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wie的话:
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韭菜时代」。我都TMD懒得列举!!!关键问题是,
1、如何看待韭菜?如何看待「总在被收割」的韭菜?
2、如何看待总是在收割、而且总是很有理的「精英」?
3、除了被收割,除了扔掉灵魂挤进收割阶层,还有没有第3个选项?
写这篇文章的缘起,是和老婆看了一部叫《燃烧》的电影。看完后我们一周的餐桌上都在讨论这个主题。一句话来说,这是一部探讨「收割阶层」和「韭菜阶层」的故事。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故事。韩国版是这部叫《燃烧》的电影,它改编自村上春树短篇小说《烧仓房》,后者又改编自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的小说《烧马棚》。然而,在中国上演的版本很明显应该叫《割韭菜》。只不过咱们中国版不是虚构,是真割,割的是真够狠。
如何看待韭菜?电影里面的一段台词,很好地总结了当下收割阶层的态度:
就像大自然下雨了,发洪水,人被冲走了,大自然有什么判断吗?没有,没有对错,这是自然的「道德」。就像同时存在,我同时在这,也在那,同时乡在下、又同时在首尔。讲到仓房,仓房就在那,只是等待我去烧,或者不烧。
是的,「我割,或者不割,韭菜就在那里!」「割韭菜,无关于个人的道德,这是自然的道德」。这就是韭菜收割者的心声。
文章讨论的是大家平时不太会讨论、也不太好找到合适的人一起讨论的主题,所以,我们录制了配套的讨论音频分享给你。
@MzSavage同学也引用了很多经典文本。配合👇音频更好理解。这个音频是第2版,第1版是我和MzSavage近50分钟的讨论录音,小出纳说听那个更好理解。所以我放在「阅读原文」中。
谈论道德会笑场吗?
文:@MzSavage
排版:@小出纳
去年三色幼儿园的事情之后,我抑郁了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的疑似情节和随后的全网删帖处理,都已经翻转了从小被教育的稳固的世界观。直线是非对错的平面几何小世界的幕布总会被掀起。每一代人,都有人想永远凌驾于普通人之上,为所欲为,而不受惩罚。
这是我个人精神史上的一个小事件,也许作为集体无意识海洋中的一滴水,每个人都在激荡。那件事冥冥中也敲响了昭示着群体的命运建立在流动的道德世界之上,从那以后,疫苗案、世外小学、保姆案、滴滴命案、留守儿童、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就像一个漩涡,范围原来越大,裹挟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些以为与己无关的老老实实上班的中产,开始发现,曾经离我们很远的社会新闻,开始席卷我们自己生活范围的肥皂泡儿,我们也在漩涡的边缘了。从一个个人的正常而理性的盘算的念头,像蝴蝶一样煽动,最终形成巨大的漩涡。
举一个例子,未来20年,占中国儿童总数五分之一的6000万留守儿童,缺乏家庭的关爱和教育,缺乏图书馆和体育设施,整日捧着手机,其中一半人最高读到初中,上了高中的另一半中又有一半无法读完高中,在手机游戏这种集中了最酷,最迅速满足感反馈中长大的孩子,能愿意回乡种地吗?能够忍受流水线和建筑工地吗?如果干不了苦活累活,他们又能跟得上产业升级去从事脑力劳动吗?几千万这样的儿童,5人中的1人,10年20年后去哪里,如何生存?罩在肥皂泡里的城市街道,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继续保持干净整洁和安全?或者也许可以让他们都变成协警或志愿者,在街上每20米站一个,但是,游戏中长大的他们会愿意做这样无反馈无乐趣的事情吗?
罗斯高的研究引发讨论和争议的时候,毕节留守儿童自杀等事件陆陆续续发生,之后又是疫苗案,不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多少家庭最大的爱和希望,成为面目同一的账本上的数字。儿童的门槛迈过时,其他的如P2P爆雷和滴滴女乘客被害这种事情,是再自然不过、几乎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资本和社会运行的逻辑脱离了人的价值,而获得了自己的运行逻辑之后,我们的意识焦点也会是这个更强有力的逻辑而非人的价值。
村上小说中的巨富,都是神秘富翁,就是不可讨论的隐喻。乔治·斯坦纳谈到20世纪政治上的非人道及随之而来的技术化时说,德奥作家的沉默寓言在此时集中涌现,“对于我们无法言说的,我们只有保持沉默。”维特根斯坦此时绝非仅仅在说哲学。在隆隆运转的超级机器面前,谈论道德和人的价值都是苍白无力且尴尬的。就像英国前首相哈罗德·麦克米伦曾说的:“如果人们想找道德,那就让他们去大主教那里找。”
在1992年互联网泡沫破裂前夜,巴菲特在太阳谷峰会的演讲,提醒大家不要太贪婪,作者说巴菲特是在资本狂欢时谈道德就像在妓院里布道贞洁。在新科技和投资人的大趴中,地位如巴菲特,面对信心爆棚的新富们提及道德和价值都需要不可想象的勇气,彼时彼地,他也确实被视为不合时宜和可笑,甚至被怀疑是心怀叵测。
道德固然常常沦为矫饰行为的口号,但它并不仅仅是流动的相对规则,而是也有对标人的实际存在的坚实根基。一切道德的核心,就是这样一个问题:人如何能够认识到,别人是跟我一样的存在。而不仅仅是长得像我的,到处走动的两足动物。人如何才能不仅仅是一张张嘴,等着财政去负担、不仅仅是财务报表上的利润、待割的韭菜…无声的数字。
我如何知道别人是跟我一样,会感知痛苦,会伤心,会思考,跟我一样有权利去追求安全和成长的人,这是一个过分天真,却完全严肃的问题。
个人与社会存在的基础就是相互承认: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反之,如果一个群体中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承认别人是跟自己一样的人,奶粉案,幼儿园,疫苗案中,这些婴儿和儿童在监管者以及作恶者眼中并不是和他们对等的人,只是利润、劳动力,被管理的对象和财政负担,非人道的事件就会呈系统化出现,并且危及。
我不想用心理学的“同理心”这种看起来过分洁净客观的术语,而是换一个更直接的问法,为什么把别人当成人而不是数字,这件事说起来最容易,做起来却最难?因为人的意识和生存过程,他人像环境中其他的事物一样,首先是欲望的对象,是以食物和工具的形式被意识到。我们总看到批评,说某某广告或者剧作,涉嫌物化女性,其实物化就是欲望的本质。但如果始终将他人作为欲望的对象,否认对方的存在,片子里贫穷的一方,两个人也在努力确认彼此是否真实存在。剥桔子哑剧和猫,都是象征着争取对存在的承认。
自以为是神的神秘富翁也无法成为一个理性和自由的存在,像自然一样凌驾其上并消费穷人的神,自己是永远在一个和下一个欲望之间流散的存在,无法凝聚为一个人。抹去别人存在的人,自己的存在也得不到承认。
由欲望和争斗组成的社会,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状态,就是霍布斯说的自然状态。其实我觉得这个状态不是指历史上远古的状态,而是社会钟摆的一个方向,不断地从有序的一端摆向另一端。人和人之间永远在搏斗和争夺的状态中,没有真正的赢家和强者。任何一个赢家,在无道德的,永远争斗掠夺的群体中都将是输家。再强的强者,都总有睡着的时候,总有看不见的地方,总有比他手段更低劣更狠的人;今天过的还不错的人haves的孩子总要放学回家,机器总需要have-nots去操作,孩子总要找have-nots保姆、呼吸空气、上幼儿园上学需要老师教、喝牛奶、打疫苗,去医院…
你的生活中,有无穷的细节是要依靠别人将你也视为人来对待,有心的对待,如此绵密深入的珍重,无法想象能够靠量化考核和监视实现。我们和他们,haves and have-nots的分化如果越来越极端,一无所有的人和什么都有的人,谁都不能赢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