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市界
博闻雅识,非凡之客。
目录
相关文章推荐
央视新闻  ·  中国将在月球上建无线网! ·  2 天前  
新华社  ·  拉拢参保人虚假住院,多家医院被点名 ·  5 天前  
新华社  ·  今日秋分! ·  5 天前  
江南晚报  ·  我市近期审查调查信息 ·  6 天前  
51好读  ›  专栏  ›  市界

别以为自己认识字,就代表认识了汉字

市界  · 公众号  · 社会  · 2016-10-08 18:04

正文



文/张文政

 

下午3点,北京什刹海刘海胡同24号,一座为北京国际设计周特别设计的微型音乐厅里,学者余世存、音乐人叶蓓、艺术家冰逸、建筑师柯卫和作家胡赳赳等几乎互相不搭界的人坐在了一起。他们聊的则是彼此都很熟悉的话题——汉字。


这一天是9月28日,孔子诞辰2567周年,胡赳赳在喜马拉雅FM推出由他主讲的汉字类语音节目《赳赳说字》。陈丹青、龚鹏程、姚晨、黄磊、李健等名人纷纷发声支持。



▵陈丹青


“不认识汉字,对汉字没有相当程度的体认和领悟,对于本国固有之学术来说,是‘居宝山而空手归’。”胡赳赳说,“在几千年中得碰到多少故事呀,发生多少不为人知晓的各种用法呀,延至今日,许多人只知道引申义,不知其本来义。所以,要回到汉字源头,从字根意义上,重新梳理、解释、印证汉字的流变。”


这在余世存看来,像是对汉字的一种“救援”。“我们的主流教育是‘官学’,现在处于一种很糟糕的状态,但在民间和一些媒体平台,如微博和微信的朋友圈,如今都在进行一种‘救援’工作。”他对此有积极的期待,“一些‘私学’的兴起是很好的补充。”


“不开玩笑地说,现在一些大学生都赶不上当年小学毕业的那批人,尤其是对于文字、文化、历史的领悟和理解。”余世存感叹,上世纪八十年代是冯友兰、朱光潜这些受过传统民国教育的大师们最后一次站在历史舞台之上。




而自民国百年以来,围绕汉字的议论和争议颇多。如繁简字之争、存废汉语拼音之争、认字与识字之辩、国学热之疑、民族主义批判、思想改造等意识形态革命、传统文化教育方式的争议、商业形态对汉语伤害、舶来语破坏汉语纯洁性之争、平民文化与精英文化对垒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概念化的争执背后,不乏权力、经济利益的介入。国学升温、国学班、读经班兴起,各类名头的私塾、各种认字答疑的电视节目涌现,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人们对汉字和传统文化的疏离和渴望。


但各种披着“国学”外衣的培训班泛滥成灾、混淆视听,人们在一阵狂热之后是失望,对国学的误解以及不信任感反倒加深了。


学者叶匡政曾解释称,汉字构成本身,便是中国的一种哲学。“其中暗含了先人对天地万物、生存经验和抽象理念的观察、思考和处理方式,有大量的文化信息。”




作家张大春也曾发声“重要的真不是会读、会看(汉字)……无感地识字对文化传承无效”。


胡赳赳则打算在节目中把汉字中包含的艺术、哲学和学问说清楚,“把这个根立住,做人做事才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那些刻意去读和背诵难懂的经书、或空有三拜九叩的仪式化内容、抑或对四书五经作鸡汤式的歪曲解读,在部分学者看来,“都像是走入了一场宏大的骗局,大有填补对历代帝王、国家领袖狂热崇信的空白之势”。


胡赳赳推崇流沙河的新著《正体字回家》。流沙河直指简体字最大问题是“删减甚至歪曲了汉字中的文化信息。”比如,流沙河解释“縣(县)”字。“秦朝的时候设郡县,郡对县维持着一线牵系的领导权。再看‘縣’,左边是首字倒置,右边一绳挂系,表示挂系头颅示众。这是古代刑法残酷,也是政府权力的象征。一旦把它简化了,县,只剩下了倒首,就讲不通了。”



▵流沙河


“从1950年编制《常用简体字登记表》开始,到1956年《汉字简化方案正式公布,在短短七年时间里,便完成了从秦帝国以来近两千年的文字变革。”学者朱大可认为,部分汉字确实过于繁复,不利于学习书写,需要作适度简化。但他认为就当年整个方案而言,简化数量和程度已越出合理边界。


部分反对者则认为只有大力推行简体字加强其工具性,才能提高全民族平均文化水准。“在上世纪50、60年代,国内掀起了扫盲、学文化的热潮,解放前中国85%的文盲率迅速降低,简化字提高了书写的效率,2200多个简化字平均的笔划是10.3笔,比相应的反平均减少了5.8笔。”学者江蓝生说。


不久后,又诞生“无产阶级文艺腔”这一传统。它被认为与“口号”、“标语”、“语录”之间有着近亲关系,其本质是培养一种主观的立场和简单化的单一思维。“现今大多数中国人的汉语水平,依然像孩子指认电影中好人坏人角色一样,只要得到一个YES或NO的简单判别,就心满意足了。”


近年,流沙河的《白鱼解字》、台湾人廖文豪的《汉字树》等都在努力缓解人们对于汉字根源性的疏离。这令胡赳赳感动,两年前,他主持修复出版“百年语文第一书”《澄衷蒙学堂字课图说》。




以自己少时经验,胡赳赳察觉到当今青少年的困扰:一个人耐不住孤独、无聊时坐卧不安。他发觉“尤要培养青少年一代的定力。即一个人自得其乐的能力。”而汉字里能根植培养这种定力和智慧。


“比如说‘德者得也’,道德的含义首先是要你‘自得’。‘自得’也有‘自律’的意思。道德是不能去‘律他’的,要‘自律自得’,自己受用。自己做到,别人心悦诚服,此之谓‘教化’。所以说‘一字一智慧,字中有乾坤’。”


清代兴起训诂(指解释古代汉语典籍中的字句)、小学(指中国传统语文学,研究文字训诂音韵方面的学问)的目的不是恢复旧传统,而是“温故知新”。而在当代,这种文化基础阙如,汉语逐渐丧失了其中“既可言传、尚须意会”的神韵。


“如果我们不能对自己的文字抱有根源性的认知,我们对自己的文化的热爱就会变得肤浅。”胡赳赳说,“因之我们就会变得轻易地背信弃义、舍义取利。比如为了买房子假离婚,就是将利置于信之上——当它形成社会所普遍能接受的共识时,就意味着世风日下了一次。”


汉语在今天越来越成为工具而不是它本身,汉字蕴涵的人情味、哲理感、生命力都被遮蔽和遗忘。在陈丹青看来,当代语文教育难辞其咎,“全中国的语文教师都要过(识字)这一关”,并且毫不留情地指出,现在的人们不会作文章,“乱用字眼”。“有几个大学教授能解字?下笔千言,不知所云!”未能到现场的陈丹青在音频里说,“问题在他们,不在小孩。”