛钟华这些人。
“要不,你可以先刻张风景。”
“闽南一带风景还是很有些看头的。”
“记得不知是哪个写过一句‘君知否南国’,可以做题目。”薛钟华说。
“是不是有点酸?”序子问。
“看怎么看。做歌、做画题算不得酸。”钱大猷说,“不过,光一路的龙舌兰、仙人掌和老远的海、天、云,要说它就是南国,好像还差不少东西……”
王淮说:
“这要看画画的本人意思。画画原来就是加法和减法的艺术。缺的补一点,多的削一点;魏源两句话很有意思:‘绝无图画处,别有好江山。’这才是位艺术的大通人。一点看头都没有的地方,你能够剔剥出妙理,几几乎是艺术的最高法则和境界。任何艺术家的写生都只能是‘借题发挥’的过程,亮的是个人才智。”
序子听完王淮这段话,回头走了没多少步,薛钟华对他喊道:
“想起来了,‘君知否南国’是田汉的!”
序子回到这一堆人里。
宾菲问他跟那些人谈什么。
“刻木刻的事。”序子说。
“你刻你自己的木刻,他们又不刻木刻,你问他们刻木刻,真是无聊。”陈馨说。
“我只是不清楚眼前刻什么好。”序子说。
“刻什么木刻你都不清楚,你还刻什么木刻?”陈馨说。
“所以我急呀!”序子说。
“你那个道理倒过来了。”宾菲说,“想取自己一根肋骨变个夏娃!”
“唉!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要写信给一个木刻老前辈请教,手头拿不出东西;拿不出东西话就说不撑抖。是个鲁迅都说他木刻刻得好的人。他现在在长沙九战区薛岳那里,是个上校——”
“这还可以理解,算不得幼稚!”渊深说。
“跟那些大人走这么长一段路,问出点道理来没有?”成月问。
“有,有,他们说可以刻一幅风景,题目都想好了,叫做‘君知否南国’。”序子缓和了一点。
“你不感觉到肉麻吗?”陈馨问序子。看法跟序子一样。
“调理得好就不肉麻。”宾菲说,“你把南方的环境都弄准了,加上南方人的生活,再加上抗战的意义,甚至是一幅很有分量的作品。”
序子对宾菲歪着脑壳说:
“你看我这副尊容,哪年哪月才做得出你讲的分量?”
“谦虚和胆小根本是两回事。一,我从来没见你胆小过;二,你要谦虚本钱也不多。你只是有恒心,这就很要紧。一点一点做下去,时间问题而已。”宾菲说。
“唉!时间……”序子。
“你唉什么?宾菲讲得一点也不错,我们闽南,你又不是不熟,要真想不出,还有我嘛!帮你想,帮你出主意。主意满地都是,信手捡,你那个长沙九战区李什么老头,看到你新刻的木刻,一定喜欢,信不信?”陈馨说。
渊深插嘴问序子:
“序子,你看陈馨这狗屁话对不对?”
序子说:
“都属好心,就是动手难。”
陈馨吹得得意,把渊深的无礼都饶了。
沿海岸边一路上所踩的地面都是花岗岩做的老底子。
“洛阳桥的材料、雄踞闽南所有庙宇、祠堂的惠安千百年雕刻手艺都是花岗岩,实际上,人走在后天形成的珊瑚、贝壳和矽化物的覆盖物上头。难怪一路上只看得到萧疏的相思树、金合欢、银合欢、仙人掌和龙舌兰。真正的森林要追到安溪、永春、德化那边去了。”序子把这点感想说给大家听。
宾菲说:
“这是对的。地球形成的时候又是火又是水,根本分不出哪里是陆地。后来地球开始自我造山的时候,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早一点变出的石头,不混合别的东西,像花岗岩、片麻岩这一类岩头,叫做‘原生岩’;以后时间混了别的成分的岩头叫做‘次生岩’,再以后更杂种一点的混合体统统称做‘过渡岩’。就像我们现在脚底下踩着的由珊瑚、贝壳各种化石凝成的地面。有的也很坚硬,统统泛称叫‘石头’,真正名副其实可以称为石头的应该就是花岗岩。所以后来有人挨骂‘花岗岩脑袋’,指的就是它那点‘纯粹’。”
“你哪里混来的这些知识?”渊深问她。
“我妈就是学这个的。”宾菲说。
“学石头这方面的东西有什么出息?糟蹋一个活生生的好人!”渊深说。
“别这样讲,要不是抗战,用处可大了!”宾菲叹了口气。
“智者问得巧,蠢人问得笨。大学里头开的课程能没有用处?”成月怒渊深。
“问一问怎么啦?”渊深嚷起来。
“扰人,懂不懂?”成月说。
“‘高山流水’,有的高山就流不出水,除非下雨天。花岗岩这类山就是这样子,根本存不下水的。中国西南一带贵州、湖南西部、广西喀斯特地区石灰质的山才能跟水发生关系,长出茂盛的植物。清朝那个画家石涛先生就很懂这个道理。其实当画家的有空稍微看一点地质学就好了,不深的,很有味道。很多科学家写文章,较之有的文学家写的还通顺,还好看,还讲究;比如达尔文和莱伊尔、中国的翁文灏和李四光……”宾菲说。
“你讲的这些东西写一篇在报上登登,对一些人会有好处。”序子说。
“不见得!可能还会生气。”宾菲说,“讲常识最容易让人丧失自尊心……”
“不至于罢?”序子问。
“这话是我妈以前讲的。好多朋友都说对。”宾菲说着说着,看见序子背囊后头鼓起一个包,“喂!序子,你放个什么在背囊里?”
序子转半个身子也想看个究竟:
“呵!足球。”
“足球?你几时好这个足球的?”宾菲问。
“不是。我安海有个同学,上次在他家里玩足球的时候,把好好一个足球弄到阴井里头去了,说好赔他一个,这次带来。”序子说。
“在哪里弄的。”成月问。
“石狮。”
“好多钱?”
“‘裴新’的两块七,‘大陆’四块,我要了个‘裴新’的二块五。”序子说。
“一起打球,怎么还要你赔?”渊深问。
“他们大方,说算了。我也大方,说下次买一个来。我根本没想到真有下一次。”序子说。
“你去看你那个同学,我跟你一起去玩玩好不好?”陈馨问。
“不好!”序子说。
“为什么不好?”陈馨问。
“我那同学万一把这印象传到学校去,以为你是我的这个那个,那就要我的命了!”序子说。
陈馨皱着浓眉头,凑近序子,起火地问:
“什么这个那个?这个那个又怎么样?煮了你?吃了你?绿豆大的胆!”
渊深接下来说:“我行,我西瓜大的胆!跟我走,我的同学欢迎你。”
宾菲抓住陈馨:
“别追,算了!天天这样追你追得完?”转头对序子说,“我们一起去,你敢吗?”
“嗳吓!那是另一种性质了,人家会喜欢的。到安海之后,过一两天,我先去拜会一下,打个招呼。见见他们家的伯父伯母。他还有个姐姐以前是我同班。他们家在街上还开了家大西饼铺,边做边卖……”
“好大?”成月问。
“不小。”序子答。
“不小是好大?”渊深问。
“两个门面,店铺里头很深。”序子说。
“我认为大家在街上西饼铺和他们家人会面比较好。”渊深说。
“家里人都住在后街另外大院子里,街上的铺子是铺子;家人不上铺子里来的。”序子说。
成月对序子说:
“你不明白渊深的苦心,到街上饼铺会面顺便好吃人家西饼。”
“这样想法无聊!”序子说。
“你以为我为自己呀?我是为大家增加点乐趣而已。”渊深说。
“我认为你他妈那点‘而已’很苟且!”序子说。
到了安海,按照泉州那边打好的招呼住在后街一座两层楼的大旅舍里。大房四个人住,小房两个人住。有间楼上大房让叽叽喳喳八个女孩住。序子还是一个人一间房,东西多。格局和派头比石狮那边足。有茶房川流服务。也许是因为对于剧团的好奇产生了亲近也说不定,的确很好。
吃完饭,宾菲找序子坐在后院石头上。
“你对陈馨过分了。我不相信你不清楚她在对你好。不要以为她总是乐呵呵,大大咧咧,其实她的教养不亚于你。刚才她对我哭了。不反击你是不想失你的面子。你太冷。为什么?”
“我不敢和她好。我晓得她可爱,我怕伤了她。如果我们两个好了是只有现在,没有将来的。你知道我在泉州不会久留。我和她不是一路货,她挨不了我将来要挨的苦。我也晓得这种好姑娘世上少见。唉!怕作贱了她。她应该住在平平安安的房子里,四周是花园,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星星。我不忍心她没有。她应该笑眯眯地找到未来。”
“稍微温暖一点。”宾菲说。
“不行的。一滴温暖就是一粒火花,一桶汽油摆在对面。”序子说。
“唉!”宾菲叹了口气站起来:
“的确是像你讲的那样,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摸不透,讲不明。……唔,那我问你,你心里想过我的问题没有?”
“想过。比陈馨重。”序子说。
“真的?讲讲看。”
“不想讲,这有什么好讲?”序子开步走,“一辈子不会讲!”
第二天,几个人跟序子上街送足球。
铺子没开店,关着门板。到家里敲门,开门的是蔡伯伯。见这么多人,愕了一下,认出了序子,哈哈一笑说:
“两姐弟上安溪去了,刚走没两个月。”
序子告诉蔡伯伯,他们是战地服务团,来安海演出,过几天送票来,请蔡伯看戏。这皮球留给元明,以前说好的,元明回来自然明白。这一些人是服务团的同事。讲完鞠躬告辞。
走在路上,成月埋怨渊深:
“你刚才怎么不顺便问一声西饼店怎么不开门?”
渊深没有接腔。
“街上应该有一家‘白燕社’。”序子说。
“卖什么的?”甘培芳问。
“我也不清楚卖什么。《木刻通讯录》上印的有‘福建泉州安海白燕社’,应该算是跟刻木刻有点关系的吧!负责人叫史其敏,很可能是个木刻家。这几条街算不得大,试找找!”序子说。
“找什么?这不就是!”渊深指着头顶上的招牌。
“安海白燕社”,小字“美术摄影”。原来是家照相馆。橱窗里斜搁着个小镜框,上头印着“中国东南木刻协会安海通讯处”。看!果然和木刻有关。
呵哈!真没想到!缘分就是缘分,哪能这么巧?
序子让大家在门口等他,一个人走进摄影室。
里头没有开灯。
“弩拆信米浪?”(你找什么人?)有人问。
“哇拆喜豈米,喜闲姓。”序子说。(我找史其敏,史先生)
“偶信米达吉?”(有什么事情?)那人问。
“哇野细懒摸卡斜位位淫,来款吓喜先姓。”(我也是东南木刻协会会员,来看下史先生)序子说。
“喔!喔!哇就细!”(我就是)那人说完,“歪杯港歪。”(请外边讲话。)把序子带出店来,站在门口。
站在门口,站在门口就站在门口。
史先生长得挺秀气。
“嗯,请问东南木刻协会在安海最近有什么活动吗?”序子问。
史先生摇头。
“嗯,请问史先生最近有刻什么木刻吗?”序子问。
摇头。
……
……
回团路上,谁都不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郑贻宽坐在旅店大门口石阶上翻一大堆报纸。见人来指着报上便说:
“林主席死了!”
“哪个林主席”?
“中国有几个林主席?林森嘛!”
啊,啊,啊!
“你们看,这算不算大事?”
“牌子是硬的!样子和气,留一把长长白胡子。”
“武昌起义立过功劳,是个反共的重要角色。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是他经营的。”
“有人说应该是八十九烈士之墓。”
宾菲捏住报纸叫起来:
“啊呀!拉赫玛尼诺夫去世了!这可不是个小事!啊?啊?死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家里,七十岁,唉!唉!太可惜了,他可是当今最最宝贵的作曲家和钢琴家,唉!太可惜了,我要马上想办法告诉我弟。”
“嘿!人在泉州一定早晓得了。还要你报?”渊深说。
“他从来不看报的。也是。唔!对了,他可以听收音机。”宾菲说。
“你讲的那个拉赫玛尼诺夫是不是就是那个——‘达多的达底、嗒、达;底嘀达。……多的达多夺,达的多夺……’那个?”序子问。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你怎么记得这曲子的?”宾菲问。
“在集美听曾雨音先生讲过,听过那片子连他的样子我都记得,剃平头的。”序子说。
“转泉州,我让我弟讲他给你听,我弟是个拉赫玛尼诺夫迷,他会放唱片给你听。”宾菲说,“你喜欢拉赫玛尼诺夫就等于喜欢他,就认你为知己。”
“唔?”序子睁大眼睛。
“真的!神得很!”宾菲说完,精神还在为拉赫玛尼诺夫叹息……
“哈,哈,哈,看这张这里,”贻宽叫起来,“那!那!我正在着急主席位置,哪个够胆子顶上来?你看这里当上了!”
“哪个?”
“还能有哪个?蒋委员长呗!”贻宽说,“说是‘当选’的。……还有还有,看这里,日本海军大将山本五十六坐飞机,在所罗门群岛上空让美国飞机打下来了!这个人可不是开玩笑的,重要的了不得。”
【全文刊载于2017年第4期《收获》,7月7日出版】
2017年第4期《收获》目录及简介
长篇连载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 /黄永玉
中篇小说
松林夜宴图 /孙频
李佳音的外公是浙江画家,被遣送到甘肃白虎山脚下劳改,常陷入无法自控的对食物的“贪婪”。李佳音从南方一个美术学院毕业,带着爱情的伤痛,回到白虎山脚下成为绘画教师,因为引诱男学生被开除。她带着外公留下的一幅《松林夜宴图》流浪到北京宋庄。她曾爱过的人,在宋庄画家传说里踪迹杳然。她画自己内心的图景,根本卖不出去。她画行画,却厌倦至极,为了保持一种超拔于生活的感觉,她干脆去当一个普通职员,但是沉沦感更深。她和外公的《松林夜宴图》时常对视,渐渐的,画面上三个老者饮酒弹琴的悠闲夜宴,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残酷往事,真相究竟如何?她烧毁了画作。
不可逆 /孙颙
肖文、谈兵、吴毅中学时曾是校篮球队“三剑客”,留学美国并定居的谈兵是一位律师,因为父亲被“双规”紧急赶回上海。肖文如今是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吴毅的父亲因为文革中的疯狂曾入狱,他奋发成为商界精英,虽资金紧张,仍慨然应允为谈兵父亲的退赔提供援助。吴毅的公司正筹划上市,第二大股东为争夺股份控制权,利用吴毅最信任并倾慕的助手杨雪,设下陷阱,让吴毅以“强奸”嫌疑被拘,危急时刻,少年侠士再度出发……
团圆巷野史/肖克凡
这是一个孩子的视角,随时注视着团圆巷里的人们。叶太太家搬走了,英哥睿哥两兄弟;周太太家搬来了,秀仪秀砚两姊妹;街道积极分子苏娘娘、片警梅同志、还有日本遗孤的女儿方晓华,以及“我”和外祖母……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社会上人们已经以“同志”相称了,然而坐落在旧属日租界的团圆巷居民依然残存着“先生”和“太太”的称谓,小巷宛若“老派油画”里的生活,隐约受到时代冲击,却还保持着难以改变的生活趣味。
但是,这样的“老派生活”却被俗称“管儿匠”的房管站维修工张族祥给改变了,他兴高采烈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出现在团圆巷,竟然导致叶太太跟工程师丈夫离婚,放弃两个儿子,嫁给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工人。而向往革命生活的秀仪与片警梅同志陷入情感纠葛,最终远走日本……
易风移俗,兴无灭资。社会生活正在发生巨变,充满布尔乔亚气息的团圆巷也将面目全非。尽管如此,人心的善良与暖意,道德与情操的坚守,在“我”心中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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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何家村的女孩何朵朵到杭州读幼师,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是同学表哥季伟国送的一个芭芭娃娃。毕业后何朵朵百般努力做城里人,跟小姐妹学舌,讲稍嫌生硬的杭州话,又眼高手低,宁肯隔三岔五去给别人化妆挣零花钱,也不想当个安分的幼儿园老师。义乌小商人季伟国钟情于她,何朵朵跟他学做玩具生意,两人有了男女之情。可她一旦套牢了有房又大大咧咧的阿奎,便“过河拆桥”,将季伟国飞掉。哪想到,几年下来,并无一技之长的阿奎并不能给她一个依靠,而矮小委琐的季伟国玩具生意却越做越大,成为富豪。历经婚姻劫的何朵朵,杭州对她依然是一个难以进入的迷宫。一朵小花,无依无靠,在城市生活的边缘打转,在沉沦与腾达之间挣扎。再见伟国,何朵朵内心无法不荡起涟漪……十年后,青春渐近尾声的何朵朵静坐于里斯本一座公寓的梳妆台前,在蓝色梦幻海洋的彼岸,命运露出空幻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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